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一道耀眼的闪电劈过,照得池水回廊亮如白昼。
支狩真的脚步陡然一滞。
水池浮荡的残荷叶子里,赫然露着一张惨白的脸,皮肤肿胀,眼窝发紫,从眼角到下巴裂开一道深入骨骼的伤口,鲜血不断地涌出来。它盯着支狩真,嘴巴蠕动,发出“嗬——嗬——”的泣声,像是要诉说什么。
这一刻,支狩真的眼前迥然生变,仿佛置身于另一幕血腥场景:水池里、回廊上到处是尸体,横七竖八,血流成河,又被暴雨迅速冲淡。一张张扭曲的脸发出痛苦的泣喊,不断化作一片片飞扬的尘灰,弥漫了整个视野。
连怀里的侍女也在顷刻间化作一具尸骸,灰飞烟灭。
电光消失在夜空,水池重新陷入了黑暗。支狩真极力收摄心神,以劫灰重燃呼吸法调整气息。视线所及,四周恢复了原样,他上身探过廊栏,仔细查找,池水里什么都没有,一片片凋敝的荷叶在暴雨中颤抖不休。
“怎么?”空豪烈在背后警觉地问道,“你在找什么?”
支狩真低下头,瞧了一眼柔顺的侍女,迟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大概是我眼花了。”
“我倒是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空豪烈意味深长地道,“就像是山庄下面埋葬了无数死不瞑目的尸体。”
贾任身形一僵,生涩的语声从伞下随着风雨飘过来:“灭邪士大人说笑了。”
支狩真闻言心中一动,想了想又问道:“贾任兄,神日山庄以前被邪祟大举侵入过吗?”
“那些年代久远的事我不太清楚,不过最近这几年还算太平。虽然偶有邪祟闯入山庄,但都被家父灭杀或是驱逐了,没酿成什么大的祸害。”贾任答道。
“是因为此地山神的护佑么?”支狩真故意以轻浮的语气问道,发出一阵嘲弄般的笑声。
贾任手上的伞不自禁地一抖,他霍然扭过头,一字一顿地道:“万物有灵,不可妄语。”他眼神阴郁,青筋在额头狰狞扭动,像是要钻出来。
支狩真盯着他,紧接着问道:“贾兄的意思是——山庄里真的有山神显灵,一直护佑你们免遭邪祟侵染吗?”
贾任停住脚步,定定地看着支狩真,脸上慢慢挤出一丝奇异的笑容:“你相信有,就会有。”
绕过蜿蜒曲折的回廊,贾任又领着他们穿过错落幽静的园林,整个山庄仿佛是一座庞大的迷宫,浓密的花木在风雨中剧烈摇晃,如同飞扑的幽暗魔影。
“这一片都是山庄的厢房,两位可以随意挑选入住。”贾任站在阴暗的屋檐下,将手里的灯笼递给支狩真。
支狩真挑高灯笼,昏黄的灯光晃悠悠地移向两边的高墙,黑压压的屋舍鳞次栉比,门洞犹如密集排列的牙齿,院墙与院墙之间形成一条条逼仄的窄道,隐没在黑夜深处。
“这里全是没人住的客房?”支狩真暗自讶异,回过头来询问,却发现贾任莫名地不见了。
空豪烈没有在意,只是出神地望着屋舍后方,风雨嘶吼着卷过陡险的悬崖,冲入下方黑沉沉的深渊。雷电时不时地闪过,依稀能辨出崖壁上密密麻麻的蜂窝状洞窟。
支狩真回头望向来处,那一片夜宴的灯火不知何时也熄灭了,整个山庄像是一头陷入沉睡的黑暗巨兽,变得深寂无声,唯有他手里的灯笼散发着一点微渺的光。
支狩真四下里瞧了瞧,选了一幢屋舍走进去,里面是一进的院子,围着三间古色古香的老式厢房。还未等他仔细察看,空豪烈业已推开其中一间房门,顺手抓过侍女,捏着她的脖子高高举起。
“你总算比从前机灵点了,不但瞧出这些下人不对劲,还懂得找借口带出一个来。说说看,你瞧出了什么?”空豪烈锐利无情的目光从侍女痛楚的脸上扫过,任由对方无力挣扎着,喉中发出艰难的喘息声。
支狩真回头瞧了瞧黑魆魆的院子,掩上门,低声道:“这些下人像是被控制住了,言行十分木讷,似乎失去了自己应有的神智。许多邪祟都能影响、操纵人的神智,需要我们慢慢查验。”
“不必浪费时间查验,直接从她下手就是了。与邪祟斗,生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越快找出邪祟,你就越安全,懂吗?”空豪烈左手猝然探出,“呲啦”一声,撕开侍女的衣裙领口,露出白生生的大片肌肤。
“她没有羞耻心,只是本能地感到畏惧。”空豪烈神色冷酷地审视侍女,三两下,就将对方剥光成一头小白羊。
“皮肤、肌肉、毛发、骨骼分布、体温都和我们玉人没什么两样。”过了一会儿,从绑腿的布层里拔出一柄短匕。
“你来剥皮,瞧瞧她的内脏是否变异。记得动作慢一点,要观察她对疼痛的反应和情绪变化。如果她已经被侵染,成为邪祟的爪牙,我们越折磨她,越能激怒邪祟,诱使对方主动现身。”空豪烈将短匕递给支狩真,又随手把侍女丢到地上。
支狩真接过匕首,望着蜷成一团,惶恐退到墙角的侍女,呆了片刻,道:“这样是不是太过了一点?不如直接杀掉她算了。”
“太过?太过什么?你这个软弱无用的混账东西!”空豪烈勃然色变,厉声喝斥起来,“你母亲、你亲姐被邪祟杀死的时候,你怎么不对邪祟说你们太过了?走过去!拿起匕首,活剥了她!”
支狩真轻叹一声,攥紧匕首,一步步逼近侍女。
“砰”的一声轻响,屋外隐约传来异动,像是掠过的脚步声。空豪烈目光一闪,利箭般窜出屋子,向外急速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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