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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五年前的卦...)
    在大凶二字出口后,楚明姣短暂怔了下,而后很快反应过来。她没什么表情地垂下眼,拨弄着灵戒,有条不紊地从里面取出可能用得到上的东西。

    大多都是防护灵器。

    她那灵戒里似乎汇聚了天底下所有珍稀宝贝,从陆地到海洋,从高空到平原,无不囊括。这些天走下来一群人已经完全麻木了,除了极偶尔大手的时候清风还是会克制不住流露出见鬼的诧异神情,其他时候,大家都表现得见怪不怪。

    将东西最后递给凌苏后,楚明姣把清风这段时间整理出来的几个药瓶子拿出来,率先抛了一个给苏韫玉:这里面有种市面流通较广的丹药,你们应当都认识,具体功效也知道,我就不多介绍了。

    除了这颗外,剩下一颗红的,是加了仓参和夜兰的速效进阶药。待会若是谁落单了,或是遇到了攸关生死的险境,自行酌情服用。

    她话音才落,凌苏就听错了一样地揉揉耳朵,打了个停的手势,语气疑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速效进阶药的药效本来就强劲,稍不注意就会落下各种后遗症,这么多年,因为服用这种东西精神失常的不止一个两个。仓参和夜兰确实能短时间突破人体极限,但也会过度损耗潜力,甚至修为。进阶药配仓参夜兰,哪位不世之才想出来的?

    他向队伍中唯一一个药师。

    清风被得脸都红了,眼睛一个劲往楚明姣那边梭,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楚明姣言简意赅地回答他:我想的。

    将就着用用吧凌世子,现在这样,就别挑三拣四的了,地煞能让姜家落魄到现在这种模样,绝对不是善茬,你那大凶之兆若是真的,今夜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保命还是保天赋,你自己选。

    凌苏捏着药瓶子直瞪眼。

    这些人中,唯独柏舟得到了楚明姣的特殊照顾。在发完药瓶之后,她转身嘱咐他:帝师,在捉到地煞之前,不论发生怎样的战斗情况,你都不要插手,紧跟着我就好。

    她仔细盘算过了。

    这一群人里,苏韫玉虽然进了宋谓的身体,修为比从前下降了不少,神通绝学也都没了,可毕竟这么多年的苦修,悟性与基础还在,而且苏家的那些好东西,也都在他自己手中捏着,并未被瓜分。

    不论如何,即便如今碾落尘埃,不比往昔,只要他还是苏韫玉,不提能发挥多大的作用,自保必然没问题。

    汀白和春分是在她身边长期培养的,平时没主见,什么都听她的,但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实力全方面爆发,不再隐藏,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护住一个清风不是难事。

    至于凌苏,别的地方没用归没用,卦术还算出色,而且怕死,不会鲁莽行事。

    她只要保护柏舟。

    即便不能动用本命剑,她身上有圣蝶,还有诸多防护圣器,是最不容易出事的那个。

    说完这些,她转而凝望火堆,猖狂的火炎倒映在点漆瞳仁中,里面似水润一片,实则如灌注了某种特殊生命力一样,越跳越高。

    二十三天了。深夜的林中开始传出野兽的低嚎,像一种跃跃欲试的进攻号角,楚明姣习以为常地抬眼,将睫毛上凝成水珠的雾气眨掉,语气说不上凝重紧张,甚至带着点满腹心事得以被戳破的放松:它也该有所行动了。

    她从来就不是个耐心很足的人,没有静等大鱼上钩的气定神闲。

    希望今晚粉】扑-儿文=~學!能有所突破。末了,她觉得不对似的,又捏着裙摆补充了句:当然,能解决掉地煞就最好了。

    身边几人都没听她自顾自的嘀咕,他们忙着清点灵戒里的东西,清风有点紧张,几次三番走神发呆,汀白就将人揽过来临时打气,再三打包票。另一边,苏韫玉和凌苏凑到一起说起了话。

    火堆旁,柏舟手指微动,替她将要被火舌燎到的裙边拂到一侧。

    听着这话,觉得有些雄赳赳的孩子气,侧首去她侧脸。

    寥寥一两眼,他眼线拉直,禁不住露出个温煦含笑的形态。

    山海界,神主宫。

    与凡界不同,此时正值清晨,夜色被风吹散,云与雾取而代之,厚厚铺了一层,在天幕上流动,像一幅巨大的变幻图像。潮澜河范围内要比其他地方冷上不少,基本上,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就很少能到太阳,再过月余的样子,将会全部被厚重雪色覆盖住。

    清清冷冷,自成肃穆庄严,不怒而威的氛围。

    大祭司踏出神主宫大殿的门槛,身边的二祭司迈步刻意缩小,配合白发苍苍的老者一同往前走,身边作陪的是一位中年神使,衣袖上绣着三只飞燕,栩栩如生,这是神使中的一位领头人,官职很是不低,此刻正盯着地面,凛声回禀:殿下吩咐,深潭异样的事,末将们不敢往外宣扬,只是世家那边,瞒不住了。直至今日,五大家都得到了消息。

    瞒不住是正常的。

    大祭司拄着包金龙头拐,长得和蔼可亲,语气说不上轻或重,只是调子现出一种年老后力不从心的拖沓,光这么一,任谁都觉得这老头慈眉善目,因此生不出敬畏之心。可二祭司和这位神使显然知道这是一头野兽,虽然年迈,但依旧危险。

    五大家根基深厚,那天深潭异常的动静闹得不小,他们若是全不知情,才叫奇怪。大祭司眯着眼,越发慈祥,眼底的褶皱松松密密地挤在一起,像叠起来的纸片花:说一说,他们都是什么反应呐?

    闻言,那神使思忖半晌,像在斟酌字句,怎么才能既保证精准表达了五世家的意思,又说得叫眼前两位祭司不生气。

    低头什么呢。二祭司是刀修,性格粗犷,没什么耐心,见他磨蹭,不由皱眉提高音量:叫你说你就如实说,这里还有人会吃了你不成?

    神使不再犹豫,立即道:他们--怒气不少,怨气也不少。

    接着说。大祭司早料到了一样,没什么情绪地嗯了声,接着朝前走,声音被迎面而来的风一吹,更显得虚实不定:将你知道的消息,一字不落地说出来。怒气与怨气都具体表现在什么话语,什么行为上。

    回大祭司,五大家有三家开了长老会,分别是宋,苏,云三家。长老们争执不休,在此事上意见分歧极大,难以统一,但原先就隐隐有反对深潭之势的长老借着这个由头,言辞愈加激烈,说若是长此以往,深潭必将成为山海界难以忽视的隐患,也已经成为了山海界与外界连通的最大阻碍。而原先更多的守旧求稳派也有一些出现了倒戈,态度摇摆不定。神使停了停,飞快接了句:这从一到十的跨度,确实太大。

    这不是路边十颗没人要的烂白菜,要多少有多少,说句毫不夸张的,深潭选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山海界珍贵的苗子,若是他们能顺利成长起来,必将撑起一方天地。

    不管是已经活祭深潭的楚南浔还是苏韫玉,这样的损失,对他们的家族来说,无异于生剜其肉。

    牺牲一次两次,一个两个也就算了。

    可这死了人,不仅没保得千年安稳,反而让深潭变本加厉,狮子大开口地提出十个,个个都还是声名鹊起,意气风发的天骄少年,这怎么让人接受?

    距离苏韫玉下深潭,才隔了多久?

    这十个投下去,谁知道是不是隔个两三个月,深潭又提出要求,需要成百上千个呢?

    把山海界当什么了?

    先不提长老们的想法。二祭司远瞰前方山景,衣袖一挥,打断神使屏息要说的话:这三家的家主呢?都表态了?

    神使摇头:没有。三家的家主在这件事上均保持沉默,只是着长老们高谈阔论,慷慨陈词,听完了全程,就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二祭司伸手捋了捋胡须,向身侧的大祭司。他是武将,于细小处粗心惯了,做不到事无巨细的盘问,有些事也想不明白,这些年,也是太过依赖大祭司,这位老者实在太叫人信服,此时不假思索地开口问:一言不发,他们是个什么意思?

    身居高位者,喜怒不形于色,是最基本的涵养。大祭司摇了下头,声音苍老:能坐上这个位置,这几位都是千年狐狸修成了精,如今不过不表态罢了。再说,即便他们真表态了,你能全信?

    二祭司皱眉沉思。

    楚家呢?大祭司思忖半晌,终于还是出声问了这么一句,语气中不难听出忧心忡忡的意味:他们那边--有什么消息?说起这家,连他都微微顿了下。

    他们没开长老会,但上至族中族老,太上长老,下至教习先生们,都一片哗然,据末将得到的消息,反对的声音比别家大很多。

    大很多啊。大祭司低喃地重复一遍,皱眉,复又问:楚滕荣呢。他也没出声?

    没。神使恪尽职守地回:深潭消息散布进楚家后,家主夫人那里听说哭得不行,晕了好几回,找了各式各样的借口命人告知楚滕荣,但他自那之后,就没踏进过正院的门。

    很明显的避而不见。

    大祭司停下脚步:那得知消息后,他可有做什么?

    没有。神使回答得干脆:一切照旧。

    大祭司在担心什么?二祭司回过味来,问。

    作为一个即将失去两个孩子的父亲,即便他身为家主,这样的反应,也未免太冷静冷淡。大祭司摇摇头,干枯得起了层层褶皱,宛若竹节的手指隔空点了点神使,嘱咐道:多注意几位家主的动向,尤其是楚家,有什么消息,及时禀报我。

    神使恭恭敬敬地应下,朝两位拱了下手,退下了。

    二祭司怔了下,这次脑子里倒是有一星半点的东西可说了:我倒是觉得楚滕荣这反应,在情理之中。

    大祭司稍显诧异,浑浊的眼珠瞥过来,显得尤为柔和:哦?那你说说。

    楚明姣叛出山海界的消息被死死压下,别家无从得知,可作为父亲,楚滕荣不可能毫无察觉。楚南浔已然赴死,人死不能复生,现在他若是因为楚听晚而与神主殿大闹,就相当于火上浇油,置楚明姣的安危于不顾。虽说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可一个只是楚家的少主,一个却是三界的神后,孰轻孰重,如何取舍,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教他。

    二祭司这一番分析其实不是没有道理。

    在家族掌权者眼中,亲情固然重要,可抵不过家族利益,当初楚滕荣咬牙,连最优秀的嫡长子都能舍得下,才搏来一个为民无私的名声,如今为楚听晚破例,岂不是功亏一篑。

    更别说中间还夹杂着个楚明姣。

    同样是女儿,可论天赋,论实力,论地位,这位次女不如楚明姣。

    这是既定的事实。

    扪心自问,如今的情势,换做是二祭司本人,他也会如此选择。

    听完这番言论,大祭司神情没有变化,他站直身体,拍了拍二祭司的肩,话语似是欣慰,又似告诫:说得不错。老二,你也是时候该动动脑子了,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你,别人能想到的,你也能想到,怎么就是不听劝,非得与楚明姣这一小辈死磕到底?

    说到底,山海界的未来啊,不还是他们的?

    二祭司一愣,听到楚明姣这三个字,脸立马不受控制一样拉得很长。

    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抬眼一,却见四下空荡荡一片,清晨带着凉意的风中,方才那道老态龙钟的身影早不见了影子。

    大祭司回了祭司殿。

    祭司殿与神主殿遥遥对立,只是位置上退了半步,若有人在高处,就像两座巨殿呈主辅的姿态,无声拱卫着神灵禁区。

    大祭司拄着拐杖慢吞吞进了一座宫殿。

    这是他的私人底盘,说是宫殿,其实布置得更像一座进的宅院。殿内极为宽敞,如同每个闲散下来的老者一般,大祭司也无法免俗,只见这一方庭院里种了许多花草,得出得到了主人家的精心侍弄,这样的天气里,也仍有几丛绿叶中冒出了零星的花苞,含羞待放。

    另一边的巨石内部被整个掏空,形成了天然的鱼缸,十几尾品种不一的幼鱼怡然自得地游曳,长长的尾巴艳丽得宛若灵鸟的尾羽,绚烂夺目。

    心腹侍从赶忙上前,先解下大祭司肩上绣着的裘氅,进屋挂好,又接过他手中那重达数十斤的龙头拐杖,见他没有进屋的意思,于是站在一边贴身伺候。

    没事。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大祭司像是褪下了一层面具,越发像个慈祥和蔼的小老头,笑起来眼睛都不见了,只剩下半条若隐若现的缝。他随手阻止了侍从的行为,乐呵呵地捧着一把鱼食,踱步到鱼缸前,随口问:今日花插了没啊?

    放心吧大人,屋里的女娥一早就出门捡了几枝最鲜的玉渡花回来插好了,就摆在您的案台上呢。

    是吗?大祭司将手中鱼食撒下去,抬头了眼天色:又到冬天了啊,玉渡花都开了--来流息日的影响已经过去了。

    是啊。侍从早早就跟在大祭司身边伺候,到如今也有数十年了,主仆间关系很是亲近,答话不显得拘束:等再过段时日,潮澜河就该下雪了,到时候,雪灵花盛放,女娥们采了制成香包,挂在房里,大人的失眠之症也能得到缓解。

    都是小事。大祭司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将手里的鱼食撒完,想到什么一样,问:仙盟会的筹备事宜,准备得怎么样了?

    大人放心,一切都按照旧例来,没出什么岔子。侍从左右望了望,压低声音道:倒是今日,天极门一位长老来求见大人,被属下借口推脱了。

    什么事啊?

    五年前,姜家祖脉,前任帝师的卦象,应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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