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落并无理会这些。
似乎不知晓城隍神君的阴鸷,也不知晓他心中的不满。
无他。
不在乎,也不会去介意。
白龙道友仅仅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低头,继续喝着手中的咸豆花。
离去豆花摊的时候她又买了许多,扔在了储物袋中,空闲时,无聊时,便喝上一碗。
陈落觉得颇有些没意思。
只是只要她喜欢,就算是再怎么没有意思的事情也就满是乐趣了。
“他活不久了!”
白龙道友忽然说着。
“嗯。”
陈落点头,气运不复存在,本该满是香火霞光,也如烛火一样在黑暗中散发着青色的光芒,可如今却是黯然失色。
如风中烛火一样,吹一下,便摇摇欲坠。
活着?
这也是需要一些实力的。
他求得陈落出手,想求得一缘,为的不便是这事。
可惜……
可惜了!
似乎在回应着陈落和白龙道友的话一样,城隍神君刚回城隍庙的时候,城隍庙前便多了两尊夜叉。
黑白索命!
夜叉囚神!
见夜叉,魏子阴面色苍白,转身便化为神光欲要逃遁,只是那神光还没出去百米,便被一条黑色的铁链捆住,最后跌落在了地上。
不等他说的什么,那夜叉便绑住了他,消失在了原地,却是遁入了幽冥。
再看看那城隍神像,本是金光闪闪,此时却是黯然失色,忽的一声,那神像破碎,跌落地面,满是齑粉。
神像破碎的那一刻,神像下露出了一条黝黑的通道,有百姓发现了这一幕,走入通道,不久就发出了尖叫声。
通道内有天地……为牢狱。
牢狱内腥臭无比,令人作呕,却是有血池。
血池内浮着一具具发臭发烂的尸体,尸体皆是婴儿模样,大的仅有五六岁,小的更是刚出生不久。
少顷不久……
京都灯火通明,却是大唐不良人齐齐出动,为城隍庙而来。
城中灯火自是瞒不得陈落和白龙道友的。
只是两人并不关心这些……
人间有人间的事。
神明也有神明的事。
神,他管不了。
这人,陈落也管不了。
唯一能管的,便是面前这一座许久不曾归来的宅院了……
昔日离开京都的时候,为担忧宅院受得岁月青侵噬而毁坏,于是在院中布下大阵。
只是阵法虽强,千年过后,也总该有了破损,这些年来宅院也不复昔日样子。
当然,也还不至于荒废……
门紧锁。
推开门,发出嘎吱的声音,好似就要倒下一样。
陈落并无理会这些,只是迈步走进去,四周的景色变化了许多。
千年时间,院中的树已是古树,盘根错节,便是原本种在花园中的牡丹,也有了水桶粗一般。
入得其中,倒也不是入了院子,反而有些像是入了森林一样。
“很久没回来了……”
白龙道友说着:“随便一株树,也有千年岁月……这院中不存在有人,可却皆是灵了!”
有风吹过。
院中许许多多古树摇曳。
于黑夜中,竟化为了一尊尊的虚影……
虚影有男,有女,有大人,有小孩。
他们皆朝着陈落跪下,无声,却也有声。
修仙时代,却是巅峰盛世,这京都下的千年古树,加之常听得陈落讲道,便石头也该有了灵智,这些古树反而不值得意外的。
“诸位既有缘此地,那便在此地住下便是,咱家并无无情之人,倒也无需担心。
只是咱家向来喜欢清净,还望诸位理解……”
陈落说着。
又道:“这千年时间不曾归来,院中多了些落叶和废墟,还请诸位帮个忙。”
诸灵行礼……
散去。
随着它们的散去,整个院子豁然开朗。
盘根错节的古木变得普通……
粗壮的牡丹宛若俗物。
院中摇曳的桃花绽放出了粉红,于月光下零落,不过眨眼时间便结了果,更是顷刻间变得成熟。
桃枝伸来。
带着桃子,出现在了陈落面前。
“谢谢……”
陈落伸出手,摘下桃果,吃上一口,满嘴甘甜。
“好吃?”
“好吃……”
“吾也要。”
白龙道友说着,那桃树也带果伸到了白龙道友面前。
吃上一口,白龙道友终忍不住点头:“不枉费昔日你种下这树……”
陈落笑了笑。
迈步,走入房间……
房间中并无灰尘,又因刚不久的诸灵洗涤,于是也便干净无比。
桌上有几本书……
微微一愣,拿起,满是感慨。
“这书?”
“昔日离去,忘却带走的,不曾想这千年后,还能再见……”
“什么书?”
“皇庭秘事。”
白龙道友:……
沉默,不问了。
也权当自己不曾问过,只是,看着他将那书收起,又忍不住问道:“这种书,你到底有多少?”
陈落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有多少?
很多吧?
《房中三十术》,《宫廷新秘》,《极乐人间》,《风流秘史》,《鸳鸯蝴蝶录》,《阴阳双修记》,《风情万种》……
百本?
千本?
还是万本?
哪里说得清楚了。
昔日闲着无事的时候,陈落也常拿笔成书,起初的时候因为无法掌控笔下的神韵,导致那笔下之人皆自书中出现。
那一幕,香艳的违规,也令人躁动。
再后来,刻意了一些,但也常拿之反复观看…甚至啧啧称奇。
最为直观的便是四艺的不断暴涨……这些年来可是不下于阵法仙道。
故而这白龙道友的问题,陈落实在是真的无法回答的。
“床……”
陈落想说什么。
白龙道友却是已经去给陈落铺着被子和床褥的。
不知什时候,她的储物袋中不在都是金银之物,被子,床单,衣服,便是一些财米油盐酱醋茶也有了。
陈落笑了笑。
白龙道友啊,却是越来越如凡人了。
以前她和自己学着做人,想要成为人…现在不知不觉间,若是它不化为白龙,陈落也快要忘却她不是人的事情了。
烛火点上。
房中幽幽……
陈落是喜欢明亮一些的,觉得这灯光似乎不够,于是取得着烛火上一点光芒,在指尖上弹出。
那烛火飞去,穿过了院子,走过了回廊,所过之处,许久不曾点亮的油灯在此刻皆亮了起来。
门前高挂的两盏灯笼也在此间亮起……
于此同时。
门庭上,陈府两字被抹去,取而代之的却是:红尘居!
本在铺着床褥的白龙道友似乎有所感觉,抬头看向了陈落,不知什么时候,他已在院中。
椅子,还是那一张躺椅……
被子,依旧是那一席薄被。
躺在院中,悠闲的沐浴着月光,手中有酒…酒是红尘酒,轻轻摇晃着,喝上一口,说不出的惬意。
【您悠闲的躺在院中,任由那月光沐浴在身,喝上一口酒,只觉得这人间再无比这更来得舒心的了。
您的心境有了变化。
PS:浪子游于天下,虽处处皆是家,但似乎唯此地,才是您心中的家……】
红尘居啊……
入得红尘,居于红尘,见于红尘,最终,也将于红尘中消失。
这才是这名字的由来……
……
京都安宁街的陈府,千年沉浸。
那一盏烛火更是千年不曾点亮,这一夜,随着陈落点亮了院中的灯火,整个京都几乎是在这一夜,彻底的被点亮了起来。
沉浸了许久不曾有过动静的大唐气运金龙这一夜飞入了云中。
龙入九霄,一飞而冲天。
南阳山上的天龙寺,千年前……了因闭关,于天龙寺中立下一钟!
钟为:佛心钟。
何为佛心?
人心,凡心……
也是见己之心。
只是这佛心塔自了因大师闭关至今千年,千年来有人欲要敲响,可不管如何,总也无法让其发出一点声音。
纵然是强如大乘也是如此、
后天龙寺如今的方丈了无大师道:“此钟仅一人可敲响,当这钟声敲响的那一刻,也便意味着那人出现了!”
可惜,无人知晓这了无大师口中的他为谁。
倒是这一夜……
随着红尘居三字落下的那一刻,南阳山上佛心钟无人自响。
那钟声传遍了整座南阳山,也传入了京都。
……
京都,皇城。
御书房。
当今贞观帝李始正在批阅着奏折。
自他登基至今已有十六年时间……
这十六年中,他自初唐夺得帝位,兢兢业业在位十六年,从不曾懈怠过一分一毫。
短短这十六年的时间,大唐一片祥和。
虽不如大汉年最为巅峰的长治长明,可也是政通人和,堪称大唐盛世。
于此年间,更是诞生出了无数倾世俊才。
这是李始最为自豪的事情,可纵然如此,他也不敢为此而妄自菲薄。
朝中大小之事,事无巨细他皆亲自过问。
原本设立的中书省更被他去掉,那大小奏折,尽数直达天听……
可以说,人虽于朝廷,却也见得七十二州大小之事。
尤其昔日为求得眼目不闭塞,贞观帝求得修士无数,建立了一部,为:不良人!
不良人立……
大唐于他眼中,也再无辛秘可言。
只是一向的,大唐不良人的不良帅很少出现于皇城,便是贞观帝十来年中,也仅见过一次两次。
今日……
不良帅却是入了御书房,见了贞观帝。
贞观帝微微一怔:“不良帅却是许久不曾来见朕了,今日怎么会入了皇城?”
不良帅道:“南阳山上,天龙寺的佛心钟敲响了。”
仅这话,贞观帝便再也坐不住,直站了起来,脸上满是激动。
“佛心钟,敲响了?”
他又问了一次,这是在确认。
千年不曾响起的钟,今日响起,如何不惊讶你……
“是……”
不良帅点头。
又道:“今日午间,京都宣武门走入一道人……道人青衣,不疾不徐,于苏洵聊了许久。
聊的是不争公公之事,聊的是千年之秘!
后道人入得安宁街…安宁街本有不良人守护,可那道人入得此地,却无不良人心生阻拦。
且……道人本一人,身边却是多了一女子……女子为妖,但具体却是不知。
还有……”
不良帅又道:“城中城隍魏子阴求见,说了几句,离去,回得城隍庙便有夜叉出现,将之缉拿!
城隍庙破碎,露出庙下血池,池中皆是这些年消失的婴儿孩童……”
“都死了?”
“是!”
“说是神,和魔有什么差别?”
贞观帝脸上满是厌恶,似乎有些厌神……
不良帅沉默,不做回应。
“还有呢?”
“青衣道人入得陈府,不久,府内原本存在的阵法消失,满院通红……
陈府二字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却是红尘居三字!”
“是他!”
“是他……”
贞观帝坐了下来、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竟在颤抖……
是激动?
还是害怕?
他似乎已不知道了……
只知道这一刻心中纷乱无比。
他为大汉帝师……
大唐立于大汉之上,虽说昔日大汉已失得民心,但总和他有关联。
这是其一……
其二,他李始上位并不正。
他非太子,而为秦王。
为初唐帝二子,为李二。
为得皇位,他发动了玄武门之变,杀兄三人,血染皇城,囚禁太上于皇宫。
不过一年,太上皇就死于皇宫。
这些年来,虽兢兢业业使得大唐有了贞观之治,可说来他心中却不曾为此高兴一分。
他李二对得起天下人,可却对不起李家人……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忠孝为首。
他本为秦王,以秦王谋夺其帝王之位,此为不忠。
囚禁父亲,使得死于内宫,这为不孝。
杀得兄弟,屠之满门…此为不仁不义。
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登上了这皇位,而如今,一個汇聚了这天下气运之人,一个足够可以掌控朝廷生死之人,一个原先的大汉帝师出现在了这京都……
李二不知道除了害怕,自己还该需要有着什么样的情绪在。
“陛下,要见他?”
不良帅问着……
李二点头。
他要见他……
早晚都要见,必须要见。
可……
“不能见。”
这又是李二的话……
“是!”
不良帅也点头:“至少,不该登门!”
居,非陈府。
为红尘居……
红尘人,寻常人,普通人……
他既已是普通人,这自然也便乐得清净就是了,哪里还有被打扰的意思?
他啊,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务扰……
不见!
莫要上门……
若是见得这意思了,还上门,这便是他们不懂事了。
当然。
此未必没有另外一个意思……
贞观帝道:“即刻起,安宁街撤掉所有不良人,不设禁制,普通百姓也好,谁也罢,皆可自由出入!”
他说着。
又道:“还有……给那些不争气带去一句话:能老实,就老实一些,若是不能老实,诏狱中的位置很多,足够埋下他们所有人了!”
不良帅微微点头……
陛下,依旧是陛下。
这点至今还是没有变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