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
萧潜望着手边的毒酒,轻笑着道:“这两年我为你东奔西跑,灭北蛮、战狼夏。那群跟着我替你卖命的三十万将士,大概和我一样做梦都想不到,你萧元齐竟是个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之人。”
“我也是没有办法……”原端王,当今圣上萧元齐背着手,肃然道,“我只让你交出北羽军虎符令牌,你却始终不肯,现如今群臣已对你颇有微词!”
“狡兔死,走狗烹,皇兄又何须找理由,我便是交出了虎符令牌又如何……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说完萧潜迅速端起了手边的毒酒,一饮而尽。
萧元齐蓦然变色:“四弟,你!”
良久,萧潜吐出一口鲜血,再没了呼吸。
**
萧潜死后,灵魂在皇城的上空飘荡。
他看着自己亲手培养起来的北羽军因为自己的死而起兵造反,就算萧元齐夺回了虎符令牌也没有用。
萧元齐对外宣称萧潜是病死的,但萧潜被萧元齐一杯毒酒赐死的事情却不知道怎么传了出去。
人心都是肉长的。
北羽军众将士随萧潜出生入死多年,萧元齐此举彻底寒了他们的心。
他们揭竿而起,将萧元齐推翻,又另推了前宣成帝的第六子,年纪尚幼的康王为帝。
萧潜大仇得报,却实在高兴不起来。
差不多半年前,他失去了自己的挚爱之人。
在那之前,萧潜其实并不太知道自己的对苏明墨心意。
两人是皇帝赐婚,再加上苏明墨又是一名男子,萧潜出于君子道义,在王府里一直和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这么多年,他习惯了王府里有这么一个人,既不吵也不闹,只会在萧潜需要帮忙的时候适时出现,给他出个主意。
就连萧潜手下的部将都说,以宁王妃之才华,当个谋士都可惜,他理应入朝为官,至少也能官至翰林。
现在想来,或许是萧潜负了苏明墨,如果不是他一直太过天真,又信错了人,苏明墨或许能另有一番天地。
可惜……
回想起苏明墨挡在萧潜的身前,替萧潜挡去的那一刀。
萧潜问他为何要救自己,他靠在萧潜的怀里,奄奄一息地道:“王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救了便是救了,哪还有为什么?”
萧潜当时不明白那句话的意思,直到萧潜脱困后整理苏明墨的遗物,才发现对方竟一直偷偷藏着自己曾不慎丢失的那枚玉佩。
那玉佩是萧潜的娘留给他的,成色很差,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只是上面刻着半个同心结。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萧潜这一生,除了那枚不值钱,丢失后他都懒得去找的玉佩,竟连一颗完整的同心结都没能给他。
**
萧潜一阵窒息,忽然睁开眼醒了过来。
他大口大口地喘气,也许是因为许久未曾呼吸了,他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然后他环顾四周。
这里怎么那么像从前的宁王府?
难道他转世了?
萧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是实心的。
这双手曾因舞刀弄枪,掌心布满厚厚的硬茧,现在却仍是干净青葱的模样。
他随手捞过床头的一面铜镜,发现镜子里的自己瞧来年轻了许多。
萧潜不敢置信地对外喊道:“思贤?”
那是他的贴身随侍,从小陪他一起长大。
一张嘴,萧潜发现自己声音嘶哑,几乎没什么力气。
好在外面的人听见了,一个蓝眼黑发,皮肤黝黑的少年从外面匆匆跑了进来:“王爷您醒了?!”
萧潜看着他同自己一样重返年轻的模样,皱了皱眉:“现在是何年月?”
“景和十二年壬寅,王爷,您睡糊涂了?”
景和十二年,他刚从四皇子被封为宁王。
当今圣上,也就是宣成帝欲将苏二公子苏明墨许配给萧潜做男妻,萧潜不从,在王府里闹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绝食。
萧潜抬起头问他:“具体是什么时辰?”
思贤奇怪地道:“甲子日午时三刻……”
萧潜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刚落地时他眼前一阵眩晕,差点摔到地上。
“王爷!”思贤忙过来扶他,“您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不若我让厨房给您送一碗粥过来……”
“不了!”萧潜挣开他道,“我要进宫……”
思贤拗不过他,只好让外头备好了马车。
马车驶向皇宫,思贤坐在车外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您这是要进宫抗旨吗?”
在家里闹闹绝食也就得了,真要进了宫,王府上下的命可全都拴在萧潜的裤腰上了。
“不,”萧潜在车里闭着眼睛,沉声道,“我要进宫谢恩。”
思贤:“……”
马车在宫门外停下,宫人一路看着萧潜从马车上下来,被思贤搀扶着进了宫。
萧潜走得艰难。
思贤低声埋怨:“王爷,早知如此,何不垫垫肚子再来呢?”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饿了几天,萧潜都快虚脱了。
“来不及了,”萧潜靠着他喘息,“我一刻也等不及了。”
艰难走到明心殿外,宣成帝的贴身太监李有德得知缘由后进殿通传。萧潜站在殿外,接受一众来往宫人的目光洗礼。
皇帝刚开完议会,几个王公大臣正好从明心殿里出来,看见萧潜,议论纷纷。
“宁王这是来抗旨的?”
“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他都绝食好几天了。”
“也是,听说苏大人一家已经被关进刑部大牢了,要这苏二公子真当不成宁王妃,他们一家怕都要被杀头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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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潜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拧成了拳。
等了足足有两个时辰,李有德才出来道:“宁王爷,皇上宣您进去。”
萧潜被寒风吹得头疼,他将披风解下交给思贤,自己迈步进去。
一进殿门,一阵暖流扑面而来,内外温差让萧潜打了个寒噤,他走到御前跪下,对宣成帝道:“参见父皇。”
宣成帝坐在书桌后的御座上,低头看他:“潜儿此次进宫所为何事?”
他这是明知故问。
让萧潜在外面等了那么久,宣成帝神色如常,似乎就等着萧潜自己开口。
萧潜道:“儿臣前来谢恩。”
“哦?”宣成帝扬起眉头。
“关于迎娶宁王妃一事,一切但凭父皇做主。”
宣成帝脸上的表情终于有所变化,他自御座前站起,走过来搀扶起萧潜道:“快起来说话,瞧你,这两天都瘦了。”
萧潜被宣成帝扶起,垂着眼睫道:“思及父皇教诲,儿臣夜不能昧,先前未能体会父皇良苦用心,是儿臣不孝。”
宣成帝叹息,脸上闪过一丝感慨:“让你娶一个男妻,是委屈你了,往后若是看上哪家贤良淑德的女子,父皇为你做主,定不会阻挠。”
萧潜在心中冷笑。
莫说他往后根本不会纳妾,宣成帝看似大方,实则真等他纳了妾,宣成帝也不可能允许他有自己的骨肉。
说白了,宣成帝就是想让萧潜绝后。
“那么,下月初一是个好日子,”宣成帝回到座上,翻了翻钦天监送来的册子,“潜儿自回府上去休养,婚礼之事便不用操心了,一切交由李有德去替你置办。”
由大太监总管亲自操办婚礼,这可是莫大恩宠,萧潜跪下谢恩,真心实意磕了个响头。
半个时辰后,萧潜从明心殿里出来。
与刚才进去时不同,此刻的萧潜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碰上了什么高兴的事。
“王爷,”思贤迎上来道,“皇上说了什么?”
萧潜失笑,道:“父皇说,由李有德亲自操办我与未来宁王妃的婚礼。”
上辈子,他的婚礼几乎无人问津,只在王府拜了个堂草草了事,一点排面都没有。
思贤:“……”他看萧潜这表情,还以为是萧潜抗旨成功了。
萧潜这才觉得自己饿得狠了,上了马车,经过西华门,他看见一辆熟悉的车驾从对面驶来。
那是端王萧元齐的马车。
看见宁王府的车子,对面停下车,掀开帘子,露出了萧元齐一张忧心忡忡的脸。
“四弟,”萧元齐看着萧潜,担忧地道,“听闻你今日进宫抗旨,我担心你与父皇起了争执,特意赶来看看,怎么样了?父皇没罚你吧?”
萧潜倚在车边,轻笑着道:“二哥,你多虑了,我怎么可能是来抗旨的呢?谢恩还来不及,哦对了,下个月初一,记得来我府上喝酒。”
说完他放下帘子,让思贤赶着马车绝尘而去。
萧元齐:“……”
他望着宁王府马车远去的背影,心里兀自琢磨着,他这四弟,莫不是这两天饿坏了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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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张先《千秋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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