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回府的路上,赵隶怀揣密诏,脑海里不断回想李泾那句话。
‘国舅,勿伤朕心。’
应该是不要办不好事情,从而让他伤心的意思。
而不是不打算办事,直接摆烂……
不知道是不是心虚,赵隶现在有些疑神疑鬼了。
张安正的眼神,李泾的话,都让他有些心惊肉跳。
跟他同乘一辆马车的张安正见他发呆的模样,顿时笑道:“国舅犯险了,竟敢说出十成把握来。你那些话,其实每一条都经不起推敲,也就欺负陛下少知外事罢了。”
回过神,“如此可算安陛下的心?”
想起甘露殿里李泾磨拳霍霍的模样,张安正含笑顿首,旋即皱眉道:“陛下给你如此多至关重要的身份,想必是打算彻底让你总管南地。
这样吧,虽说可用之军不多,但南地终究不能不设一兵一卒。
老夫这几日会跟陛下商议,调动江南、剑南二道兵马的虎符,也会与你。其中多少能战能用的将士,你需自己去看。”
说到这,他再次用肃穆的神情看向赵隶,“除此之外,朝廷再无力在南地之事上出力。至多在日后打起来,你若能拖住方春阳,会给你供应粮草。
现在,请国舅爷给老臣一句准话,此番南下,能尽力否?”
“你都说了只有一成机会,还管我尽不尽力?”
赵隶皱皱眉,“十成把握,是照你说的哄陛下安心,张相还真以为有十成把握?”
“呼……也是。刚刚在甘露殿到让国舅那番话,给激起了心思。但话不能这么说,所谓尽人事听天命,一件事哪怕成功机会再小,可你用心更不用心去做,还是不一样的。”
赵隶没有回应,径直闭上眼靠在车壁上作势歇息。
“唉……老夫再送国舅一个人。”
没有睁眼,“送一个人少了些吧?送几万人马才说得过去。”
“老夫身边那剑士,善潜行、奔袭、刺杀、护卫……有过目不忘之能。他曾与老夫讲过,天下武夫,他步战无敌。有此人护送你南下,至少可以保证你性命无忧。”
“天下大势,一人武功再高,亦难左右。”
“任无涯不能动,老夫有用。这样吧,从长安中选一位鹰羽都统,领二百鹰羽扮作家丁贴身护卫。”
“吕泰。”
随口说了个熟悉的名字。
“没问题。”
张安正根本没听过,当即点头应允。
见此,赵隶缓缓睁开眼,复杂道:“我尽力就是。”
“如此……”
“别说了,下车吧。”
“这……还未到老夫府上。”
“瞅着你心烦,你走回去吧。”
张安正:……
不敬老的赵隶将他赶下车,抬头看了看天色发觉尚早,而且现在也着实不想回家。
“老爷,回府?”
瞅着仍是醉醺醺的老崔,“你平常在哪喝酒?”
“不一定咧。”
老崔傻傻一笑,“大都在府上偷老爷你咧酒。”
额上黑线浮现,“你没进府之前在哪?可有个喝酒的地方,最好没人认识我才好。”
“嗝~”
打个酒嗝,“么钱咧,都是偷人家的酒喝。对俩,城西安宁坊有个卖酒嘞寡妇,她人可好咧,俺偷她酒也不骂俺打俺。”
城西,安宁坊?
外城边缘,离他的宅子可不近。
“就去那。”
嘱咐一声,赵隶便放下车帘。
老崔努力睁大眼,“老爷啊,她那酒可没咱府上咧好喝呀,都是一些个苦力挑夫们去咧。”
斜靠在车壁上,“那地方没人认识我吧?”
“咋可能咧,甭说老爷恁这么大的官,就是……嗝……”
“别说了,走吧。”
“嗝……好咧。”
摇摇晃晃,这一走就是大半个时辰。
赵隶都在车上睡了一觉。
这一觉醒来,天色还真就暗了下来。
赵隶撩开车帘看了眼,皱眉道:“还没到?”
“到咧,到咧。”
老崔勒马,“就在前面巷子里,马车进不去。”
“那就走着去。”
出了马车,赵隶活动一番手脚。
虽说都是天子脚下,但内城外城的区别还是不小。
破旧的巷墙斑驳染泥,一个个面黄肌瘦的汉子双眼无神的游荡。
此时,老崔的酒也醒了大半,他一眼就看到不少人正在偷偷打量这赵隶以及身后华丽车架。
“老爷,要不还是回去吧,这地方乱的很。”
赵隶摇摇头,只说是让他带路。
很快,在老崔的带领下,二人行进逼仄的小巷,酸味混杂着淡淡臭味,很是上头。
不过他也不在意,此时此刻他就想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大醉一场。
“就这。”
老崔通红的鼻子抽动几下,面前则是位居小巷深处的一家酒肆。
这样的酒肆在外城不少见。
大都租不起位置好的店铺,只能在这深街小巷里。
不过他们的主要客人也不是那些衣衫光鲜的有钱人就是了。
走进这无名小店,当即一股汗臭便席卷而来。
赵隶也不是个矫情的,没理会店内纷纷看向自己的赤膊汉子,径直寻了一方无人桌子,就做了下来。
柜台后还真有个老板娘,看上去约莫三十,容貌说不上绝好,但也是柳眉樱唇,皓齿挺鼻。待到她小心翼翼地走出来,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顿时浮现。
这般身段,实乃少见。
不过赵隶可不是出来寻香的,他是来买醉的。
“公子……您来这……”
“喝酒。”
喝酒?来我这?
老板娘迟疑着左右一看,然后就瞧见跟进来的老崔。
他俩显然认识,于是连忙走到他身边低声询问,“老崔,人是你带来的?这是……”
“找了个活计,在这位老爷府上当车夫咧。”
老崔憨傻一笑,说着走向赵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老爷啊,俺想提前预支些工钱,把俺前些时候偷酒的前给还了。”
钱?
赵隶心里咯噔一下,万万没想到,恶俗的剧情竟然会在自己身上上演。
他没带钱。
不过伸手摸了摸后,他也就定神了,随手解下腰间玉佩就递过去,“他在你这欠的,加上我今个这顿酒,怎么着也够了吧?”
这玉佩通体乳白,温润柔暖。
一看就不是凡物。
赵隶也不记得,这是哪次赏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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