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离花一现身,事情倒也明了了。
夜心王颜彻似乎与山鸦道人带领的魔教部分势力产生了某种冲突,而矛盾的爆发点则被安排在了地广人稀的风来州。
最后的结果是北地三郡落入夜心王手中,山鸦道人与杨赐信达成协议助他篡夺满盈城。
两头巨兽对垒,留下一地鸡毛。
不过满盈城一事显然不是这群阴谋家的最终目的。毕竟杨御成相当于直接掀了他们的桌子,但杨家那边对他的追查力度几乎等于零,魔教则压根都没什么人提起这事。
教中传得最盛的风言风语是最近圣女好像在风来州找了个姘头…
毁一城灭一县这点小事对体量上足以只手遮天的魔教来说是再平凡不过的了。
血离花是魔教核心三宫之一紫苑宫的堂主,此宫自三十年前正魔大战宫主身陨之后一直没有确立新的领袖,几位堂主共同执掌事物的体系不知为何就这么尴尬地延续了下来。
关于魔教内部的事情她不肯透露太多,杨御成一众也没什么兴趣,反倒是酪绵在知道眼前的小丫头就是教内传说一般的人物之后,神情变得颇为窘迫局促。
“小丫头,看什么看?”血离花抱着膀子,像只骄傲的小型斗鸡一般趾高气昂:“咦?你身上的气息很特别啊…你是我教中人?”
“是,菩提教分支,小龙集会酪绵,见过离花奶奶…”犹豫再三,她最终还是向面前的小豆丁行了个郑重的教内礼。
“小龙集会?哦,苏秃子的人啊。”血离花拿小拇指掏了掏耳朵,十分不屑地吹了口气。
啪。
阿闪一记左右夹击拍得屋内众人皆是一愣,脸蛋被夹,嘴被挤成“O”型的血离花本人更是在一瞬间陷入了对人生的怀疑之中。
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人敢对老娘这般无礼了…
“啊!对不起!”阿闪也反应了过来,急忙抽回手不断道歉:“我…我习惯了…下意识就…”
言语间她的目光还不断瞟向被她收拾得大气都不敢喘上两口的小泥鳅。
“杨家小子…你们就是这般待人接物的么…?”血离花如火山爆发前一刻的宁静一般,肩膀颤抖着瞧向杵在一旁看热闹的杨家兄弟。
“她叫阿闪,在这屋里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敢动她一下,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杨御成轻飘飘地甩出一句:“就算你修为未损我的话也不会变,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血离花眼皮一阵颤抖,抿着小嘴胸口起伏好一阵,方才十分勉强地对阿闪挤出了一副笑脸。
“桀桀,阿闪姑娘呀…真是个好名字…”一句话产生了五六次语气波动,看得出来这位紫苑堂主大人于音律一道也是很有研究的。
“是呢是呢,你叫血离花吗?好好听呀!”阿闪嘿嘿一笑抓起对方的小手摇来摇去,她这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倒是让对方消了些气。
“那是,我这名号可是…”她刚翘起鼻子微闭眼睛骄傲地准备述说起自己的光荣历史,脸蛋又被阿闪啪地一下来了个左右夹击。
“啊!对不起!!”阿闪又愣了一下,慌忙用手揉起对方被拍得通红的小脸蛋来。
这妮子怎么手劲这么大?
血离花将充斥着滔天怒火的双眼投向杨御成,他则贼兮兮地别过脸去吹起了口哨。
好小子…跟你爷爷一副混账模样…
修为尽失,主动寄人篱下的血离花在确认了自己已经完全失势之后哀怨地叹了口气,被阿闪揉着脸蛋含糊不清地继续讲述了起来。
她于满盈城一役被贺谏斩破肉身,不过不知是两人之间有些老故事,还是大山主这人比较顾及江湖情面,总之是没有动她的命门。
紫苑宫重塑肉身之法万般凶险,血离花也是无可奈何方才进行尝试。借助自家的宝贝蟠龙精魄与随身携带的天材地宝,她还算顺利地重新凝聚了一具类似肉葵成型的新身体,只不过在关键环节出了些岔子。
至于出了什么问题,看看现在这对逃荒灾民带着小泥鳅的活宝组合应该就能明白了。
修为尽失又与手下失联的血离花在悦河支流挖了个洞,一呆就是两个月,刚刚恢复了行动能力爬出来欲与教友联系的她突然发现…
风来州,变天了。
不止是各方势力摩擦不断,朝廷兵士汹汹而来,自己知晓的联络点竟然全被颜彻给端了。
噩梦夜枭般的魔教堂主一下就变成了自己走路都费劲的香饽饽,血离花心中的苦涩与沧桑可想而知。
不过好在她现在的这副模样跟原来那种给公主送毒苹果的老巫婆的形象大相径庭,倒也能糊弄过许多关卡与追查。
眼见风来州已经不是人呆的地方了,血离花规划了一番退路,最终将目标定在了距离最近的云响州。
紫苑宫本殿位于星烁州,两地之间乃是天涯海角般的距离。雷行州是皇城所在,魔教虽然与官方暗中有着诸多合作,不过明面上还是受打压的,茫茫江湖,别提多少人想拎着她离花奶奶的头去跟主子领赏了。
对于一个脑子里装着数十载风雨沉浮,面相又颇为可人的小女孩来说,混上一条开往临邦的商船并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就算她变成这副模样,还是有些人能够认出她的。
毕竟我血离花当年也是倾国倾城,迷倒凡尘无数的翩翩美人呢!
说及此处她十分骄傲地挺起胸膛,差点又被阿闪来了个狗熊拍面饼。
蛇蝎男爵撒马利亚注意到了这个格外与众不同的小姑娘,以及她那十分好认的特殊发色。
血离花年轻的时候不仅美貌非凡,跟这位雨落州出身的异域小子之间的恩怨也挺深的。
猫拿耗子似的追杀游戏暂且略过,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抵达云响州的血离花找准机会,一头扎进了正在举办少年英杰会,各方势力纠缠不休,人多眼杂的神幕阁。
撒马利亚也哼着小曲儿跟进来了,不过刚入岛的一瞬间,他就被某种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哦…那天正好是我在打比赛。”杨御成捏了捏眉心,深刻体会到了嘚瑟的代价。
“你?少年英杰会?”血离花似乎已经找到了对付阿闪的方法,十分不讲义气地把小泥鳅往出一甩,终于让她转移了关注的方向。
“嗯,具体细节就不提了,反正这次大会由我替观霞山出战。”杨御成耸了耸肩。
“观霞山…等等,你现在是不是在用假名?”血离花一愣,瞪着眼睛怔怔问道。
“风来州刘惮。”杨御成作势拱手:“原因诸多,反正在外面别叫我本名就行了。”
“刘…!”血离花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会吧…杨御成也眼皮一跳。
场面如坚冰冻结,血离花神情数变,过了好一阵方才缓过劲来,小心翼翼地从身上裹着的破布里掏出了一枚精致的小挂坠。
挂饰是银色银盘的朴素设计,中心嵌着一枚黄澄澄的,似宝石又似琥珀的东西,不过此时里面早已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东西了。
“这是…我师父…”血离花愣愣地盯着手中满是岁月磨损痕迹的挂饰,不可置信地继续说道:“这是我师父交给我的,说若是碰到观霞山一个叫刘惮的人,便将此物还给他…他还说,那人会在相遇之前救我一命…”
“呃,你师父?”杨御成挠了挠头。
“六十年前。”血离花紧握着挂坠的小手开始轻轻颤抖起来:“那时候…我跟现在一个年纪…”
漫长的旅途,终于到达终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