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大泽，攀高岭，行于杂乱林木，如此两日一夜，终于到了隆州边界跟断南山脉接壤的地方。
赵隶是真的服气，明明看不出一点有路的迹象，偏偏牛雄就能带着他准确无误的走过来。
说来也是，这群人待在山里这么多年都快憋疯了，不给自己找点事能闲得住？
估摸着山里哪个狼窝下崽他们都知道。
“说是属于隆州的地界，可真要想从这走到隆州城，就是路上不出事，也得走个几天。没法子，这里是最近的地方了。”
牛雄啃着果子，眯眼道：“方春阳麾下那群蠢蛋，真以为大梁山就那几个出口？这延绵山脉，咱爷们何处出不去？”
一屁股坐在地上，完全不用再打扮，此时此刻的赵隶完全就是个难民模样。
拿出水囊咕嘟嘟灌几口，咬牙道：“真他娘受罪，咱们出山后昼伏夜行吧。安全第一。反正跟龙叔他们约定的时日，还有好些天。”
“是这个理。”
牛雄点点头表示认同。
倏地，旁边随行的一名汉子鼻子微动，“有人！”
牛雄双眼一眯，眼神示意去看看。
这次带出来的人很少，除了赵隶跟牛雄就两个，不过都是好手。
好手的意思就是杀人很快，办事很机灵。
只见两个汉子一前一后，手里拎着短刀慢慢往左前靠去。
倏地，前方汉子一个猛扑，冲一处树丛就要举刀砍下。
可从赵隶视角来看，这汉子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竟是举着刀愣在原地。
“小耳朵，你闹什么幺蛾子？”
牛雄低喝一声。
那个叫小耳朵的汉子苦笑着收起刀，弯身一扯就将一个人影扯过来。
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妇人抱着一个襁褓孩提。
不知道这妇人经历了什么，红肿的眼不断流泪，满是惊恐的看着他们，却是死死不敢发出一丝声响来。
好似都惊惧失声了。
“隆州人？”
牛雄眯眼询问。
那妇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叩首。
赵隶叹口气，上前安抚道：“我们不是坏人，只是过路的猎人。外头怎么了？”
闻此，妇人小心翼翼抬头，旋即颤声道：“到处都在抓人杀人，我们村子的男人都让抓完了，抓完人抢粮食，抢钱抢女人……城门都关了，没人管了……”
“小耳朵，打几头野物什么的给她。”
牛雄皱眉道：“这里野兽不多，你就在这藏着吧。”
见面前的几个汉子的确没有歹意，妇人顿时放下了心。
紧张的情绪刚一缓解，她这才想起好久没有听到怀中的孩子的哭闹。
低头一看，面如青紫，早不知何时就让捂死了。
“啊啊啊……”
妇人看到这一幕，当时就疯了，站起身就往山里跑，凄厉的惨叫响彻夜下林间，渗人无比。
瘫在地上，赵隶后背亦是霎时沁出冷汗。
月光下，他刚刚瞥见了那妇人怀中婴孩的脸。
怎么死的？
怕不是她母亲为了防止其哭闹引来贼兵，于是一个劲的捂着，谁知就……
要不然，那妇人何至于当场就疯掉。
“十三叔啊……”
看他这模样，牛雄叹气一声，蹲下来递过去水壶。
哆哆嗦嗦的拿起来喝一口，赵隶颤声道：“帮我记着一件事啊……”
“你说。”
“杀方春阳全家。”
赵隶缓缓回过神，那婴儿的模样将是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梦魇，“杀他全家，杀他全家……”
“有时候真觉得你不是俺们这地界的人，更像是从小就长在长安深宅的贵人。”
牛雄嘟囔一句。
却不知，恰中了事实真相。
“他方春阳造反，难道不该收拢民心吗？怎么会容许手下这么做？”
听到这话，牛雄顿时皱起眉头，“你小子大事上从来不糊涂，怎么这般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造反是提着脑袋的活，没成功前什么都是扯淡，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不惜代价让自己造反成功。
至于你说的收拢民心，那是得天下后治天下才该办的事。
你张口纵观史书，闭口自古以来，可你怎么就不想想那些个开国皇帝起兵时是什么世道？
什么圣明，俺是想明白了，都是打下天下后自己编的。
你咋知道那些人当初没坐上皇帝位置前，办的都是好事？
你信不信，要是这方春阳当上了皇帝，以后的人只会记得他多么多么仁德，多么多么威武。”
“他当不上。”
挣扎着站起来，赵隶咬牙道：“老子在这活一天，他就甭想走出这南地一步。皇帝？老子让他死都遗臭万年。
走，正好趁夜赶路。”
瞧着赵隶撑起来的身影，牛雄撇撇嘴，松活一下手脚快步跟上。
……
松州城。
吕泰满身血污，左臂竟是消失不见。
此刻靠在墙垛后，满脸苦涩。
攻城间隙，是他们难得的休息时候。
“这是真铁了心要拔下松州城，这般昼夜不停的猛攻……”
旁边一黑脸中年人轻叹道：“如此下去，松州城危矣。”
吕泰侧过头，看着这位国舅爷猜出来的长安大员，不禁苦笑道：“敌军仍有兵力从其他地方北上，可眼下如此穷凶极恶，莫非是其他路也被阻断了？”
“不错。”
黑脸中年人点头道：“国舅爷安排果真妥帖，那个青云观出力不小。在其煽动……在其引导下，江南军民官绅，皆全力抗敌。大大阻挡了方逆的兵锋。”
“长安可曾……”
“长安也是万难，不用想着关内援军了。”
黑脸官员目光幽暗的看向城外，“我们要做的，就是死死挡住方逆。”
“国舅爷……能成吗？”
“一定能。”
他回答的十分果断。
因为信任赵隶吗？
扯淡。
只是因为眼下，要是没有赵隶能促成大梁山出兵这个盼头，满城人都将失去守城信心。
“敌袭！！！”
“都起来！！！”
远处兵将怒吼出声，城墙上顿时一片金戈碰撞。
费力抓起手边长刀，吕泰仰天嘶吼，“国舅爷！”
一声怒喝本为了发泄，谁知其他各处纷纷有人嘶吼回应。
“国舅爷，这他娘的精忠报国的英雄，不好当啊！”
“哈哈哈，国舅爷，老子死了也得给我家封重银啊！”
“王八生的……国舅……”
一通发泄过后，所有人心中顿时好受许多，看着远处蚁附近来的敌军，死死握住手中兵刃。
王八生的国舅！
净会忽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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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累惨了，更新晚了点抱歉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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