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外面的草地树木都铺上了一层银白,凝结为霜。
医院里面依旧是人来人往,丝毫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降温而停留脚步。
裴宴城刚下车没有多久,身旁的车位上就停下来了一辆豪车,下车的是一位仪态高雅的贵夫人,赫然是洛澜女士。
“楚楚没来?”
裴宴城摇头,“昨夜很晚才睡下,我出来的时候她还没醒,这里也不用她过来。”
洛澜点点头。
她昨夜就得知了虞楚醒来的消息,但是那个时候有些晚了,她也不便过来。
但是没有看见虞楚的人,她的心还是没有完全放下。
特别是知道虞楚昨天经历了什么,她身为一个母亲,确实心疼。
“她……还好吗?”
洛澜担心虞楚受到了刺激昏迷醒来之后,仍旧是走不出来。
因为昨天下午的时候,裴宴城将虞楚的那些事情告知了洛澜,这叫洛澜意外又心疼。
她竟不知道虞楚居然经历了那些事情,她身为虞楚的母亲,这些年来,确实不太合格。
洛澜同时又自责不已,昨夜也是辗转难眠。
“我有一个朋友是专攻神经方面的专家,或许我可以……”
裴宴城打断了她的话,他说,“妈,你不用担心,鱼鱼没事了,医生也用不上了。”
洛澜愕然,分明昨日看起来还那么严重,今天起来就没事了?
裴宴城自然是没有错过洛澜的表情,他敛下了眸底复杂的情绪,“等有机会的时候,鱼鱼会亲自告诉您。”
两个人朝着住院部的高级病房区走去,来往的人越来越少,环境也愈发清净,就是空里中弥漫着的消毒水的味道,依旧是那么浓郁。
裴宴城原本是对这些无感,但是昨夜消化了虞楚的事情,连带着他也对这里消毒水的味道有些不喜。
他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双眸中的晦色难以掩饰。
裴宴城刻意压住了步伐,同洛澜走在一起。
“爷爷还好吗?”
昨天一团乱,裴宴城实在抽不出时间来去虞家庄园看望老爷子,但是却惦记着老人家。
洛澜叹了一口气,提起这个话题便不觉沉重。
“老爷子还好,但大抵还是气着了,毕竟……”
洛澜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来,但是意思显而易见,裴宴城也明白。
“老虞跟我说的老爷子今天也来了医院这边,你等会儿可以好好看一下老人家。”
“昨天那个报告——”洛澜皱眉,看着走廊尽头的那间高级病房,绷紧了唇线。
*
病房里。
谢夫人被丈夫瞪了一眼之后还是闭了嘴,不服气地双手环胸,脸上那跋扈尖酸的劲,完全看不出来一点豪门主母的风范来,倒是像极了那种惯会拈酸吃醋的粗鄙妇人。
傅筝靠在床头,脸上毫无血色,憔悴苍白,全然没有平日里的桃腮粉面,看起来楚楚可怜,招人怜惜。
傅清如心疼着女儿,这一夜下来,眼眶都有些肿。
她握着女儿的手,格外沉默。
谢屿并不在病房当中,刚才有医生来了一趟,谢屿私下跟医生谈话去了。
今天病房当中的气氛也是万分沉默,虞老爷子来了,谢夫人那张牙舞爪的架势还是收了收。
可是依旧不饶人:“老爷子,我们都知道虞楚是你最疼爱的小孙女,但是你不能因为疼爱她就毫无原则地惯着她。这就样她都敢众目睽睽之下将我孙儿给害没了,要是再惯着,指不定以后杀人放火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说完还觉得不够,“不,她害筝筝流产,就已经杀人了。”
老爷子杵着拐杖,没有理会谢夫人的胡搅蛮缠,而是将浑浊的目光投在了病床上的傅筝脸上。
傅筝素来就怵老爷子,被他的眼神一看,就不自在地垂下眼眸,不敢与之对视。
她现在流了产,又是受害者,精神几近崩溃,不肯开口说话也正常。
谢夫人顺着老爷子的视线看了过去,瞧见她靠在床头精神恍惚的模样,更是挺直了腰杆。
“瞧瞧我们筝筝,受了这无妄之灾,竟然还不能让凶手绳之以法,说到底,还是我谢家无能,连自家的儿媳妇都护不了。”
常言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约莫谢夫人也是热爱唱戏的,说话的功夫就掏出手帕来擦了擦眼角。
老爷子开了口,苍老的声音很是平静,“傅筝,你看着我,回答我的问题,真的是虞楚将你推下楼梯的?她为什么会推你?”
傅筝低垂着眼睫,傅清如感受到女儿的害怕,轻拍着她的手背。
不愧是吃演戏这门饭的,眨眼间就能挤出来晶莹剔透的泪水,清泪两行挂在下巴处,着实称得上我见犹怜,弱不禁风。
老爷子皱着眉,就连虞父也是眉头紧锁。
傅清如见状,开了口,“爸,这么多年了,我知道您一直看不惯我,也看不上我的女儿,但是……这一次,我的女儿何其无辜。”
傅清如就是柔弱挂的,傅筝就是像了她,懂不懂就掉眼珠子。
但是不得不说这一招总是百试不厌,看起来确实凄楚。
“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儿家,如何会用自己腹中的亲骨肉拿来当儿戏?”
傅筝伸手给母亲擦着脸上的泪痕,自己也忍不住低声啜泣。
“眼见为实,大家亲眼看见的是姐姐把我推下来的,确实这一摔,我才没有保住我腹中的孩子。”
提起了伤心事,傅筝再也忍不住,埋头哭泣着。
谢夫人抿了抿唇,轻轻拍着傅筝的后背,给她顺着气。
虽然她是不大看得起傅筝的,但是傅筝这一次确实飞来横祸,孩子被害没有了不说,就连她的爷爷都不相信她,还护着虞楚这个孽障。
站在女人的角度上,若是她失去了孩子,也定然是难受不已,难得的,谢夫人动了恻隐之心。
“好孩子,无论如何,我一定会给你讨一个公道。”
谢夫人的话刚一落下,一道女声就接上了,带着毫无顾虑的轻蔑与冷然,“不知道谢夫人打算如何给你的好孩子讨一个公道呢?”
洛澜走近了病房,随之而来的还有她身侧那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这一进来,显得病房当中瞬间逼仄起来。
傅筝触及裴宴城幽冷的视线,忽然想起来了昨天下午男人抱着虞楚离开时朝她撂下的话,不死也要脱层皮。
她知道,这个男人必然是说到做到。
傅筝一个寒颤,瑟缩着身子,她病急乱投医,抓住了刚对她好脸色的谢夫人道,“妈,我不想看见他们,让他们出去好不好?我不想看见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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