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记辨青腿,一记折柳掌。飘逸若仙姿的苏乘与周遭那群,抬手即见血的暴躁魔教徒显得格格不入,但每招每式却都点得恰到好处。
插芊七子,或剑心通明,或拳脚无双,或步法绝尘。但这些词却都很难拿来概括苏乘本人,因为…他是个全才。
若杨御成不出走风来,若赵抚兰不回返云响,苏乘便是这些年来全州最天才的少年英杰…即使是现在这个年纪,他也已经到了需要在行走江湖时隐藏实力的地步了。
洛极乾,陈露凝,时月昙这群十来岁踏虚想的怪物那可都是天下核心的掌中肉,每天躺着不动都能升级。那么…同样是在二十之前就踏入虚想境界的苏乘呢?他该怎么解释?
天赋加上努力,还有不可或缺的名师指导…尽管事实的确如此,但说出去谁信?
身份越多,认识的人牵扯的事就越少越好。他这种人是不会有朋友的,间谍当久了,就连他自己都快要不认识自己了。
当…长剑出鞘,苏乘轻松架住劈向战友的沉重戟刃,反手于对方前颈抹出一道血痕。
这个人,在我跟父亲吵架后被关禁闭时,偷偷给我送过零食。
他望着缓缓倒下的鸿鹄集会成员,脸上没有一丝哀恸,心中想法也无人能够知晓。
再一剑,大山清剑…又一人双腿齐膝而断,被顶上前来的集会修者乱刀戳死。
这个人,那年我在山上乱跑摔破了腿,是他背着我下山的。
闭目,睁眼,凶光闪烁。
三十年前贺谏,二十年后苏乘。
有风,有杀意…此处又跟山中的修炼场有什么区别呢?人又为何要修行。
插芊步起,苏乘偏头闪过苏镇之暴起递来的金铸短矛,翻飞回敬一剑,剑尖直指对方瞳孔正中呼啸点去,势若千山飞鸟。
三闻归鹰剑。
苏镇之这人虽然权谋玩得一般般,但修行方面可不比同辈人物差上半点。只听他狞笑一声不闪不避,竟然将手指捏成钳状夹向剑脊,意在破了五式之中最重要的“剑”。
苏乘冷冷一瞥眉。
你想要那便给你吧,只不过…我也正准备跟你换些东西过来呢。
全然不顾父亲赠予的宝剑损毁,苏乘一转剑路直削苏镇之探来的指尖。见雷声而不见雷影,宵小肃之…鼓峰惊蛰剑。
苏镇之眉头一皱,似乎在转瞬之间权衡了一番指头和剑哪个更值钱。电光石火,金矛上弹,苏乘的剑被矛尖震得高高翘起,迸发出的力道只削掉了苏镇之的头巾一角。
顺势而起惹火星,苏乘并未强扭角度再次下劈,而是随着陡然抬升的灵力气流将剑在空中画了个半圆,最终嵌入脚下砖地。
御成若在就好了,这些剑法在实战中使出来的时候可跟对练状态下完全…哎,我在想什么呢,这可是正在打仗呢,生死搏杀啊…
山风撩地火,插芊步。
剑光拖着炽烈火花随苏乘一同猛然前冲,苏镇之刚刚摆好架势准备硬接下这沉重一击,却见自己的好侄儿突然足尖飘忽,飞踏散去踪影。
插芊步…苏镇之眯起眼睛,转瞬间将灵觉感知扩散到了极限。
左,右,上,下?他是右手正持拖剑而走,无论在何方现身都该是以正向袭来…我的矛也是握在右手的,那么也就是说…
他要么出现在左边,要么从后方突来,不会再有第三种可能。此子天赋卓绝又有贺谏指导,自然知晓从八方不相触的上空落下袭击重梦修者无异于自寻死路。
后背呢?呵呵,开什么玩笑。普天之下能于对阵正中轻取我苏某人后背者…啧,虽然也不少,但你苏乘在其中绝对排不上号!
无他,年轻耳。
左侧倾角九十五度,起步七尺之内,来吧,我的好侄儿…既然你想在此做个了断。
嗯…怎么还不出来?
苏镇之立在原地,全神贯注摆开架势等了老半天。正当疑惑之际,忽闻军械库内不远处的混战之所有惨叫响起。
是苏乘,插芊步极速迁跃,裹挟地火威势呼哧一下将某位集会会员的脑袋竖着劈成了两半。有人前来搭手,又被他一剑荡开再补一掌…厉华彩三宗主修的功法截然不同,插芊山也不是靠单一功法闻名的特化宗门。
硬要说的话,插芊山中人的战斗风格就像是山风拂过,柳枝拍打岩壁…并无章法算计,但一切又都早有定数,自成体系。
非精非猛非奇非玄,非剑非戟非斧非杖。修行三闻所为的就是因地制宜,因势导利…这话说着简单,但实际上百年来真正能将其做到极致的也只有上代飞仙与现任山主两人而已。
大山主的威名可不是江湖中人尊老爱幼,给他面子才得以立起的。
三十年间刨开那些离谱到极致的妖魔鬼怪,插芊山贺谏此人乃是实打实的云响第一。更有传闻,这位性格古怪,狗都嫌弃的银鬓老者,其实就是世间最接近双源的那名凡人。
还有人说,苏乘有贺谏之风。
贺谏和苏乘…他们有着截然不同的出身与经历,就连打基础时所学的功夫都不尽相同。但在后世记录中,两人的身影总会于书文纸页间产生微妙的重合。
江湖风闻,故事传说都是由人亲手书写的。同时见过前后两代插芊山主的江湖客不少,但一生中与两人交过手,还能活着讲故事的幸运儿…有倒是有,可他们都不怎么爱聊天。
不过呢,大家对“插芊贺苏”出手战斗时的评价却相当一致。飘逸非凡,诡秘如神,换句话说…这俩孙子打起架来可都不讲规矩。
插芊步穿梭声似莺啼,短短四下灵气震荡便有六人躺倒在地再无声息。哎呀,故事里不是常有那种一颗子弹连杀两人的桥段吗?不要跟我追问内中原理啦。
苏乘目闪寒雪,心斩旧情,一步一步摧残着胸中涌现自少时的温馨回忆…顺带着砍死几个不长眼的跟错了主子的不知好歹的老糊涂蛋。
单挑打不过你,那就抄你手下呗?反正我的任务只是将鸿鹄集会大部分主力拦截于此,不让他们知晓城中战况的具体风向。
不论是与我站在同一阵线的,还是决定跟副使混的,都不过是整场计划中的棋子罢了。世人逐利,忠与义的标准对每个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生灵来说都不尽相同…
现在,我要做的只是下完这盘棋,我与御成一同布下的迷雾棋局。
忽然感觉,拉他这般注定祸世的人物入山,才是我迄今为止犯下的最大错误。
不过也好。
苏乘偏头晃开飞溅而来的温润血珠,扭头望向气急败坏的鸿鹄副使苏镇之。
小人物,真的很可悲…
无滔天之志,安敢自命鸿鹄?
剑尖入地,苏乘霸气横立,背后尸体邦邦倒下,他身上却连一朵红花都没沾到。
表面看来两人是正在亲随的簇拥之下激情对视,实际上苏乘的注意力已经全被军械库一角堆着的新鲜物事给吸引住了。
火雷…吗?竟然堆了这么多,而且还没做任何保护措施…拨浪城主到底在想什么?
苏乘皱了皱眉头,随即又浅浅一笑。
也许那位行事处处透着莫名其妙的城主大人才是此役最大的变数,但现在…
他留下的这批好货暂且借我用一下吧,账就记在鸿鹄集会头上。
虽然这个组织也不会再有几天活头了…
呵呵,真是瞌睡来了递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