似有浸泡过的棉花死死裹在胸口,杨令妤想过宁丞序不会帮她,但她没想到,他竟连面上的体面都不愿给她。
她站在原地没动,宁丞序却更不耐烦:“来人,将夫人扶过来。”
他说是扶,但分明是要叫人给她架过去。
杨令妤猛喘了一口气,攥着手中的钗猛挥了一下:“别碰我!”
“你在闹什么!”宁丞序眉头皱的更深。
他似乎忍耐到了极点,往日里的那些清贵自持如今皆瞧不见。
杨令妤当真想揪着他的领子问上一问,她的身契究竟在何处,这么多年,他口中可有一句实话?
可彼时当着众人的面,她不止问不出来,若是问了反而给他们递上去一把可以刺向她的刀子。
在她无措间,外面却传来男子略带慵懒的声音:“宁大人这好生热闹,倒是叫本官不得好眠。”
杨令妤心头一颤,竟是她如今唯一能抓住的稻草来了。
他穿的还是刚才同她分开之时的那套墨色的圆领袍,缓着步调进了来,周遭瞬间安静了下来,数双眸子落在他身上,但却无一人敢上前。
萧紊川的视线从刘氏与吴氏处扫过,最后落在了杨令妤身上,他眉峰微微一挑:“夫人这是玩什么呢?”
心中诸多情感涌上心头,杨令妤却不敢回他的话。
他这时候来是做什么呢?是在要这即将烧到她身上的火上,再浇上油?
岂料萧紊川就这般明晃晃站在堂内正中央,彼时杨令妤才瞧见,他手上正拿着册子瞧着手心,他面上似笑非笑,其中含着的深意是叫人看不透的危险。
他的下一句话,是对着刘氏说的:“这位是……钱夫人?”
萧紊川的尾音上扬,和煦地煎烤着人:“如今钱家整被官府查抄,钱夫人倒是有兴致,竟还来宁府闲话家常?”
他此话一出,屋内所有人皆是一惊。
原本刘氏身上的嚣张气焰尽数消散,她站起身来,瞪着她那双眸子,强忍着叫她的语调平和些:“大人,这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萧紊川眸色一凛,手上用力,册子直接打在了刘氏身上,转而他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饶有兴致地瞧着刘氏的反应。
彼时他身后后跟着的张韫倒是开了口:“钱夫人您可瞧好了,上面的印可是圣上御批的查抄批文,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瞧瞧,玺印还新鲜着呢,可是将钱老爷这辈子的贪墨都写了上去,您现在赶紧回去,应当还能瞧见钱老爷最后一面。”
言罢,他站到萧紊川身侧来,用袖子掩唇轻笑。
彼时刘氏面上已经黑了个透彻,伸手指着张韫鼻子:“你少胡扯,天高皇帝远,如何能有陛下玉——”
她话音一顿,随即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萧紊川,而萧紊川则眯着眸子瞧她,倒叫刘氏身子猛地战栗,当即连话都说不出来,踉跄着往出跑。
她带来的婆子家丁自是不敢多留,屋中的人当即去掉大半,彼时他视线落在吴氏身上,吴氏身子一抖,慌忙叫王妈妈将她搀扶起来,对着他堆起一脸勉强的笑意。
“陛下。”
宁丞序突然开口,他面上血色褪去大半,大抵他也没想到,皇帝会这般突然查抄钱家,分明之前他在中间调和,分明他可以两头得利,既有钱家的钱,又能得陛下给的权。
他本就同钱家在一条船上,如今钱家被查抄,那他呢?
可他心中这些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萧紊川则用白皙修长的指抵在唇间:“嘘——聒噪。”
旋即,他对着杨令妤招招手:“过来。”
杨令妤突然被点了名,她有些害怕,但丝毫不敢犹豫,她上前来,一步步靠近这个彼时让所有人都感到胆怯的帝王。
可还没等她开口,帝王的便伸手,用他的指腹轻刮拂过她颈上伤口,激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萧紊川似乎是瞧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唇间笑意更浓:“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