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杨家,嫡子杨守心。”
“呦喝,感情还是个少爷~”
“呵,我从来就没拿这当过事…你瞧,我要真是个乖乖宝贝哪至于连买酒的零花钱都没有?”
“也是,如你这般人自然受不得那鸟笼般的世家束缚,一看你小子就不是闲得住的性子。”
“你呢?一般人家可养不出你这一身腱子肉。”
“我?我叫陈惜命,如你所见就是个穷得响叮当的乡下马夫…这身肉疙瘩也不知是怎么就长出来了,可能是我天赋异禀吧?”
“好一个天赋异禀,哈哈,喝!”
“行,我跟你小子也算投缘,再走一个!”
嗝~~
“你还别说,我家祖上其实还挺显赫的…我太爷爷是雨落八王门下的采户,那可是个所有人挤破头都想掺上一脚的肥差。”
“他当时靠职务便利攒了不少钱,晚年迷上了马,进了不少稀奇货围在家里…我爷爷也好马,但是好的是赌马,常言道十赌九输嘛~本来也没多少家底全让他给霍霍了。”
“传到我爹那一代家里就剩下几匹兰疆产的大红枣了,找块僻地开个马场再种点荠菜日子也还算过得去,费劲吧啦讨了个老婆这才有了我…其实这样也挺好,可惜他是个贱命,老子刚蹦出来不到两年他就害了痨病去见我那混账爷爷了。”
“我娘也是的,非得继续操持他留下来的小破马场…她是书香人家出身,从云响那疙瘩远嫁过来的,哪能受得了马场那堆繁重活计呢?忙活没几年也得了重病撒手人寰了…”
“有时候我真觉得自己是颗灾星,打一生下来就把亲朋好友克了个遍…到后来熟识的长辈一个个都要么出事要么远走,我年纪又小哪懂世道险恶?村里些王八犊子三言两语就把我家马场给骗去了,只给我留下两匹杂毛红枣和一袋子饼。”
“最他娘的可气的是那两匹都还是公的,一到秋天嘎嘎打赖子,烦人是烦人,但他俩也是我最后的好伙计了…结果你也看到了,我好端端地拉着车讨生活,大毛二毛的脑袋就让那帮王八羔子给剁下来了,真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难怪你之前那么气愤呢,早知道我就替你多砍上几剑了…真他娘的不是东西。”
“哎,没事,人死都死了,事情也算两清了…我现在是有点想明白了,人这一辈子其实也没啥可图的。就像那堆府军,早上还雄赳赳气昂昂的,这会估计都已经开始招苍蝇了,何苦来呢?”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事情估计很快就会传开了,你这车夫活计大概是没法继续做了。”
“我啊…先给大毛二毛搭个坟吧,它俩爱吃刚抽条的荨儿榛子叶,我之前一直舍不得买,现在有钱也没地花了…至少让这哥俩带足了货在黄泉路上吃个够吧。”
“算我一份,把粮草铺包了吧。”
“嚯,杨少爷出手可真够阔的…咦?你不是连酒钱都付不起么?哪来的这些?”
“哈哈哈哈,买酒的钱没有,祭大毛二毛的钱管够!来,敬两匹烈驹!”
“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来,那我就替大毛二毛敬你了,喝!”
嗝~~~
“横竖都是跑路,不如咱哥俩凑一堆呗?实不相瞒,我是来替某位大人物送信的,到了地方别的不说至少酒菜管够,你有啥想法没?”
“都行啊,你的剑耍得也还算漂亮,我自然是乐意跟你一块玩的。不过我刚才也说了,不止我爹我娘,就连马都被我克死了,你不介意?”
“什么狗屁天煞孤星,人命如何哪是这贼老天能定的?它要是真敢管我就把它掀了…嗯,仔细一看这地方风水好像还不错,你去买草料我去堆坟包,子时开祭完事咱们就走!”
“啧啧,你还懂风水?”
“不懂。”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喝!”
“喝!”
嗝~~~~~~
嗝~~~~~~~~
你们俩…
不要…在别人…睡觉的时候…
跑到别人的脑子里说话!!!
“呼啊!”睡眠质量遭到毁灭性摧残的杨御成大喝一声翻身而起,无论如何这对一个将近十八年都没睡过觉的年轻人来说确实都太过残酷了。
“喵哈!”十恶子也几乎在同一时从他衣衫的前襟中探出头来晃了晃耳朵,这位爷可是结结实实来了场黄粱大梦。
“喵呜?喵喵…嗷!!”还没搞清楚发生了啥事的小黑猫忽感头顶被一只魔手笼罩,接着就是一顿永无休止的暴力揉搓。
虽然被咬到了手指,但杨御成还是挺开心的,毕竟这是历经漫长岁月之后终于摸到的除了自己之外的第一个活物。
总之先给猫猫队加一分。
环视四周,依然是先前那片没有颜色也没有空间感的虚无之所,唯一不同的是自己脚下多了一滩漆黑墨点,触及波动宛若涟漪。
“所以这算什么?新的实景互动电影么?”杨御成挠了挠头看向同样正缩在自己胸前,抖着耳朵四处好奇张望的小黑猫。
“喵?”小黑猫耸了耸鼻子,寻摸一阵之后朝着某个方向伸了伸爪子。
杨御成顺着它指出的方向望去,视线锁定,乌有之处突然绽放出了黯淡白光。
间宫穹…不对,身后隐隐浮现着纯白光圈,身着白衣发型飘逸的十全子正端坐在不远处,半角仰面微微闭目,宛如月下白狼。
杨御成摸了摸下巴,摁住小黑猫的脑袋谨慎地迈开步子朝他走去。脚下漆黑随着他的步伐移动,倒是有种一苇渡江的奇妙感。
十全子转过脸来睁开双眼淡然一笑,漆黑眸子之中隐有雪花浮现,瑰丽非凡。
这张脸不配红眼,看起来真奇怪啊…
“所以…”杨御成来到他跟前挠了挠脑袋:“算了,你应该也不会解释的,是吧?”
“世事自有世人解,御成…其实答案就在你心中,我也不是间宫穹。”十全子点了点头,施然站起身来:“要回去么?其实于此等候至下一次“浪潮”涌来,历经无数旅途便可直抵大道了。”
“回去?回哪,喔…”杨御成捏了捏眉头:“我现在要是回去的话会是个什么情况?这都小二十年了,会不会雪隐的孩子都打酱油了?”
“时间,没有意义。”十全子摇了摇头,表情平淡地说道:“也许当你真正明白其中道理的时候,你就能听懂我与十恶子的“话语”了…”
“行了行了,打住。”杨御成挥了挥手:“你这家伙经了这么一遭之后越来越谜语人了…算了,总之先动起来吧,怎么回去?”
十全子微微一笑,望向杨御成的左手。
“天道善念到底是什么玩意啊…”杨御成叹了口气,紧握左拳凝成纯白结晶,蓄力爆喝一声便向空处猛然击出:“白滞…呃,什么来着?”
“喔,我不是这个意思。”十全子又笑了笑:“我的意思是让你不要伸手…”
“啊?什么意——————”
呼…时空扭转,失重感陡然袭来。
若真再来一次天降猛男,杨御成真的要骂娘了。不过这次还好,坠落的空虚感只持续了一眨眼的功夫,接着就是一片…
嗯,啥?诶?喔!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水!?我掉进水里了?好烫!
“噗哈!”被水流迷住双眼的杨御成拼尽全力挺起身子,结果很快就从水面冲了出来。
啊…好熟悉的感觉,呼吸…
回过神来,杨御成抹掉眼皮上的水珠环视左右。只见脚下是一汪灼灼清泉,有迷蒙云雾环绕四周,场景搭建得颇有韵味,当真有种书画中描写的飘渺仙境,琼浆瑶池的即视感。
嗯?好软啊?
视线掠过上空转向身侧,接着入目的场景就是一片…妈呀,白花花的大腿…?
自己的左手正好搭在其中一条上。
再抬头,几位英气十足未着丝缕,洁净的肌肤上挂满水珠的妙龄少女正表情各异地盯着自己…那场面真是难以名状。
虽然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身为男性的本能与耳濡目染的公序良俗正不断散发着危险至极的红灯警告。
我…是不是又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