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询问,谈不上什么利益交换,但杨御成还是在一上来就亮出了底牌。
两次相遇加上之前作出的研究,他已经大概理解间宫忌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冷酷但不冷漠,头脑清晰,使命感,还有那么一丝足以让他自命不凡的经历。
这样的人,嘴严得很。
想要吃果肉就必须得敲开核桃壳,想要打听到些有趣的事情,就得让他动摇。
间宫忌伸手上前欲夺赤目鬼牌,奈何被满身的绷带阻滞,再加上杨御成变戏法一般的手速,可怜的桑原少年当场摔了个狗啃泥。
这可算是把人得罪透了。
“把牌子还给我!”吴山主在一旁抱着膀子闭着眼睛,满脸不爽地同声翻译道。
“哦?这是你的么?”杨御成饶有兴趣地往后挪了挪屁股,与他隔出半个身位的距离。
“你们雷行国人都如此蛮不讲理么!?”间宫忌就跟被挑逗到气急败坏的老牛似的,被绷带包裹的鼻尖噌噌往外冒着白气。
“别一下就把调子定得那么大…”杨御成跟逗小孩似的亮出牌子在他面前晃了晃,旋即收回衣服上贴身的里衬口袋中:
“论不讲理,我自称天下第一没人敢跟我争…不管是五州之内还是你们桑原。”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间宫忌怒喝一声,但话语经过吴聆软趴趴的翻译转换过来总感觉少了点国仇家恨般的厚重感。
“我不想干什么。”杨御成嘿嘿一笑:“这牌子是我捡到的,于我也无用,无非就是按规矩把它交到大会主办方那里…你若说是你的,之后去失物招领处报个备不就是了?”
间宫忌眯起双眼,隐有红光闪烁。
嘿嘿,急眼了。
“那所谓的虚子,在你眼里是什么模样的?”见好就收,杨御成正色问道。
“你看到的是什么样,我看到的就是什么样。”间宫忌寒声答道。
“你有东西在我手上,我不知道你老家那边是什么样的风土人情,但是在这里…”杨御成用手指戳了戳身下的地板:“你不愿身份被曝光,我能理解,但不代表我不会拿这件事来威胁你。”
“六足翼兽,跟“伊基塔”很像,你们这里没有那种动物。”间宫忌思量一阵,接着僵硬答道。
“我看到的是人型,脸是上下颠倒的。”杨御成皱眉说道。
“虚子拥有改变形体的能力,每个人看到的虚子都是不一样的。”
杨御成偏头转向吴聆。
“我根本就看不到。”吴山主摇了摇头:“最后靠你激发观霞元灵石时我才勉强捕捉到了一丝模糊的气息,跟你的黑焰很像…”
“这里出现的虚子跟我之前遇到过的都不一样。”间宫忌虽然听不懂吴聆在说什么,不过还是顺着谈话的大概流程补充道。
“你能看到它,我也能看到它,所以我们都是一样特殊的人…对么?红眼小子。”杨御成点了点头,对间宫忌沉声说道。
“你想说什么?”
“我们是同一片池子里的鱼,你与那个怪物敌对也许是出于工作原因,但无论立场出身如何,现在我们的敌人应该都是一样的…”杨御成竖起手指:“我有个猜想,需要你帮助证实。”
吴聆转达过去,间宫忌皱了皱眉头,并未直接答话。
“夜心王颜彻,你认识么?”
“颜彻!”间宫忌直接用标准语喊出了这个名字,看他红光大盛的双眼就能知道,那位双源尊者可比杨御成可恨多了。
果然如此。
“你漂洋过海来到此处是为了他么?那什么狗屁虚子跟他有关系么?”杨御成追问道。
“不是他…是他身边的和尚。”间宫忌咬牙切齿地念叨着:“他和那和尚劫走了大神官的女儿,而且不知用什么方法让虚子发生了变化…”
“和尚?”杨御成一愣。
“他到底是什么人,他现在在哪里?”间宫忌起身追问道,腰牌的事已经完全被他忘在脑后了。
感情这还是出勇者斗恶龙救公主的故事…
杨御成又转向同样在皱眉深思的吴聆。
“我已经三十年没见过他了。”吴聆托着下巴思索着:“他从未来过云响州,这与老人们之间的约定有关,至于和尚…”
“菩提教?”杨御成问道。
“不可能。”吴聆摇了摇头:“当年星烁大战时菩提教主就是被夜心王亲手斩杀的,他也是摧毁菩提教的主要力量之首…两者彼此间说是头号仇人也不为过。”
“野心家眼中可没有仇恨可言。”
“信教者是不一样的…”吴聆望着杨御成的眼睛平静地说道:“他们的力量来自他们的信仰,爱便爱得纯粹,恨也绝不会被遗忘。”
“所以他们才要挑这场大会时举全力搞一手吃力不讨好的教内聚会么?”杨御成抬了抬眼皮。
“你已经知道了?”吴聆愣道。
“我甚至原来还准备帮他们收拾你们呢。”杨御成耸了耸肩:“要不你以为我怎么会翻墙进你家院子的?我又不是什么虚子猎人。”
是踹门进的…小黑猫喵了一声补充道。
吴聆思索一刻,很快便想通了其中关节,点了点头将话题引回正路:“你既然见过他们应该也能明白了,这样的菩提教众绝不可能与仇敌为伍…和尚也不只是菩提教一家才有。”
确实,无论是酪绵还是苏知仁都是那种匹夫一怒血溅三尺的排外性子。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江湖中人爱憎分明,是绝不会为了利益去和仇人联手的。
“颜彻和那和尚袭击你国家的时候,有带着一个手上长着鳞甲的蓝眼睛老头子么?”杨御成转头向间宫忌询问道。
“撒马利亚…”间宫忌的表情就像受伤的野狼一般:“就是他杀了我的师父…”
“我问完了。”杨御成点头起身:“怎么样,吴山主,当翻译有的时候也不是件坏事吧?”
“要搅动风云,你未免还有些太年轻了。”吴聆显然还有些没回过劲来,说话都是倒装句。
“等等…!”间宫忌刚要说什么,便被杨御成挥手打断了。
“故事,关系,谁是谁,这些我都不感兴趣。”杨御成微笑着说道:“我最在意的是你的能力,你不愿说,又想要牌子,那我给你两个选择。”
他竖起手指比了个“二”字:
“杀了我,从我的尸体上拿走你的牌子,你知道它在哪。”杨御成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或者赢下接下来的比赛。龙骧台上相遇之时,我不仅会把牌子还给你,还会给你一个答案…”
一手黑焰燃起,一手白晶飘散。压抑空灵,极不和谐的气压瞬间以杨御成为中心扩散至整个茶室,搞得场中诸人眼皮都跳了起来。
“我是什么东西…你不在意么?”杨御成脸上的笑容依旧未变,话一撂下便转过身,压着胸口兴奋起来的小黑猫飒爽离去。
吴茜寻向父亲点了点头,起身跟着杨御成的脚步追了上去。
间宫忌未动,而是沉思一阵,将头转向桑原语十级的吴聆:“彼の名は?”
他的名字叫什么?
吴聆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笑了笑。
他会亲自告诉你的…
一瘸一拐的杨御成虽然姿势不好看,但走得可一点都不慢,搞得神态悠闲的吴茜寻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他还有一场比赛要看,并非陈露凝,也不是白衣剑客。
插芊山苏乘,在这场各方势力交错的混乱棋盘上,那是他最后一个需要关注的人。
“刘少侠。”吴茜寻是个聪明人,至少在大街上还是分得清该怎么称呼别人的。
杨御成转过头来。
“有你的信。”吴茜寻看着对面摆出不耐烦表情的一人一猫,心里也有些不爽。
至于这么讨厌我吗?
杨御成不语,接过吴茜寻递来的信件端详一阵,翻手过来,于表纸上看到了一个圆滚滚小蛤蟆模样的青绿色印章。
妈呀,背又开始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