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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0章 第八十章
    第八十章

    小为安睡得朦朦胧胧,正梦见了片山青草绿,碧水环绕的鸟语花香之地,果然是一片世外桃源!

    他撒开了丫子,下河摸了鱼,又扑了好几只蝴蝶…

    又想起母亲说过,爹爹会在此处的。

    小为安懵然四处张望,爹爹人呢?

    怎么看不见他?

    他的爹爹是谁?

    到底在哪儿?

    眼见四下都无人,小为安心中焦急了起来,对着空旷的山谷,用稚嫩声音扯着嗓子大喊了数声“爹爹”,传来阵阵回音…

    眼见无人回应,小为安心中觉得一阵沮丧,瘪了瘪嘴几乎就要哭出来,又觉得一阵胸闷气堵,再也睡不下去,直接醒了过来。

    他朦朦胧胧地睁开眼,伸出小手推开了堆在身上的衣物,发现车架顿停,可母亲又不见了,下意识就要撩开窗帷去寻人……

    竟一眼就望见了那个矗立在车架前的男子!

    这男人相貌俊朗无双,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轻抿,面部棱角分明,高阔的身形着了一件紫袍,玉带束腰,在熠熠火光中,显得格外威风凛凛气势堂堂!

    !

    英俊,高瘦,霸道,威武!

    与他想象中爹爹的模样,竟一摸一样!

    小为安只觉自己看错了,不禁又揉了揉眼睛,男人竟还站在眼前!

    他正与母亲相对而立,二人的面庞都有些红,视线交缠在一起,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瞧着格外登对,像极了画本上说的神仙眷侣!

    此情此景,一时让小为安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不禁唤出了声,

    “爹爹,是你么?”

    这石破天惊的五个字,让所有人都呆愣在了当场。

    李渚霖因过于震惊,整个身形都顿僵住,瞳孔震动骤然扩大,眸光忽明忽灭,在这孩子的脸上不停地打着转!

    阮珑玲更是没想到正睡得香甜的儿子竟会转醒过来。

    入京之后,她一直禁止小为安四处随意乱跑,可以说是藏得天衣无缝,可没想到千防万防,儿子竟自己现了身?!

    小为安聪慧无比,观二人的脸色,就晓得方才那句话或许是说错了,小小的幼童直到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在做梦。

    他的爹爹早就病死了。

    所以眼前的这个男人,哪儿能是他的亲生爹爹呢?

    这个男人望见他的瞬间,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要是舒姐姐此刻在身旁,估计怕是要被吓哭出声。

    可小为安不怕。

    不仅不怕,莫名还觉得有几分可亲。

    小为安恋恋多瞧了这个威风的男人两眼,忽又想到了什么…

    他将探出车窗外的半截身子,愈发往阮珑玲那一侧靠了靠,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掌拢到嘴旁,刻意压低了声音,朝她贴耳探问道,

    “母亲,这是你给我寻的新爹爹么?

    比起上次那个…儿子更喜欢这个些。”

    小为安天真懵懂,或以为这是和母亲说的悄悄话。

    可他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异常清晰地落入了对面男人的耳中!

    偏偏这两句话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前一句。

    惊天巨雷砸下了一个,又一个!

    阮珑玲眼睁睁瞧着李渚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犹如乌云密布,再不见一丝晴色。

    。

    。

    苍天啊。

    大地啊。

    童言稚语害死人!

    早知如此,她就该在出发前,给为安喂些安神药,好让他能睡得再沉些!

    空气停滞。

    落针可闻。

    李渚霖心头震惊,只觉格外猝不及防,指尖不断拨弄着碧玉扳指,犹疑顿生,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阮珑玲绝望闭上双眸,心虚愈甚,恨不得带着孩子逃离当场,哑口无言。

    这场面太过尴尬诡异。

    幸好,还有阿杏这个忠仆在。

    阿杏方才生怕李渚霖怒火中烧之下,会对阮珑玲有何残暴之举,所以一直候立在侧,随时预备着能上前抵挡一二。

    可此时瞧见安哥儿冒然探出头来,阿杏只得惴惴不安迎了上去,硬着头皮安抚道,

    “安哥儿乖,睡醒了饿不饿?

    奴婢给你拆糕饼吃好不好?”

    小为安见母亲不搭腔,心中觉得有些奇怪。

    以他这个年龄,是根本无法理解他们母子,现正身处何等水深火热的情况。

    到底只还是个孩子,思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又敌不过美食的诱惑,冲着阿杏甜甜一笑,露出面颊边深深的酒窝,

    “好。糕饼要松软些。”

    阿杏见小为安点头应下,暗松了口气。

    只借口此处风大,硬生生将车驾牵到距离二人一两百米的避风处,才跨上车架取出糕饼,水壶来…

    高大夯实的城墙根下,又只剩下了二人独处。

    木架支高了的火架中,火焰随风炙热跳动着,将二人投射在地上的影子也照的跃跃狂舞。

    这乍然出现的孩子,生生让李渚霖将她逃婚之事抛诸在了脑后。他此刻满脑子都只装着一件事儿:什么?阮珑玲竟有了孩子?

    他是派人试探过她,可调查的目的,都是他这五年来从始至终最在意的那个点:阮珑玲是否真的水性*杨*花,是个荡*妇*淫**娃?当年她所说的游戏人间之言,到底是气话还是事实?她的真实的品性是否高洁?

    毕竟她那张妍妍如仙的脸,再配上能让人掌心袅袅一握的细窄腰身,哪里能让人乍然想到她已为人母?

    “好,阮珑玲,你好得很!

    我都已经要预备娶你为妻了,你却从未同我说过,你竟还有个孩子?”

    现在的情况,已是糟糕到不能再糟糕。

    可为母则刚。

    既然小为安已经曝露,那阮珑玲反而不像刚才那么害怕,逐渐恢复了些冷静,心底蓦然生出些护崽的孤勇来。

    面对男人的质问,她只缩了缩脖子,语气还是小心翼翼,却已经有条理了许多,

    “大人,民妇是否有孩子,有几个孩子…这些都是我阮家的内宅家私,自然不会平白无故,就无端端对外宣之于口。

    不说民妇与大人在京城中拢共就不过见了三面,没有机会告知,就说大人与民妇二人之间,这尴尬的关系…也实在是不好详谈这些的。”

    李渚霖听不进去她的这些诡辩,只转了转指尖的扳指,直击要害,沉声问道,

    “这孩子是谁的?”

    “自然是我亡夫的!”

    阮珑玲仿若早知他会有此一问,只顿然抬头,眸光笃定,语气坚决,接口回答时根本未留一丝气口。

    李渚霖附身紧盯着她面上的神情,仿若想要瞧出什么蹊跷,他眸光直直逼视着她,冷笑着从牙根中挤出几句话,

    “呵。

    阮珑玲,你莫非从来不给他照镜子的么?

    你瞪大了眼睛看看他,再看看我!”

    他步步逼近,伸出指尖抬起她的下巴,将面容越凑越近,鼻尖几近贴上。

    “你今日倒是给我解释解释,为何你与你亡夫一同生的孩子,那眉眼轮廓,竟十足十像极了我?”

    阮珑玲压根就不敢抬眼看他。

    只耸着肩膀,连连后退,直至薄背完全贴到了黄土城墙上…看来今日此事若没有个了断,他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她干脆将心一横,鼓起勇气伸手将他推开,垂下双眸,袖下双拳紧握,几乎是嘶吼出声,

    “因我亡夫长得像你!

    所以我生出来的儿子自然也神似于你!”

    她几乎宣泄着,将在心底排练了多次的对白喊了出来。

    “你以为只有你一人放不下我么?我也曾放不下你!

    当年你丢下一句赏我做妾就那么一走了之,你以为我心里就不怨么?不恨么?可再怨再恨,当我亡夫长着那张肖似你的面容来与我提亲时,我还是点头答应了。

    我将他当作你,与他夫妻对拜,繁衍子嗣。

    所以那孩子是我亡夫的,除了意外长得像你几分,与你没有任何干系!”

    阮珑玲情绪激动了起来,瞪圆了眼睛,眸框中微微充血,带着六分真三分假道出这些话,活脱脱像斗兽场中,被逼至绝境的野兽。

    是么?

    竟是如此么?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李渚霖不禁有些惆怅与自疑。

    所以他在京城找寻女子扮演阮珑玲的角色时,她也正在扬州嫁给了他的替身?

    这番感慨与触动,只在心底浮现了短短一瞬,就被李渚霖强压了下去。

    不。

    这话可信度不高。

    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

    阮珑玲惯会巧舌如簧,在生意场上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那孩子分明与他长得那么像!

    简直就是他儿时的翻版!

    “阮珑玲,你过往做的所有一切,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可自此时此刻起,你若再敢对我再说一句谎,我绝不轻饶。”

    李渚霖眼周骤紧,眸光沉下,只定定望着她,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那孩子,究竟是不是我的血脉?”

    阮珑玲闻言后整个人都僵了僵,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心脏惶惶不安,七上八下皆都落不到实处…

    怎么办?

    要坦白么?

    将所有去父留子的真相全盘托出?

    匍匐在他脚底,痛哭流涕,浑身发颤等待他发落?

    眼睁眼看着他将小为安带走,今生今世永远都见不到他?

    不。

    绝不。

    什么妥协,什么退却,什么服软,通通都不可能!

    要瞒就瞒到底!

    要么就是全身而退逃出生天,要么就是满盘皆输命丧黄泉!

    她阮珑玲要走的路,只有一条道走到黑,绝没有半途而废折返的道理!

    她微扬了扬下巴,逞强梗着脖子,尽量用最平静且坚恳的语气回答着。

    “禀大人,他确非大人骨血。”

    不知为何。

    李渚霖听到她如此笃定的回答,只觉冒了股无名火,直直从脚底,一直窜到天灵盖!

    他先是朝后退了一步,站直了身子,紧而将脖颈微扭了扭,发出骨节碰撞的咔咔之声,负手垂眸瞧了她几息后…

    直直转身,阔步直进,朝不远处的马车阔步走去。

    !

    他想要对小为安做什么?

    阮珑玲心头一紧,立马小跑着跟了上去。

    李渚霖行至车架前,伸手甩开上前来阻拦的阿杏,直接撩起车前垂落的厚重帷幔,跳入了车内…

    小为安原正独自在车架内吃松饼,残渣掉落了些在衣襟上,他刚打算伸出小手拂落,却被这巨大的动静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惊恐朝车门处望去……

    直到看清了来人之后,忽又觉得不怕了。

    他眸光锃亮,咧开了小嘴一笑,歪头问道,

    “新爹爹?

    夜深了,我和母亲何时才能回家呀?”

    面对这样一张可爱软萌,又与自己极其相似的脸…

    天大的怒气也消了几分。

    李渚霖并未回答孩子的问题。

    先将脸上的愠色收了收,长舒了一口气,又盯着小为安的脸瞧了几息,只觉得掉落在孩子身上的残渣碎屑极其碍眼,蹙着眉头,抬起指尖将其拂去…

    李渚霖轻抿了抿薄唇,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

    “你叫……安哥儿?”

    小为安乖巧点了点头,

    “嗯!”

    算起来,李渚霖当年离开扬州已有五年。

    若这孩子当真是自己骨血,除去十月怀胎,他现在理应四岁有余。

    因百姓家每人每户养护不同,三四岁的孩子的体型,大多大同小异,有时连经验丰富的乳母都会看错,所以李渚霖一时心中也拿不准。

    可稚童天真无知,总不会说谎。

    “安哥儿,你告诉我,你今年多大了?”

    车架外。

    阮珑玲面色刹时转为惨白,脑中的那根弦绷紧到了极致!

    为安。

    我的好孩子。

    你可一定要好好答!

    只要你能记住为娘之前的叮嘱,那咱们母子二人说不定就能蒙混过这道鬼门关!

    车架内。

    小为安闻言一愣,圆眼咕噜转了转,然后放下手中的糕饼,低头认真地一根根掰起手指头来。

    他先是掰了食指,中指,无名指……然后停下,将那三只手指冲李渚霖晃了晃,

    “新爹爹,安哥儿今年三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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