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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朝阳启程
    自杨御成懂事起,雪隐就是个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尾巴。

    长子豪迈磊落,二子温婉机敏,这两个还算正常…三女见啥拆啥,四子一秒换三个想法,老五则是颗闷瓜蛋子。

    杨登明不时也会幸福地叹气感叹道:怎么后面三个小的都这么怪啊?

    当年大哥刚刚升任庶长,逢年过节一家人喜气洋洋团聚一堂时,他会揪住正准备搞大搞恶作剧的杨御成,再抱起缩在后面暗中观察的杨雪隐…他在的日子会是杨府少有的安宁时光,至少那时满盈城对杨御成来说还是自己的家。

    后来杨赐羯跟随导师与军长前去戎边鏖战,生死难知。二哥杨赐信奋发挺进踏入文坛,一封百字家书荟萃风来千年那些被人们淡忘的深厚文化,投书会为他门庭大开,天下宗门只有任他去,绝无拒他来,而他却婉拒了一切热烈邀请。

    他得扛起下任杨家家主的担子,最重要的是,他还有一堆弟弟妹妹要照顾。

    杨赐信生性好静,但他最喜欢的却是蔫坏与痴狂随时切换的四弟…不得不说,杨御成的文学启蒙二哥至少占了百分之七十的功劳,毕竟他是一个就算看到孩子咔嚓一下扑在砚台上再把满屋拍得都是漆黑小手印也不会生气的温柔老师。

    当然了,他对三妹与五弟的爱也不会有分毫偏颇。杨赐信以蛮横霸道的雪舞与缩在门后双眼锃亮的雪隐为蓝本画过不少双虎图,最喜欢的一幅直到如今他也摆在了自己的私室正中。

    那时候,家仍是家。虽然父亲变忙了,大哥也不回来了,但温柔又严厉的二哥与烦人的三姐还是挺照顾自己的…而且小豆丁老五也长大了,捉弄他成了小小魔王杨御成生活中的主旋律。

    再后来,二哥似乎发现了什么事情,关起门来一个月都未必能见上一次面。父亲只说他在用功读书,为以后入仕官场做准备,但杨御成却看到了父亲眼角逐渐加重的皱纹,还有深夜翻墙进去时,窗缝之中立于书案跟前不时浮现出狠厉杀意的二哥的脸。

    那么温柔的一个人,脸上怎么会出现那么恐怖的表情呢?杨御成害怕了,他逃走了,从那天起,他再也没跟自己曾经最喜欢的二哥有过任何交流与互动。

    心与心的距离其实很容易拉远。

    三姐似乎知道什么,但她不说。每天只会一大清早掀起小屁孩们的被子,拉着他们上山打灰熊下河摸鳄鱼,总之就是离城镇越远越好,离杨家越远越好。

    你们…愿意跟着我离开这里么?那天两个孩子正在林中小溪里互相泼水,三姐坐在岸边石滩上双手撑地,轻声问道。

    离开?去哪?

    去哪都行,你们两个有想去的地方么?这世界上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呢…海,沙漠,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大都城。好吃的也有很多…总之,去哪都行,只要能离开这个地方…

    但是…哥哥们还在这啊?杨御成眨巴着小眼睛,年幼的他还无法理解三姐脸上浮现出的哀愁…就算他懂,其实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们很快就不再是你的哥哥了…总有一天他们会变得连我们都认不出来吧…

    什么意思?杨御成不解。

    没什么,对不起,我…雪舞摇了摇头。

    姐,你要走了么?杨御成脸上露出了焦急的神情,他从小就对人的情感格外敏感。

    我…

    父亲…还在这里啊。杨御成抬起小脸,仿佛在抓向最后一颗救命稻草。

    雪舞不再说话了。

    为什么?姐,为什么要道歉?

    杨御成无法理解,也不愿理解。

    雪舞没有回答。

    很快他就知晓了一切内因,大商团,传教队…杨御成身边不知从何时起冒出了两只成双成对的黑猫白狼,他也不在家里乱搞恶作剧了,总是莫名消失,又偷偷归来。

    每一次他脸上都会冒出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深沉与悲伤,到他长成少年,所有复杂的情感都化作了一幅傻里傻气的纨绔面孔。

    这一切都被雪隐看在眼里。

    你去…跟着他吧,就像以前一样。父亲的背影没再多说什么,雪隐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但已入修行行当的雪隐自然能明白父亲话语中的深意…监视,这对于自己来说其实是个再合适不过的活计了。

    也是那时他才明白,杨御成之前其实一直都是特意准许他跟在身后的。每当四哥完成花天酒地的每日惯后例微笑着看向自己所在的角落时,他就知道,今天又要跟丢了…

    孤独,每人来到世上都是孤身一人,只不过某些温馨短暂的幻影给人们造成了某些错觉。

    杨家五子都是天才,而天才,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利益可以妥协,仇恨可以抚平,但理念的冲突绝无回旋的余地。

    现在,终于,五子杨雪隐也要踏出属于自己的那一步了。杨御成从未把他当成过助手,只是希望能一直把他留在身边…某些温暖的回忆只有他也在时方才能泛起涟漪。

    五州之地,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有些人可能上一刻还近在咫尺,一晃之间却再难相见。

    “雪隐~~!!呼哧呼哧…”杨御成踉跄着步子推门而入,这超长距离下的连续插芊步可真不是一般人能玩得起的。

    “回来了?演唱会怎么样?”雪隐将随身包裹放在地上,走上前去将他接下。

    “不错…呼…真的很不错。”杨御成弯着腰喘了好一阵方才调匀气息,抹了把汗歪头瞧向院中一众面生的客人。

    老六与一列眼冒精光的青年修者已经穿好了伪装过后的旅行装备,在他身边还站着一位气势不凡的中年人。

    衣着朴素,略有点啤酒肚,四条眉毛,很普通的隐藏高手模样。

    “介绍一下,这位是杜辛封杜会长,云响复国会的领头人…杜会长,杨御成,您认识的。”老六在一旁故作恭敬地介绍道。

    “嗯,真是一表人才,英雄出少年啊…”老杜呵呵一笑行了个礼接着说道:“杨少侠,我跟你父亲可是老相识了呢,只可惜…”

    “想去见见他么?”杨御成挑了挑眉毛。

    “喔?”杜辛封微笑回应。

    “他现在就在满盈城外某个小池塘里以身饲鱼呢…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一路行来撞到的他的朋友确实有点多,您要是真的有意祭奠的话不如对我杨家余脉多多照拂一番吧?”杨御成摊着手,十分无谓地说道。

    “呵呵,好尖锐,跟你母亲简直如出一辙。”杜辛封并不生气,反倒显得更开心了。

    我的…母亲…?

    “你要敢是再提一嘴这些有的没的,我可不会管你跟老六有没有什么狗屁合作…”杨御成的眼神渐渐转冷:“无想海里的鱼应该也挺需要有人来救一下的…我的意思表达得够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杨少侠,你的话我铭记于心。”杜辛封重重点头正色说道,两人之间宛若悠闲的擎天巨怪与准备殊死一搏的受伤小兽。

    大眼瞪小眼对视一阵,杨御成将目光转向正背着手若无其事吹着口哨的赵老六。

    “老四,我们要走了,到时候有事我会直接联络你…插芊山里也有我的人。”赵抚兰贼兮兮地搓着手凑上前来小声嘟囔道。

    “谁是你的人啊?”雄浑的声音从门口悠悠传来,老六被吓得直接缩起了脖子,这个角度看还真像坨变异了的老乌龟。

    “哎呦…大山主!”

    “谁是你的人啊?”贺谏瞥了杜辛封一眼,两人简单目光交流算是打过了招呼,老天师也在他身后乐呵呵地跟了过来。

    “哎呀,这个…都是朋友,朋友,江湖上的朋友嘛。”老六摸着后脑勺满头大汗。

    “直接把信寄给我就行了,我会把这小子安排去后山,寻常角色联络不到的。”贺谏用鼻子哼了一声接着指向杨御成说道。

    “哎呀,这都什么年代了,真有急事要联络早就不寄…呃,行,全按您说的来!”老六刚要笑嘻嘻地耍赖皮便被贺谏一眼瞪老实了。

    众人交谈一阵都定下了各自的行动基调,拉结左右观瞧一阵,偷偷摸摸凑上前来将一份小包裹塞进了杨御成手里。

    杨御成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包裹中内容物的形状,接着若无其事地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一边阿闪泪眼汪汪地抱着雪隐的大腿,真是有千万个道不尽的舍不得环绕在嘴边。

    杨御成可没雪隐那么宠她,刷牙洗脸甜食定量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要求了。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注意安全,记得按时吃饭,还有…哎。”杨御成挠了挠头走到雪隐跟前,想要叮嘱些什么却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我知道了。”雪隐直视着他的眼睛点头道。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只是…”

    “我在听。”雪隐露出了微笑。

    “就是…哎,我从来都不敢以你的哥哥自居,也不太习惯高高在上地指示些什么。”杨御成也笑着叹了口气:“现在我才明白自己是不太善于表达情感的那类人,平时废话再多,关键时刻还是得掉链子…全都按你自己的判断来吧。”

    雪隐盯了他一会,接着轻轻摇了摇头。

    “这样婆婆妈妈的,不像你。”他再次看向杨御成的双眼,表情逐渐认真起来:

    “来打一架吧,既然你很担心…那我就证明给你看,我是没有问题的。”

    杨御成与相视一阵,闻言在原地愣了好久方才反应过来,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

    众人也随之望向场中两人,老六微微一笑与老天师对视一眼接着抬起手掌,小院四面八方无风震荡,透明光墙悠悠拔地而起。

    起阵。

    杨家兄弟一齐转过头来努着嘴看向他。

    打吧,老六嘻嘻一笑。

    使出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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