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皇帝自张静一和邓健进来,目光便直勾勾地落在了邓健的身上。
他努力做出镇定的样子,这个时候,倒是不好先问邓健的事了。
因此,摆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道:“张卿来的正好……”
天启皇帝顿了顿:“现在那讲武堂和神机营给朕上奏,请朕给他们配给火器,且还需你们军校那儿的精良火器……希望从你那儿采买,你如何看待?”
张静一立即就道:“好啊,好啊,不知陛下要多少?”
天启皇帝万万没想到,张静一居然满口答应。
毕竟人都是有私心的,这军校的独门秘籍,不就是这火器吗?
若是连这个都售给了讲武堂和神机营,那么这军校岂不是泯然于众人了?
天启皇帝心里不由叹息起来,这张卿果然大公无私,亏得那讲武堂,还有百官们,每日都阴阳怪气地在抬高自己,却贬低东林军校。
人和人相比,还真是比人和狗的区别还大。
几个内阁大臣,原本也以为张静一会找理由搪塞过去,可哪里想到,张静一竟是一下子就答应了。
这一下子,却都对张静一刮目相看。
他们哪里知道,张静一听说有人想来采购军火,早已是心里乐开了花,没想到自己也有成为军火商的一天。
这是天大的好事啊,自己的作坊有了订单,可以招募更多的能工巧匠,匠人们有了更好的收益,就更是铆足了劲头,继续开工。
作坊是要挣钱的,不能永远只沦为军校的附庸,打开门来做了买卖,才能建立起一个军工的体系。
于是张静一便道:“陛下想要多少?”
天启皇帝见张静一如此热情,心里对黄立极几人更为恼火,看看……看看张卿什么样子,再看看你们这些家伙……
莫说是天启皇帝,便是这几个阁臣,心里也不禁有些惭愧。
他们是阁臣,许多事看的比较清楚,那讲武堂建了起来,不知多少读书人耀武扬威,反观张静一,却是如此大度。
这张静一,和外间传言的形象,全然不同,行事狠是狠了一些,不过一心为公,却不是某些人可比。
于是黄立极报出了一个数目。
张静一便道:“火铳的价格,却需百两一支,若是八千支,便是纹银八十万两,若是火炮,则是一千五百两纹银,五十门的话,价格倒是便宜,只需十几万两,至于火药……我这火药,是有专门的配方的,一斤也不贵,十两银子就够了,若是每月供应一万斤,便是每月十万两纹银。”
“不过……我觉得单凭这些不够,这火炮得有专门的炮弹,而火铳,也需专门的弹丸,这枪弹看上去,好像只是一个铁疙瘩,可若是打磨的不够细致,便可能会有卡膛和炸膛的危险。不如,连枪弹也从我这供应吧,火铳弹便宜,一百个大钱,炮弹就贵了,需五两银子,你们看怎么样?”
张静一报出这个价格的时候,看着神情自若,其实心里有些发虚。
果然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这样算下来,单单购置枪炮就要百万两纹银,而且每年还需源源不断的购置弹药,一年下来,怕又要接近百万两,自己好像确实有些黑心了。
因此,张静一忍不住想要脱口而出……要不,可以打个折?
毕竟,薅羊毛不能太狠。
可谁晓得,天启皇帝和黄立极等人都是面面相觑。
天启皇帝下意识就道:“这样便宜?”
“啊……”张静一张大嘴巴。
黄立极也大喜,道:“就这个价,辽国公,你可不要反悔了。”
张静一:“……”
黄立极、孙承宗、李国、房、刘鸿训几个都已乐开了花,好像一下子卸下了千斤重担。
刘鸿训甚至在这个时候,忍不住被张静一的高尚情操所感动,翘起了大拇指道:“辽国公果然是高风亮节,非但一心为公,而且还肯让利,造作局一百三五十两银子才能造出来的火铳,你这火铳更加精良,没想到,居然只卖纹银百两。老夫此前对辽国公多有成见,今日方才见识到辽国公的仗义疏财,国家有辽国公这般的干臣,幸甚,幸甚!”
张静一整个人都要麻了。
很想卧槽一句,造作局那群狗东西到底贪污了多少?
这火枪的成本,绝对不会超过十五两银子,这还是张静一这边精工细作的成本,就这,卖一百两银子,他还觉得亏心呢,没想到那造作局居然更狠。
这些家伙们,到底是怎么把账做平的?
早知如此,他就直接把报价再翻一倍。
赚翻了!
看来我张静一,确实不适合搞军火买卖,心太善了。
这就难怪,为何抄那神枢营军库的时候,发现里头大量的火铳,甚至可以追溯到永乐年间,也就是两百年前,那火铳早就锈迹斑斑,一碰便哗啦啦的铁锈往下掉,而新火铳可能连百支都没有,敢情朝廷压根就造不起啊。
可是说出话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张静一此时也只能维持自己张大善人的人设,笑了笑道:“为朝廷造枪炮,这是张家的荣幸,银子是小事,主要还是为了国家。”
天启皇帝还是觉得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来,有些心疼,不禁有些唏嘘,可看着张静一为了神机营,都肯廉价出售军火,他这做天子的,还能做什么?
于是只好道:“很好,那就赶紧赶制所需的军械,多久可以到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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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静一道:“臣本就储备了一些,本是用来更替的,若是神机营这边急着要,可以先将军校武库中的枪炮挪去,臣另一边,再命人督造就是了。”
天启皇帝露出了笑容道:“如此甚好。”
说着,天启皇帝才看向邓健道:“邓卿家,你回来了?”
他问的风轻云淡。
邓健便上前:“臣见过陛下。”
“差事办的如何?”
邓健道:“臣这些日子,尽心竭力,东奔西走,日夜不息,总算是……将事情办成了,说起来,此事繁杂,臣不胜其扰,每每困难的时候,心里便想到了陛下的恩情,于是又精神百倍,所以臣也不敢说这差事办的好,只能说是在陛下的恩泽之下,略略有了那么一丁点的眉目,臣生来愚钝,陛下非但不嫌,反而委以重任,如今……”
天启皇帝听了一堆话,迟迟等不到重点,于是不耐烦地骂道:“少说这些,抄了多少家,折算出多少银子?”
见天启皇帝暴怒。
邓健吓了一跳,便立即道:“该抄的都抄了,折银……折银……”
天启皇帝双手扶住御案,心跳到了嗓子眼里。
只听邓健道:“得银一亿四千五百万两……”
天启皇帝的呼吸开始粗重。
张静一已在边上开始张大嘴巴。
说实话,这个数目,实在太吓人了!至少在明朝,是极少能听到这样的数目的。只有到了清朝末年,清政府与列强们签订的赔款,才有动辄几亿十几亿两纹银。
而明朝的收入之中,一千万两都是天大的数字,要知道,朝廷为了维持辽东,每年拿出几百万两银子的辽饷,都需想尽办法征辽饷,四处告借呢,就这,还得欠着边军的饷银。
好家伙,居然直接上亿了。
黄立极几个,也是个个瞠目结舌,愣在当场。
天启皇帝更是如遭雷击。
也亏得他这方面经验丰富,所以事先双手扶住了御案,可即便如此,在邓健报出数目的这一刻,他的双手依旧禁不住开始颤抖,而后御案开始震动起来。
“一亿四千五百万两什么?”
邓健道:“陛下,银子,是银子……不是铜钱。”
天启皇帝脸本是涨得通红,随即,开始红得紫。
在他的脑海里,已经无数的画面掠过。
都是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反正那玩意,都是金灿灿的。
像是觉得不够真实似的,他再次确认道:“你大一点声说。”
于是邓健又道:“陛下,是一亿四千五百万两纹银……这是大致的数目,还有一些尾款,没有结清……”
“呼……”天启皇帝觉得自己心口好像一击闷锤,骤然一跳,老半天才从这震惊中反应过来,他口里大呼:“你吓死朕啦……”
说罢,他身子突的歪斜,噗通一下,自龙椅上歪倒下来。
张静一等人瞳孔收缩,眼看着这一切发生,个个吓得面如土色。
好在一旁的魏忠贤,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天启皇帝,惊恐地嚎叫道:“快,快叫御医。”
“不必叫啦……”天启皇帝气若游丝地道:“叫了那些庸医也没用,朕……朕只是一时无法承受,朕需缓一缓……”
而后天启皇帝吩咐道:“邓健吓朕,罪该万死,命他在殿中给朕将那些话,念一百遍,要教他大声的喊出来。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样吓朕!”
魏忠贤忧心忡忡,听了这些话,才确认天启皇帝该是没太大问题,总算舒出一口气,接着连忙道:“是,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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