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相金身,灿烂辉煌,高高然在上,目光俯视着地上宗巴上师的肉身燃烧之后剩下的那十余颗舍利子,他轻启薄唇,留下以句冷漠的偈语,头也不回破空而去,惹得萧虎大怒!
虽然萧虎对于佛门并不了解,然而这尊高高在上的菩萨那俯视众生漠然无情的神态却实在令他如鲠在喉,纵身出了大轮寺,飞上了虚空,看见已经去得遥远的虚空藏菩萨,大吼道:“如此愚弄众生,你算得哪门子的菩萨——”
一拳砸出去,拳罡如虹,穿透了数十丈的虚空,然而却连那菩萨的衣角都未沾到!
那尊法相心有感应,却突然停驻在虚空,一片佛光笼罩,两颗眸子盯着萧虎冷漠道:“可怜的生命,你无端生出无名心火,竟敢冒犯我的威严,却要让你得到教训——”
眸子一开,佛光湛然,捏着智拳印的菩萨法相向下一按,顿时生出一股无穷的力量,天地震动,虚空震动,大地上的山脉都耸动起来,萧虎但觉一股来自于天地的压力降临,不由自主便喷出一口血水,重伤的身体再也不支,嘭地掉下云霄,耳边但听得那尊法相淡淡的声音:“彼与我一体,我与彼不同,摩柯迦叶阿罗陀,看在你一片赤诚之心,今日边饶你不敬之罪……”
金身破空而去,声音空留余响,萧虎缓缓站起身,冷哼一声降落在大轮寺中,但见大殿上宗巴上师坐化的位置上,正有个秃头和尚,目光热切地望着那十余颗舍利子,脸色变幻不定:“怪不得是菩萨化身,如此舍利,可知他修为至深厚,便是我大禅寺开派宗师也不过如此……”
这和尚自然是空明无疑,这和尚本身也拥有了阿罗汉的修为,在大轮寺发生变故的时候,自然也感觉到了一二,方才看八思巴追着达尔尼远去,萧虎腾空追赶那菩萨法相,便自作主张进了寺内,在大殿上只有一滩血迹和十余颗舍利子,顿时令他心神巨震!
第一个念头,便是那老位菩萨莫非已经功果圆满圆寂,而那些小如拇指大如婴儿拳头的舍利子,却是真真切切地震撼到了空明和尚,饶是他数百年清修,到此时也要忍不住吞口口水!
舍利子乃是佛修者一身修为之精华,相当于炼气士之元丹,那是修士采纳天地精气苦苦修成之物,不亚与那些顶级的天才地宝,若是吞食了可以极大地增长修为,节省数百年苦修的功夫,诱惑之大可以想象!
在大禅寺号称德行毅力过人的空明方丈,此时面对这等重宝,也禁不住呼吸急促,那只白玉一般的手掌抓了去,便在此时,听得一声冷笑,打断了他的动作,沉迷的心神猛地清醒过来,回头一望,但见那个叫做萧虎的少年一脸讥诮地望着他,不觉老脸发烧,嗫喏不自然起来。
萧虎冷笑道:“嘿嘿,说什么得道高僧,竟然要行那盗窃之事,啧啧……”
“南无过去未来,南无无量自在,贫僧生出了贪痴之心,罪过罪过——”空明和尚一连沉痛恍然,合十念起佛号。
萧虎鄙视此人,不屑与他说话,冷冷道:“宗巴上师圆寂,这舍利子却是大轮寺之宝物,别人休想染指!”
“嗯?”空明和尚眸子一冷,刷地凝视着萧虎道,“小辈,你与我大禅寺的恩怨,贫僧还未与你计较,你倒是教训起贫僧来了。”
萧虎哈哈一笑,淡淡道:“大师如此高人,难道不知道是宗巴上师抽出了血神君魂魄,还你自由之身,你却不要忘了!”
一语提醒,空明和尚本身也是戒律森然的人物,脸上火辣辣地烧起来,恼羞道:“道友这却是从何说起,难道贫僧对大师之敬仰难道还不及你么?哼……”
回头深深一望道:“今日你重伤,贫僧不与你动手,来日却要做过一场!”
撂下一句狠话,空明和尚气呼呼地出了大轮寺寺门,恰好看见八思巴神情沮丧地走近门来,失魂落魄一般!
八思巴不闻不问,径直走进殿中,看见那十余颗舍利子怔怔发呆,忽然放声大哭起来,呜呜咽咽连连不断,全然没有出家人的模样,简直比死了亲爹还要痛苦!
当然,对于八思巴来说,宗巴上师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确实不亚于生身父亲,因为当年还是七八岁的八思巴遇上宗巴上师时,正是流浪在草原上的少年,从那时候起,宗巴上师便扮演者父亲的角色,让八思巴感受到了温暖!
“哎……”
萧虎叹息一声,摇摇头,望着外面阴沉的天空越来越暗,也不再问八思巴达尔尼在何处,料想他心神巨震怎么也不会回来的……
轰隆!
雷声轰鸣,电蛇狂舞,万丈虚空云气翻卷,倾盆大雨倾泻而下,天地间仿佛一片汪洋,萧虎盘膝而坐,目光迷离,发出一声悠然叹息!
从无尽海跨界而来,空间传送阵撕裂肉身,若非宗巴上师及时出现,这一次必然会死在血神君手下,此时坚持身体,饶是以他武圣人的肉身,经脉也断裂了足足八成,丹田那七个气旋黯淡无比!
神洲天地间的灵气比之无尽海要少上百倍,此时的伤势,却不会三五日便好,一昼夜间,疗伤中的萧虎缓缓醒来,再看虚空,已然星辰遍布,一片灿烂,那无数星光洒泄下来,让他感受到了微弱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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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田中那七个气旋生出感应,缓缓运转起来,吸收着微弱的星光,三百六十五个窍穴也张了开来,吞吐着天地灵气,一时间,万籁俱寂,即便蚊蝇小虫的落地声也清晰可闻!
“还好,我回来了……”萧虎喃喃自语,淡淡一笑,“这神洲,还有我放不下的事情,这一次回来,正好一并做了,了却心愿,而后再无牵挂,进入太玄灵境,追寻那真正的神通武道……”
一夜无话,第二日红日东升的时候,巴颜山中响起了沉闷的钟声,这钟声节奏缓慢悠长,并不同于寻常的钟声,却是大德高僧圆寂去世的钟声!
草原上方圆千里的牧民,无论是贵族还是贫民,无论是主人还是奴仆,他们在这时都震惊地望向巴颜山大轮寺的方向,毫不例外地跪拜下来,五体投地虔诚无比!
宗巴上师,隐修的圣者,游走于高原之上,遍布恩德,其威望与那大雪山巅峰的大藏神庙中的五位圣者相比,丝毫不差,而且犹有过之。
他的事迹和善良早就传遍了草原,他的慈悲和宽容便是连整个大地苍穹都深深震撼!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这位智者也会有七情六欲,也经历了爱恨恩怨,最终死在了自己儿子之手!将一颗满是愧疚的心解脱出来,回归永恒的平静!
萧虎在大轮寺中,目光所及,方圆数十里的山川河岳,寺外早已密密麻麻地跪着无数草原牧民,口中念佛,或含糊不清或沉痛或安详,早已合成一曲天籁梵音!
“当——”
钟声飘扬,飘荡在了数千里之外,在一座座雪山的西边,那座巍峨巨大的雪峰之上,那座古老而险峻的神庙之上,五位盘膝而坐的僧人睁开了眸子,中间那一位喧一声佛号:“南无毗卢遮那,南无大日如来,缘去缘灭空空色色,想不到我们与大师兄相斗了百年,他却在此时圆寂!善哉,善哉!”
其余四人也合十念佛,齐刷刷望向中间这位威猛老僧:“师兄,既然大师兄已经圆寂,佛宝理应迎回大雪山,回归神庙!”
威猛老僧一身青衣僧袍吹动,眸子霍然一开,微微沉凝道:“老衲原想师兄在圆寂之前必然会将佛宝归还神庙,不想他却如此固执,竟然想据为己有,八思巴修为尚浅,不足以传承佛宝,我等却不能放任不管!”
“善哉,善哉,本应如此”这四人齐声应和,纵然神情麻木平静,但是他们目光中的闪烁足以显示出激动的心情!
想当年六人同拜优昙大师门下,虽然他们修为比之宗巴上师一筹,却也是德行修为高深的修者,优昙大师竟然最终将佛宝传给了宗巴,师命难违,虽然不能明抢,但此时既然宗巴已死,他们却再也坐不住了!
“因陀罗,你这便带领十名弟子下山,去接掌了大轮寺主持之位——”
威猛老僧淡淡话落,身子最右侧的一名丑陋老僧顿时神情激动,恭声道:“是,因陀罗必不负师兄厚望——”
这僧人便是当初在荒城挑战刀皇的僧人,被人称作“苦头陀”,一脸苦相,仿佛与世不争,然而却最是争斗心重,所以继承了优昙大师神通中的燃木刀法!
此时三载过去,因陀罗当初大败于荒城后苦修闭关,终于突破了九阶先天关口,佛门武道登峰造极,自忖这一趟不须他动手,直叫门下那些七阶八阶的弟子出手便可!
带着戒刀禅杖,十名气血饱满的僧人相随,呼啸一声,顿时天空中落下十来只秃鹫,坐了上去,秃鹫振翅而起,直奔巴颜山大轮寺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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