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和宣成帝之间的裂缝是合不上了,不管太子愿不愿承认此事是他所为,宣成帝都不会再信他。
而据萧潜所了解的,这事情除了太子,也没别人能干得出来了。
端王不至于这个时候想要行刺,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他的手也伸不到镇远军大营,反而是唐相更有可能。
太子属实不怎么聪明,遇到事情也沉不住气,大约是觉得宣成帝对他失望了,或许早晚有一天废了他这太子之位,所以才铤而走险。
至于唐相为什么会答应他,又是如何想的,萧潜便不知道了。
唐相被暂削去了官职,但明眼人都知道他已不可能再回到往日风光,宣成帝找了个由头将他关了起来。
至于太子,宣成帝将其关在东宫,着人严加看守,不让他有机会和外界联系。
唐贵妃为此在宣成帝的殿外跪了好几天,宣成帝告诉她,会给唐家留体面,但不许她再为太子求情。
唐贵妃知道,宣成帝当初会一手扶持起唐家,是因为他是新皇,在朝中根基不稳,想找个势力与皇后母家抗衡。
现在宣成帝依然不会撬掉唐家,但太子和唐相已然不会再被他重用。
唐贵妃依然是唐贵妃,却如被打入了冷宫,再也没往日风光。
那日萧潜进宫探望宣成帝,顺便给皇后请安。
皇后笑着端着一杯茶,心情甚好地道:“也是任他们自作自受,想当初唐贵妃在宫中多受宠,太子也是在宫里横着走,那时候你还小,他看你在御花园湖边行走,便让他身边那奴才上前将你推下水去。”
“那时候皇帝可一句话都没说,纵得他嚣张跋扈,将好端端一个皇子养废了。”
“不说这些,”皇后放下茶杯,对萧潜道,“苏家那孩子如何了?”
皇后已经摸清了萧潜的脾性,暂时不提纳妾的事,便一切都好说,于是策略一转,转而也开始关心起了苏明墨。
萧潜知道皇后在想什么,并不戳穿,只微微一笑道:“伤得较重,已请了太医去看了,向母后讨个旨意,宫里治外伤的,只宋太医是行家,可否让他每日固定时候去我王府问诊,也不多耽误事,能把子遇的伤养好就行。”
“这有什么,”皇后道,“得亏得你父皇那日没受什么外伤,你想要宋太医每日去你府上,让他去便是,想必你父皇也不会怪罪。”
苏明墨那日救驾有功,苏明琛虽没使那几个刺客留下活口,却也是出了力的,是功臣。
宣成帝论功行赏,自不会短了苏家兄弟,于是这几日,宫里往王府送来了好些赏赐,有些特指明是赏给苏明墨的。
萧潜看着那些赏赐,笑着道:“子遇这一次,功劳不比你大哥轻,父皇有眼光。”
苏明墨红着脸道:“这是帮王爷争取的,陛下总看不到王爷的优秀,对王爷有偏见,王爷的出身是比不得端王,但王爷有勇有谋,自不比端王差到哪儿去。”
“有勇有谋……”萧潜喃喃道,“原来本王在子遇眼里竟是如此厉害。”
“王爷自是厉害的。”苏明墨真心道。
下午宋太医来了王府,萧潜特意在一旁陪着,看宋太医为苏明墨诊脉、处理伤口,然后嘱咐了一些避忌和如何食补的方法,萧潜一一记下,把那张单子交给思贤,让他照着去办。
宋太医见萧潜如此上心的样子,忍不住夸赞了一句:“王爷对王妃真是好。”
“那是自然,”萧潜非常自豪的样子,“王妃聪颖体贴,与本王知遇知心,如此难得,本王自要对他好一点。”
宋太医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不过随口夸赞了一句,竟让宁王高兴成这样……
不过罢了,宁王开心就好。
宋太医干笑着收起自己的药箱,说是改日再来,便忙不迭地走了。
“王爷油嘴滑舌,把太医给吓跑了。”苏明墨在一旁看了个全须全尾,有点好笑。
“迂腐!”萧潜道,“是他先夸的口,本王顺着他的话说,倒成了本王的不是了。”
宋太医是读书人,谦虚惯了,乍然碰到萧潜这么不谦虚的,自然应付不来。
苏明墨理解得很,笑了一下,等着嘉易帮他把太医开的药煎好端上来。
当日夜里,萧潜连做了几个噩梦。
他梦见他还在上一世,帮端王夺位失败,北蛮和狼夏又大举进攻,他在空茫的战场上孤立无援,最后被如山般的敌军吞没。
他又梦见苏明墨因他而死,倒在他的怀里,萧潜想看他最后一眼,一低头,怀里却只剩下空空的衣裳和一具骨架,他连苏明墨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萧潜从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
上一世与这一世,有很多事情的走向都不一样了。
现如今太子已经形同被废,虽然宣成帝没有明着夺走太子的名号,但宫中其他人都知道太子大势已去,端王才是真正有资格继任的人。
上一世太子却没有那么轻易被扳倒,虽然太子后来也一样犯了蠢,自己挖了个坑自己跳,但绝没有出事得那么早。
包括宣成帝的身体,近来真的肉眼可见的不太好。
萧潜轻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
他的心头实在是一直被负罪感萦绕着。
撇去那些为大晋捐躯的将士不说,萧潜当年确也做过对不起那些将士的事。
那时候唐相在朝中的势力逐渐壮大,手握了一部分兵权,根本不需要偷偷收买镇远军的将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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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潜为了帮端王夺权,想了个计谋,引北羽军将士们入瓮,造成他们被困的假相,然后吸引唐相手下的人中计,再将他们一举剿灭。
那一仗打得颇为惨烈,唐相的兵尽数折在萧潜手里,北羽军也伤亡惨重。
那些被当作诱饵的士兵们几乎无一生还。
尽管那些士兵们总说,军令如山,服从将领指挥是他们的职责,但萧潜每每回想起来,总觉得他们不该就这么死了。
他们可以为大晋而死,死在与北蛮和狼夏对战的战场上,却不应该死在夺权的路上。
这让萧潜觉得,好像是他害死了这些人一样。
萧潜绝不是那种妇人之仁的人,但这件事情就像个执念一样围绕着他。
让他难以入眠,让他频频做噩梦,让他在梦中被那些死去的将士吞噬殆尽。
“王爷?王爷?”屋外响起一阵轻唤声。
萧潜怔了一下,才发现是苏明墨的声音。
他下意识道:“思贤,快去开门。”
思贤却不在外间,而是从外面推门进来:“王爷,是我把王妃叫来的。”
萧潜怔愣了一瞬,道:“先进来。”
思贤引苏明墨进门,自己回到外间,又睡到了值守的塌上。
苏明墨吊着一只伤手,在萧潜的床边站定。
“王爷……”苏明墨轻声道,“思贤说您做噩梦了,让我来看看您。”
萧潜往床里让了让,拍拍床沿,让他坐下来,笑着道:“思贤今日怎如此机灵,知道叫你过来,本王一见到你,心头便舒缓了,接下来定能做个好梦。”
苏明墨皱着眉坐下来,道:“王爷这不是一天两天了,思贤说您近两日有越发严重的迹象,有找太医看过吗?”
萧潜轻描淡写道:“不是严重的事。”
“那是惊魂症状,王爷知道小儿夜啼吗?就是因为惊到了魂,子遇从前听人说,有的人夜里惊魂,并不以为意,后来便渐渐地神识不由自己控制了,成了……成了个疯子。”
“王爷,子遇并不是在说些大不敬的话,只是真心在担心您,先惊魂后离魂,到时候万一真的……不如找个太医看看吧……”
“本王知道你是在关心我,”萧潜道,“自不会怪你,但……已看过太医,吃过药,怕是无用。”
“已经看过了?”苏明墨怔了一下,“是那个太医,可有药方?子遇再帮您找人问问……”
“不必了。”萧潜笑着道。
实际上萧潜不止找太医看过,还看了民间的大夫,都是思贤帮忙找的,萧潜自己倒是无所谓,吃过药,见没什么效果便也不在意了。
倒是曾有那么几天,和苏明墨睡在一起的时候情况会好一些。
只是……
萧潜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越来越觉得惧怕。
各种念头杂糅在一起,一会儿怕失去苏明墨,一会儿又怕自己罪孽深重,拽着苏明墨和自己一起跌入深渊。
可能是一种执念吧。
时间越往前走,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有的和上一世一样,有的和上一世大有区别。
可不管怎么样,意识到有些事情发展得比上一世快得多之后,萧潜就越来越觉得心头沉沉的。
他怕自己重蹈覆辙,又怕苏明墨再一次流着血倒在他的怀里……
特别是……特别是苏明墨这次好像是为救驾受伤了。
萧潜觉得头疼,各种白日里不曾有过的念头上来,他想张口问一问苏明墨现在手上的伤如何了,却发不出声音,背上如有千斤重的大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这时候,苏明墨忽然轻轻靠近过来,脱去了鞋和外衣,对萧潜道:“王爷让让,子遇今晚便睡这儿吧。”
萧潜放下手看他。
“可以吗?”苏明墨红着脸说,“子遇这身份与王爷睡在一起,外人应当不会说闲话。”
这说的什么话,不是天经地义吗?
萧潜笑了一下,给他让出一半位置,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乌黑的眼眸却在夜色中亮了起来:“睡吧,本王求之不得。”
于是苏明墨在他身边小心躺了下来。
为了萧潜能睡得安稳,苏明墨特意留了一盏油灯。
他受伤的手在外侧,正着躺不会被萧潜碰到。
萧潜小心翼翼地,也怕他自己磕着伤手。
不过这一回,萧潜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之后甚至连一个梦都没再做过,算是睡了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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