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来说主角是什么样的?
外地人,有特殊能力,身处各种事件的风暴中心,还有就是不能长得太丑。
单就这几点来讲杨御成算是完美符合的,可一旦比他更瓷实的家伙横空出世,那么先前他所担忧的一切就都可以随风而散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云响五侠,少年英杰会,朝廷与江湖…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场钓鱼盛宴。
“喂!”红眼少年转身欲走,却被杨御成冷不丁一声出言叫住了。
“…?”少年颇感疑惑,皱着眉头转过身来,眼中红芒已经悄然褪去。
“你是参赛选手对吧?我也是…”杨御成手脚并用地比划着说道:“没准我们会碰上呢,到时候还请手下留情啦。”
红眼少年的眉间皱纹愈发深重,听着对方叽里呱啦连珠炮似的一顿胡侃,也搞不清楚这人到底想要干嘛。
不过看他这傻样似乎也没有敌意…海外的世界广袤无垠,有那么三两个怪人也算正常吧。
少年无言颔首,转身离去。
杨御成杵在原地望着对方的背影,任由夜风吹袭衣衫,饭局上沾染的酒气也散得差不多了。
他听不懂。
这眼中隐有红芒,气质颇为不凡的少年并非是在扮酷,而是真的没听懂我说的话。
一个字都没听懂。
晃了晃脑袋,杨御成左右瞄了一阵,见无人关注自己方才抽身离去。
转入小路,身侧巷口暗影浮现。
“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么一手。”杨雪隐抱着膀子贴在墙边,他在搞隐秘行动的时候总会穿着一身黑衣,反而显得更加可疑了。
“呵呵,你我兄弟直接并称神幕贼王得了。”杨御成咧嘴一笑,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枚质地颇为温润的铁木牌。
“赤目”,上面只有这两个字。
牌子的边角上还沾着新鲜的血渍。
杨雪隐挥手丢来一块玉质腰饰,半个巴掌大小,表刻赤眼鬼面,背面则隐约分布着难以察觉的细密凹痕。
两物相合,正好能嵌在一起。
红眼少年也是够倒霉的了,随便出来逛一圈就遭了两趟贼,丢的还是最重要的东西。
“桑原人…跟金湍山的事有关系么?”杨雪隐看着四哥将两块牌子严丝合缝地卡在一起,也大概明白了红眼少年的身份。
他虽然对器物技法没什么研究,不过这两块牌子所使用的工艺他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雷行王朝建立之初,天海五州与西海桑原之间摩擦不断,为了表面大局的平稳,两者之间的争斗也多在信息隔离的环境下悄然进行。
最后的结果是桑原退步,受封属国。在这之前有着怎样的血雨腥风,现在已经无从考察了。
巧的是,杨家先祖曾经参与过那场被掩盖在水面之下的无声战争。
更巧的是,那坏蛋先祖从对方手里夺来过与现在杨御成手中一模一样的牌子,正跟他家的藏宝室里摆着吃了好几十年的灰呢。
杨御成不太了解桑原国内的事情,对这弹丸小国的印象也只停留在书本之间。
不过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拿着这种特殊工艺制成的身份牌的家伙绝对不会是什么简单角色…要不然摆着他干嘛?
杨家那么多宝贝呢…
顺带一提,他家里那块牌子上面写的是“龍鈴”,雕饰则是墨鼻狐面。
“何止是有关系,若我没猜错,这牌子上面沾的血就是上坂生业的血。”杨御成呵呵一笑,捏着手中温良的铁木牌,颇有茅塞顿开之感。
“你的意思是…”雪隐皱了皱眉头。
“你是怎么盯上他的?”杨御成将嵌合一体的牌子重新分开塞进怀中,抬头问道。
“我和酪绵分头调查金湍山一事,不过这神幕阁内消息封锁得十分紧密,就算摸到线索也是断断续续的…”杨雪隐耸了耸肩:“然后我想着去吃点东西,结果就在食肆里碰见这家伙了。”
“他干什么了?”杨御成疑惑道。
“他吃饺子不蘸醋。”雪隐答。
那是真的够可疑的…
“而且有人上前与他攀谈他也支支吾吾的,一个劲的抱歉抱歉…这样的家伙我要是不上去跟一阵,只怕是连我自己都说不过去了。”
“嗯,我之前看书上说桑原人一般学会的第一句标准语就是道歉用的词。”杨御成嗤笑一声:“还他娘的挺有礼貌。”
“但他做的事情似乎并不怎么礼貌。”杨雪隐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他身上的血气很重,绝对不是杀上一两个人就能沾染到的…我隐约还能从其中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诅咒。”
“呵,桑原家事与我无关,我只在意他们大老远跑到这里是要做什么。”杨御成摆了摆手:“若不是凶戾之辈,只怕还在海上就要被金湍山的巡逻舰队给赶回去了。”
“我没打听到有关桑原人入境或者他们被邀请来参加少年英杰会的传闻,这么说那粗心小子是自己偷渡过来的咯?”
“不,他是被邀请来的。”杨御成呵呵一笑:“不要小看了雷行边防,此地主家崇亲王的儿子我今天也见到了,绝不是泛泛之辈。”
“邀请?”杨雪隐皱眉。
“是的,我之前以为云响暗流源自江湖势力与朝堂间的摩擦,赵老六要做的事与正魔对抗也是割裂的,现在想来,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多巧合呢?”杨御成开始解释起来:
“这一切都是雷行皇室的自导自演,意不在打压江湖势力,而是不同派系间的彼此攻讦…本来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宫斗牵扯底层,但赵老六与陈露凝这些人趁乱起势横插一脚,一切就都变得复杂浑浊起来了。”
“这些跟桑原人有什么关系?”
“桑原人作为距离最近,影响力最小的异域势力,被当成核心棋子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杨御成陈默一阵,缓缓抬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雷行皇室要制造一场事件,有可能是大范围的破坏或者是一场屠杀…无论如何,这笔账最后都会被推到桑原人头上。”
“难道说…”杨雪隐眉头皱得越来越深了。
“没错,上坂生业被夹在中间,既不能回归桑原又不是五州子民,却被动地起着斡旋的作用…他根本没有选择。”杨御成点了点头:
“金湍山主死于节,死于忠,死于义。”
云响五侠皆真英雄也…
“雷行皇室此举不就跟自断臂膀一样么?金湍山镇着无想海八百里,山主又是桑原人,就算真的想对那边动手也可以用别的方法啊。”雪隐还是有些想不明白,跨前一步略有些激动地问道。
“看看满盈城吧,雪隐。”杨御成摇了摇头:“父亲与上坂生业一样,偏安一隅太久,忘却了人心险恶,直以为靠自己身死就能救赎一切。”
“可是…”
“这就是政治斗争。”杨御成打断了他的反驳:“有人等不及了,他们并不在意目标是北地三郡还是莲落诸城,或者是小小的桑原岛国…而且党政演化到极处,老爷们也不会再顾及姿态了。”
深吸一口气,他缓缓说道:
“雷行皇室中的一部分人要以云响州为踏板,发动一场合情合理的对外战争,以此来巩固他们的权势…代价,则是无数无辜者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