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柜子黑乎乎的,奚容被堵在里面没有办法出来。
太子说了些离谱的话,喃喃的自言自语一会儿,像小时候玩捉迷藏一样在柜子里不出去,他用被子把柜子垫满,搂着奚容一直在说话。
奚容说:“那你能把张鹤哥哥放了吗?”
太子深深看了他一眼,说:“好。”
他答得相当肯定,行动很迅速,打开柜子门招来一个暗卫,“把姓张的扔出去!”
而后连忙对奚容说:“容容,我都听你的了,往后咱们好好过,我很快就要当皇帝了,你可是皇后。”
奚容一点也不想当什么皇后,他见太子这会儿相当好说话的样子,连忙说:“那我想见我爹,可以吗?”
太子在黑暗的柜子里沉默良久,而后突然把奚容抱在怀里,他的声音低低的,有些沙哑,“只有这个不可以。”
奚容微微皱眉,连忙把他推开,“为什么?!我爹犯了什么错,你不准我见他?你不是说过什么都听我的吗?你骗人!”
颜俞京有千万个谎言可以编写。
但是此时此刻突然什么慌都撒不了了,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能干巴巴的说:“我不骗你.......但是我不会让你见你爹,我怕你见了就离开我。”
奚容觉得他古古怪怪的。
怎么一直不让他见他爹,为什么觉得他见了就要离开?
那也是的确。
要是他爹被救出来了,或者是好好的,奚容也不会待在太子身边,奚容想了想,了解了他的顾虑。
太子好像真的很喜欢和他一起玩。
奚容说:“殿下,我是你的侧妃,不会离开你的。”
关键是先见到他爹,奚容隐隐约约很是不安。
太子开心的笑道:“真的吗?你不离开我就好了,今天又找了新的厨子,一定能做出你喜欢吃的东西的。”
因为奚容不太爱吃饭,太子一直很担心他的身体会坏,从前也不怎么了解他在奚府吃什么,找了好几个厨子,奚容都兴致寥寥。
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太子这才打开衣柜的门,他不让奚容走,而是自顾自的把人抱了出去。
奚容从小就娇生惯养,又是支魈在他身边,有时候犯了懒病就会要支魈抱他去哪里,他早就习惯了这样,因此太子抱他出去也没有什么意见。
将他放在榻上,认真看着奚容,那双狭长的狐狸眼微垂,显出一丝温和脆弱。
“容容,不久后孤要登基,那日也是咱们正式成亲、你的封后大典,好不好?”
奚容眼眸微动,问:“若是我成亲,我爹总该来吧。”
太子愣了一下,没说话。
奚容问:“殿下,您还有什么顾虑?”
.......
太子实在是太奇怪了,只要一问他爹的情况,就左顾言他,奚容自认为已经很乖了,但是太子就是不让他见他爹。
因此他非常生气,每次太子来和他玩他都相当不配合,晚上抱着团子在榻上睡,哄也哄不过来。
太子说;“你在那儿,团子都会冷,他要是冻坏了明天谁陪你玩?”
奚容好好搂着团子,“冻不坏的,我抱着它暖和。”
太子走到奚容跟前好好的哄,“我的小祖宗,到底是怎么了?可是我今天回来得太晚了?近日战事频繁,我实在是没办法,若是把那些逆贼全部杀了,往后我都陪着你。”
最近的山寇相当差猖狂。
那个狗贼支魈都自立为王了,完全断了淮河到京都的这几百里路,几个城池都被拿下,招兵买马竟敢来攻打他。
从前是小规模的,如今自立为王,招的兵马越来越多,上一次差点儿把京都攻破了。
还是张鹤出马才摆平的。
颜俞京知道,那狗贼是为了把奚容抢过去。
做梦!
奚容抱着团子翻了个身,不怎么开心的样子,“不要你陪,我想我爹。”
颜俞京已经找不到任何借口,纸终究我包不住火的,奚容迟早要知道。
知道了一定会恨他。
恨他谋朝篡位,以至于文官纷纷自刎。
恨他巧言欺瞒,恨他狡诈多端把他骗了过来做了这么久的妾室,还有忍气吞声的讨好他。
他实在不想被奚容厌恶,一想到那种情形,真恨不得把心肝掏出来给他看。
看他如今是对他真心。
颜俞京微微俯身,轻轻的哄:“容容乖啊,榻上夜里凉,咱们去床上睡。”
那日看足了书籍,本想找个机会和奚容行了夫妻之事,但如今奚容不太理会他,总是不怎么开心,颜俞京想着多哄哄,到奚容开心了再说。
但往后奚容都不太开心,也许是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疑神疑鬼的,好几次晚上都做噩梦喊他爹,颜俞京好好的搂着他哄,温言细语哄了好久才把人哄睡了。
东宫几乎都是太子的人,东宫的仆从意外的少,顶多有个哑女伺候奚容,那哑女手脚灵活,对太子忠心耿耿,根本是策反不了。
而且东宫看着人少,实则许多死士,如铁桶一般密不透风。
直到有一天奚容在院子里放风筝,到角落处突然看见一具尸体。
那咕咕的血还冒着热气,显然是新死的。
奚容吓得差点尖叫起来。
他还没喊出声,突然就被人搂住捂住了嘴。
“别怕少爷,是我。”
“这些人是死士,不杀了他们我没法进来。”
奚容转头一看,竟真的是支魈。
“支魈!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我真是好怕啊,太子拿我爹把骗了过来,可至今都还没让我见到我爹!支魈,你先帮我救出我爹,好吗?”
奚父早就死了。
支魈很早很早就知道。
他探查出了奚容的两个姐姐的下落,怎么可能探不出奚老爷的下落?
因为奚容和奚老爷感情深厚,支魈怕奚容伤心,便一直给他留个念想。
在这乱世里,好多人一辈子都见不了,如此便可以骗奚容,他的父亲在雁北、或是在天涯海角。
他不过是不忍心告诉奚容,想让他快乐一点,没想到被有些贱人钻了空中,竟然拿这个把奚容哄骗走了!
他的宝贝少爷根本不会有什么错,一定是这些贱人巧言令色把人哄走了!
支魈很快就发现奚容不见了。
但是对方狡猾了,把人渗入他的内部,里应外合,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
因为这件事处理了许多人,而后日夜查找,终于知道了奚容在京都,被太子扣下了。
起初很不理智,竟然以卵击石攻打京都,结果当然是惨败而归。
于是他吞并了周遭好几个山寨,又打下好几次城池,招兵买马自立为王,好多人来投奔他。
人多了,就有底气打京都。
这个地方固若金汤,十分难打,最终只能是想了好些办法潜伏进来找奚容。
隐约听说太子新纳了侧妃。
他根本不用脑子想,就知道一定是奚容。
他的小少爷如此漂亮如此可爱如此让人着迷,那些贱人见了怎么可能不占有?
更可恶的是竟然让他的宝贝少爷做妾!
该死!
“少爷,我先救你出去。”
奚容说:“先救的爹,太子目前不会伤害我,你先去救我爹!”
支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最终是开了口,“少爷......我跟你说一件事,千万别太伤心呀........”
..........
颜俞京得到消息后立马赶了回来。
他的暗卫说有刺客潜入了东宫,要带走他的太子妃、要带走他的皇后。
匆匆带着一队精兵回去,看见一地倒下的侍卫。
“支魈!竟是你!”
“来人!把这反贼杀了!”
奚容在支魈身边,满脸是泪。
今天他穿了一件华贵的雪白长衫,美丽的想白雪中的玉人般,方才经历了一番打打杀杀,那雪白的衣衫染上了鲜红的血。
他美丽的太子妃在一地的血泊里哭泣,应该是被吓坏了,哭起来可怜得不行,那支魈被他的人缠住,根本沾不到奚容,颜俞京连忙过去。
“乖容容,吓坏了吧?这边脏,我带你回屋去。”
他说着就将奚容搂了起来。
将人带到更干净点的地方。
才走了没几步,突然腹部疼了起来。
他低头一看,奚容拿了一把小刀刺进了他的肚子。
颜俞京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然后立马卸下奚容手中的刀,一把将人按在地上。
“为什么?!”颜俞京眼睛都红了,“为什么要杀我?我对你不好吗?”
奚容满手都是血,手在抖,浑身都在发颤,哭着,眼泪如珍宝一般,身上出了好多汗,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是漂亮又是可怜,哭起来在发抖。
颜俞京咽下一口血,轻轻碰了碰奚容的脸,“为什么?竟为了别的男人谋杀你夫君?那野男人不过是个下贱的奴才,你便是为了他杀我?!”
奚容哽咽着,红着眼睛盯着太子,大声哭喊:“我爹死了!被你害死了,你竟还骗我这么久!”
颜俞京的心这子一瞬间仿佛被重重的刺穿了,那是比奚容一刀一刀捅进他的肚子要疼得多。
他四肢百骸,身上的筋骨、血液,仿佛被冷冻了一般,整个人都凉透了。
“容容,你听我说.......”他慌慌张张的去给奚容擦眼泪,却看见他满眼的恨意。
他的声音都在发颤,“不,我不是故意的,若我早知道自己有这一天,会一直注意奚大人不让他自刎.......”
他虽然没有亲手杀死奚父,但是算是直接导致他死亡的罪魁祸首,冷冰冰的看着文官自刎,无法理解这迂腐的老家伙为何如此的愚蠢,但是这份气度却震撼到了他,便是将人厚葬了。
而后为了栓住张鹤,把奚容骗来了。
也不止完全为了张鹤。
当初在天香楼见过一面,觉得奚容的确是漂亮,而后便想让人给自己做书童。
因为一直以来六亲不沾,也不喜欢人靠近自己,他当时在奚容甚至站了一会儿,觉得算是很有好感,便想要他来伺候自己,也免得孤零零的,连个陪伴读书的人都没有。
也是想要拉拢奚家的意思。
但是奚父拒绝得相当爽快。
后来杀了先帝,他的权利大了,便把奚容哄来给自己当妃子。
小儿玩闹般的喝个酒就说成了,一开始只是口头说说,给张鹤听听罢了。
后来很喜欢他,便想真的成亲,让他做自己的妻子。
他用手背帮奚容擦了擦眼泪,看着奚容的眼睛,声音哑哑的,很轻,“我只是怕你恨我,才没有告诉你的,我这些年过的很不好,你少有快乐的日子,你在我身边我真的很开心.......每一天都特别开心,我在外面做事、没见到你时想得要命........我听见你说你和你的书童如何如何玩耍,我真是很羡慕,真恨不得那个人是我,若真是那般,我也不至于变成如今这副样子,容容.....我从前骗你、又因为我奚大人自刎了,都是我的不该,我错了,你若是不解气,便多捅我几刀,但是不准走.......”
他又怎会不知道奚容不喜欢他。
如果不是拿着他爹骗他,奚容根本不会来,也不会搭理他。
更不会哄着他他和他一起玩,可能早就走了。
他清楚的知道奚容并没有喜欢他,不过是为了他爹而已,但是他却毫无办法的一点点沦陷。
无法对他生气,连发火都是不是真正的发火,不过是为了吓唬人。
也许从第一次见,那般的看了许久,而后总是想起奚容,便可能已经是对人上了心。
可那时他年少轻狂,分外瞧不起被美色勾得沉沦的人,一边笑张鹤,一边把自己摘开。
他谋取的是天下,怎么会因这些儿女情长、美人皮相稍作停留?
把人绑在身边的办法多的是,可他偏偏说要人做妃做妾。
他这样的人,婚姻全是筹码,就算侧妃都要安插最有价值的人。
却儿戏一般的让奚容做侧妃。
也许他当时已经知道自己喜欢他,但总觉得在他的掌控之中,总觉得自己毫无畏惧。
可到了后来,越来越怕奚容问起他爹,他真是怕得要命。
就怕这么一天到来。
而这天终于到来了。
奚容恨他。
奚容捅人的力气一点都没了,被太子按在地上不得动弹,只放声大哭,“我爹死了,你怎么赔得起......还骗我、骗了我这么久,你滚,你快去死!”
【宿主别伤心,NPC只是数据,下个世界再给.......】
刚想说什么,又被主系统禁言了。
因为感受到奚容的伤心并不是演的。
奚容十分珍惜这样的亲情和爱。
当时设定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到没有多少参与的NPC会对奚容影响这么大。
颜俞京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容容,你别哭了......”
他腹部已经染红了一大片,,脸上苍白如纸,却还一直在哄奚容,他身边两名侍卫想拉他却不敢。
太子爷在和太子妃爱得死去活来、要生要死的,谁敢去触这种霉头,但再这样下去太子看要凉了。
不远处的支魈好几次差点冲了过来,又被缠住了。
这大场面应该是,太子妃要和奸夫私奔,被太子逮了个正着,太子下令杀了奸夫,却苦苦哀求太子妃不要走。
啧啧啧啧。
真看不出心狠手辣的太子殿下居然是这种人。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来报——
“殿下!敌军攻进城了!”
颜俞京终于抬起了头,冷冰冰的问:“谁?”
“北安大批山寇冲了进来,还有金世子,带着兵马已经进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