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元,你个狗日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不让我们卖可以啊,把欠的工资补上!你以为我们稀罕那些破烂啊,呸!”
“对,把工资补上!”
张君元弹了弹白衬衫上的灰土,毫无惧色地扫了一圈,冷笑道:“这事儿本来已经有眉目了,但被你们这么一折腾,哼哼!你们如果再闹下去,那大不了一排两散!我啊,回老家种地去,你们爱咋整咋整,老子不管了!”
大家一听张君元居然不讲武德,直接掀桌子,顿时急了。
“张经理,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就是,你可不能走啊!”
“走之前把我们的工资结了,否则你想走?你哪也去不了!”
“对,你以为回来老家种地我们就会放过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结伴去你老家堵你!”
……
徐雪松大喊道:“咱们别被张君元这个狗日的骗了,想用卖发电机那点钱就打发我们,门都没有!”
刚才那些态度松动的人,觉得徐雪松说的在理,于是看张君元的眼神又变了。
傅松作为一个局外人,不想掺和这种事情,所以一直躲在角落里看热闹。
等听到张君元说已经有眉目了,他也跟徐雪松他们一样的想法,今天没钱补发工资,明天就有钱,这也太扯了吧!
张君元没搭理徐雪松,道:“你们这些人选出两个代表来,去我办公室谈。”
徐雪松是讨薪主力和最大的刺头,天然地不相信张君元,对于张君元说的每一句都要打个问号,所以张君元刚提出一个条件,他马上质问道:“为什么要选代表呢?跟刚才一样不行吗?你别想耍花招,老子不吃你这套!”
张君元翻着眼皮道:“跟刚才一样?刚才在办公室我说一句,你们能说几十句,我到底该听谁的?你们谁说的算?麻溜点,赶紧推举,早谈早解决问题。”
大家看张君元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禁感到困惑,很快交头接耳小声讨论起来,最后大家扭扭捏捏地依照张君元的意思,推举了两个代表,一个叫胡相文,还有一个娘们儿,叫夏玫。
张君元转身对傅冬道:“傅老板,你来做个见证行不?”
“我?”傅冬愣了一下,随即连连摇头:“我不行,你们谈就是了,要不这样吧,等你哪天有空了我再过来。”
张君元拽住傅冬胳膊,道:“你现在虽然单干了,但关系还在电影公司,算是半个自己人,你来作见证,大家都信服,你们说是不是?”
“对对,冬儿你就别推辞了!”
几个跟傅冬相熟的人,冲上前像对待犯人一眼,架起傅冬的胳膊就往外拖。
“哎哎,哥儿几个,轻点轻点,我自个儿走还不成?”傅冬一边挣扎着,一边回头给傅松使眼色。
他也不傻,知道这事儿不是自己该掺和的,但双拳难敌四手,几个彪形大汉架着自己,根本反抗不了啊!
傅松皱着眉头跟在队伍最后,暗自琢磨着张君元打什么主意。
他第一反应是张君元跟这些人联合起来给傅冬下套,不过马上又给否了,自己和傅冬来电影院是临时决定的,他们不可能未卜先知。
那就纯粹是碰巧撞上了。
但张君元为什么要拉着傅冬作见证?
傅冬的年纪在这些人中不仅不算大,而且还是少数几个垫底的,资历也不是最深的,至于威望,他除了有几个臭钱,有个屁威望!
钱?张君元难道要打傅冬钱包的主意?
这也不太可能,就算傅冬愿意当这个冤大头,但电影院除了这些二手设备外,还有啥可卖的?
卖电影拷贝?呵呵,就那些穿肚兜漏大腿的破片子,倒贴钱都不要!
想了一路没想出个头绪来,这时,已经到了张君元办公室,傅冬进去前朝傅松招招手:“老三,你也进来。”
在众人疑惑和探究的目光中,傅松挤进了办公室,他可不放心老二一个人在里面,万一老二被张君元忽悠进沟里怎么办?
剩下的人虽然不能进去,但并不妨碍他们扒着窗户往里看。
张君元面无表情地走到窗户边,将窗户关上,本来还想拉上窗帘,但被选出来的两个代表却不让他拉。
关上窗户也就罢了,如果再拉上窗帘,万一被外面的人误会了怎么办?
一旦谈判结果不理想,他们俩就是泥巴糊裤裆,不是粑粑也是粑粑了。
张君元见他俩态度坚决,只好作罢,返身给傅冬兄弟俩倒了杯水,这才坐下。
夏玫快言快语道:“张经理,这么多年我一向都挺尊重你的,我刚才可一根手指头都没动你。不过我这个人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虽然是个娘们儿,但发起飙来信不信我挠你满脸开花?”
张君元脸黑得像锅底,如果被男人打了那就打了,但如果被一个娘们儿给挠的满脸开花,丢人倒是其次,问题是他回家怎么跟媳妇儿交代?
想到这里,他不禁悲从中来,虎落平阳被犬欺,龙困浅滩鱼虾戏,若是换作以前,夏玫这娘们儿哪敢跟自己咋呼?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更不可一日无钱啊!
此时此刻,他终于深刻地理解了一文钱难道英雄汉这句话,可理解了又能怎样?
所以,他只好好言相劝道:“小夏,有话好好说,喝点水,冷静冷静。”
“冷静?我冷静得下来吗我?张经理,你就别磨叽了,赶紧说说怎么打算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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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相文虽然不吭声,但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张君元。
张君元苦笑一声,缓缓道:“咱们脚下这座电影院,始建于1980年,那年咱们县电影公司第一次改制,成立了乡镇电影管理站,那年我刚刚转业就分配到了这里,一干就是十二年。”
胡相文被他勾起了回忆,抽了一口旱烟道:“可不是,时间过得真快,冬儿没印象吧?”
傅冬摇摇头道:“80年我还在马驿初中当老师呢。”
夏玫插话道:“我跟傅冬是同一年进的电影公司,是81年还是82年?记不清了。”
傅冬笑道:“81年秋天,这个我记得最清楚,跟咱们一起的还有徐雪松、张贵友、孙玉林……,七八个人呢。”
张君元暗暗松了口气,尽管刚才打了一架,不过现在看来大家伙儿还是念旧情的。
只是,他仅仅高兴了一秒钟,然后就被夏玫的追问拉回了现实:“张经理,你甭打岔,一是一,二是二,交情不能当饭吃。你让我饿肚子,就算是再好的交情那也白搭。”
张君元脸色更难看了,默默地点了根烟,猛吸了两口,抬头道:“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
夏玫急不可耐道:“只是什么,你倒是说啊,哎呀妈呀,可让你急死了,跟个娘们儿似的!”
胡相文五十多岁的年纪,是电影公司年纪最大的队长,资格比张君元都老,他磕了磕旱烟锅仔,道:“张经理,有什么话你直说,行不行咱们商量着来,大家伙儿也不是不讲理。”
傅松差点没笑出声来,真是稀奇,原来电影队都是用拳头和脚讲理的。
张君元先是看看傅冬,然后看看两位代表,目光最后又落回到了傅冬身上,不疾不徐道:“这还要多亏了傅老板,要不是傅老板刚才打电话给我,我还想不到这主意。”
傅冬指着自己的鼻子,失笑道:“张经理,别逗了,这事儿跟我有啥关系,我纯属路过,被殃及池鱼了。”
张君元摇摇头道:“傅老板,你的事迹我听说过,咱们县文化系统里,你是第一个下海的人,而且生意做得红红火火,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
傅冬嘴角一撇:“这话过了,我就是做点小本生意,养家糊口罢了。”
张君元笑了笑,道:“我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你觉得县电影院如何?有没有兴趣接手?”
“啥?”傅冬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让我接手电影院?你快饶了我吧,我小胳膊小腿的,承受不起!”
他这两年是赚了不少钱,但他脑袋没进水,现在的电影院就是个烫手山芋,更是个无底窟窿,谁接手谁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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