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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白滞经
    人能够影响自然么?答案是可以。

    这是个辉煌的时代,虽说不至于人均身俱移山填海之能,但集合众力挖个山造个湖之类的都算不上什么大工程。

    不到一年,掌握着尖端技术的修行者工匠们就能垒出一片足以抵受百年风雨的建筑群落。若是遇到突发情况事出紧急,一夜建城也不是什么传说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即使如此,人类的文明痕迹在这片广袤无垠的五州大地上也才占了不到四成。那些整天飞来飞去高谈阔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绝顶人物甚至连头顶那一粒粒小小的雪花都解决不掉。

    雪不止,人们的生活愈加艰难。

    阴谋论在各个层面蔓延开来,有人说各大上层组织是故意不治理雪灾,用以淘汰脆弱的生命精简人口。有人说这场雪就是人祸,是某些坏心眼的家伙故意或者无意间释放出来的。

    事实上,官方真的没有尝试过将这些恼人的白色碎屑送回天上么?

    赵抚兰是个知晓内情的人,同时也是个具备反抗精神与满腔热血的天纵英才。他为了自己的怨恨与云响州上生活的万千生灵谋算天命,历经多年筹备,剑指雷行王朝。

    犹如蚂蚁阻拦大象,犹如骑士抄起他的小牙签对着巨人的脚趾高喊挑战宣言…他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勇士,是个无惧真相的智者,也是个天生反骨难以操控的恼人刺头。

    即便是这样的人,对神幕阁上空悠悠飘落的纯白雪花也是绝口不提。于冰河边会面的时候杨御成本来有意询问,但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时,一切谜底都已经昭然若揭了。

    悲伤,无奈,绝望。

    我们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强大,即使我们之中的佼佼者可以力劈山河,可以在一瞬间完成大量无比复杂的信息计算。

    人能够影响自然么?答案是可以。但花草树木是自然,飞鸟野兽是自然,风云流转雨雪交加也是自然…雨落州一直都是雨落州么?云响州有朝一日变成雪覆州真的是很不正常的事情么?

    本该如此,天道本就如此,它赋予了你能够改变自身的力量,却不会施舍更多。

    但若是有一天,世上出现了可以打破这道冰冷牢笼,可以扭转一切定理的人,那么本该均衡固定运行的程序又会受到什么影响?

    桑原古籍说,天生赤瞳者能够消融冰雪。每当这片海中孤岛遭受白色死神连绵不断的关注与宠爱时,赤瞳者就会现身于大众之间,带领人们重新回到春日暖阳的怀抱中。

    传说终归是传说,现实中也没见过哪有人一下雪红眼病就开始发作的,就算真发作了也没听说过雪会绕开他下。

    土间义庆将间宫穹拉到自己眼皮子底下大多是出于对政治因素与舆论引导的考量,毕竟自古以来又不是没出过什么“啥河石人几只眼”之类家喻户晓的箴言诡闻。

    若是放着红眼小子在外面随意溜达,真被有心人拿着棒棒糖给骗去利用了也是件麻烦事。反之自己只要能将他抓在手上,兴许就能变成让老鼠们自相残杀的便宜木片。

    当局者各有各的考量,但杨御成并不是这段故事中的出场角色。

    以这次颜彻在神幕阁以人力开天为起始点来计算,云响州的上一次雪灾是十八年前,赵抚兰出生的那一年。

    根据崇亲王与陈露凝之间的三言两语,以前似乎也有过类似的情况,但绝对不是什么覆盖全境造成无数死伤的灭世天灾。

    至于桑原的雪…好家伙,那是热带好吧,正经嘎嘎量产西瓜菠萝的,一年能下三天雪就不错了。书里根本就没有关于这一段的记载,可哪怕谱史的人再怎么手眼通天也不可能轻易地掩盖或者忽略掉七十年前的历史事件。

    奶奶的,那个时代的人现在还活着不少呢,怎么可能容你睁眼说瞎话?

    答案只有一个,桑原的雪确实是被抹去了,而且还是以从未存在过的形式彻底消散无踪。

    这让杨御成想到了一个词。

    失流。

    间宫忌与间宫穹…你们这两个无论是从长相还是身世都八杆子打不着的红眼小子到底是什么玩意?七十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切都跟疑似被天道摇篮洗去的四州有关系么?

    七十年前,天海仍是九州…

    问题太多太离谱,想得脑袋都快裂开了。杨御成甩了甩头叹了口气,随手将手中的参考文献往空处一丢,翘着二郎腿哼起了风来小调。

    这三年他倒也没闲着,除了偶尔给十秃子他们出出坏主意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在恶补关于桑原的文史经卷,毕竟自己莫名其妙的能看懂桑原字也能听懂桑原话了,不看白不看。

    至于书是从哪来的?鬼知道,他一想看啥东西相应的典籍就自动跑到他手里了。

    间宫穹是知道这个异象的,但他是个悠然豁达的性子,既然连杨御成自己都不知道为啥或者不愿意解释,那他也不会过多追问。

    其实他还是有点庆幸的,毕竟要是杨御成没掌握这项虚空点书的奇异能力,没准自己还得腾出宝贵的研经时间去帮他翻书…

    两人的交流其实并不多,私下相处时虽然谁也逃不开谁但他们都是能静下性子的类型。一个要么飞来飞去搞搞肢体行为艺术要么飘在半空啃书,一个每天就是研经礼佛抄写典籍,互不干扰又能交流见解。

    仿佛天定相合,他俩从认识的第一天起就没有过什么不自然的感觉。不过对于杨御成来说这确实是前世…或者说后世缘分了,这小秃瓢除了是个两脚走路的秃瓢之外其他地方简直跟每天趴在阿闪身边被揉来揉去的好脾气大白狼一模一样。

    当然了,这一切和煦都是建立在杨御成啥都摸不着的基础之上的,要不然以他那降世魔王的秉性,只怕现在他已经杀进天京宫里骑在上王脑袋顶上喝茶了…或者是在中途被人一矛掼死。

    十全子…你还留有身为间宫穹时的记忆么?对于天道显化降世的你,记忆这种最低级的思想碎片会有意义么?

    为何你要引我过来?

    仔细想来,自己对黑猫白狼根本毫无了解,它俩就是自己,却不是自己…说到底自己又是什么呢?自己又怎样才能了解自己呢?正所谓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

    “呼…”又甩了甩头,杨御成也不知自己为何会一下子变得这般多愁善感。

    “好!”间宫穹冷不丁来了一嗓子。

    杨御成吓了一跳,险些没在空中翻了个身子,这家伙这般咋咋唬唬的场面可不多见。

    “啊,抱歉,吓到你了么?”间宫穹转过头来对着一脸懵逼的杨御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嗯哼?”杨御成努了努嘴。

    “土间大人先前不是说我有消融飞雪的能力么?我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间宫穹顿了顿整理了一下语言:“这场雪已经困扰大家很久了,如果真的能让它停下,即使拼上我这条命我也愿意!”

    “嗯哼嗯哼?”杨御成歪着脖子。

    “所以我决定先写篇经文,没准写着写着就能想明白该怎么做了!”间宫穹像是找到了什么通天大道一般,十分兴奋地抄起桌案上只起了个题目,卷得跟厕纸一般的经卷叶纸炫耀着。

    “嗯哼…”杨御成扶着额头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啥了,这小子指定是脑袋里缺根弦。

    哪有写经先起标题的啊?

    咦?这标题…

    《白滞经》…?

    白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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