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后还是被赶出去了。
她想杀的人没杀成,阿米尔端着茶,终于还是在角落发现闷闷拿剑抠墙角的信仰神和除她以外空无一人的墙角。
他忍俊不禁:“——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文茜很纳闷看着自己的手:“有人说了很奇怪的话,我正要杀他的时候,居然手慢了。”
——手慢?
法力到这个地步的神,怎么可能还会手慢?
阿米尔微微敛了笑意,是真的一时不察,还是潜意识叫她心软犹豫,哪怕没有感情了也不忍下手?.
他匆匆掰过她的肩膀,把茶递给她后简短的交代:“我忽然想起有些事,得先去处理一下,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这是给你泡的安神茶,刚刚只是灵力不稳稍有滞涩,不用多想,好好休息。”
——阿米尔过去有这么多话的时候么?
文茜很快就将这个看起来没什么意义的问题抛之脑后,接着坐回大殿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手指轻轻敲击书桌发出沉闷声响,身后站着裙裾飞扬的神像掌心托着一只振翅的金鸟。
——她忽然觉得很无趣,好像心理缺了一块,最近总想起以前,但始终不明白自己想的怀念的是什么。
——明明都是差不多无聊阴暗的记忆。
她撇撇嘴。神殿里每天空空荡荡,总也看不见热闹。于是这位信仰神临时起意,捏了一个自己,下放到人间。
“……什么时候——不认识他们的时候吧。”新的信仰神自言自语。
她希望这个自己没有过往,没有曾经的极品父母,没有认识那群叶罗丽战士,没和仙境有任何交集。
她希望自己平凡,普通,隐入人海,跋扈还是骄傲都无所谓,只要不和过去的自己重逢。
金色的神力从指尖流淌,她看着新的自己缓缓成型,先生骨,再生肉,最后生皮肤,长发也依原样落在肩上,双眼紧闭。
她想了想,又剥离出自己一分魂魄,与之融合,那个身体才真正出现鲜活地气息。
她托着下巴:“……以后,你就是我了。”
做好这个自己,她将之丢到了人间的角落,看着那个自己睁开眼睛过上新的生活。
——有一对恩爱的父母,一两个亲密的朋友,每天按部就班上学、下课,笑起来眼睛弯弯,生气了不再无人倾诉、面无表情。
这样不错,看了一段后,她如是想到。
往后,她没再关注过这个自己,就像被彻底遗忘在记忆深处的旧篇章,没人知道这个世界还藏了一个十分之一信仰神的躯体。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流淌下去。
直到死亡之神偷渡那条路,又去了人间一趟。
他披着人类的壳子,说不清是想要藉由此怀念些什么,亦或是证明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思。
他踩着步子到人间的时候,另一道神的视线恰好收回。
……
“——你谁啊?!”女孩穿着黑白的校服短裙,整齐的高马尾白书包,眉眼英气的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怒气,整张脸都泛着气血上涌的红,因为眼前这个实在是……太没礼貌了!
这女孩就是神明丢到人间的造物,伽夜咬着熟悉味道的棒棒糖,甜腻腻在嘴里化开,他带着怀念地叹了口气。
“还是那个时候可爱啊。”他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她略带婴儿肥的脸颊,手感意料之中的嫩和软。
——遇到变态了?
对忽然出现的这个坐着奇怪举动的少年,文茜气疯了,一巴掌扇开他的手,唾骂了一句:“神经病呐!”
然后转身就要走,不出意外手腕又被一把拉住。
伽夜闷闷地笑了一声,自己也被逗乐了,怎么总是对她用同一招。
她横眉立目,双手叉腰:“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伽夜一时怔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回答,低着头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就是想认识一下你。”
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在自己面前露出过这么鲜活的表情了,乍一看到,他几乎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伽夜苦笑一下,他少有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和反应的时候,到如今居然只能苦笑一声尴尬地立在原地,有话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不是她,这只是个……假的而已。
在他自我唾弃的时候,对方已经彻底认定他就是个傻逼了,一会儿又哭又笑的,一会儿又自言自语。
“……有病。”这个文茜同样不吃这套,她拍拍自己被抓过的袖子,拎起滑落的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伽夜看着那个背影,第一反应是下意识挽留,但手顿在了半空,他第无数次意识到自己不再是那个拥有特权的被她喜爱的人了,不能有恃无恐地留下想留下的人。
卡在喉咙的话再没能说出口,他只能低低地、沙哑地对那个背影道,
“……我叫伽夜。”
曾经那么多次见面,没能告诉你我真实的姓名,我很抱歉。
天道赋予我这个名字,虽然很不愿承认,但还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名字。
还有
……我喜欢你。
对不起。
……
回环的街道,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舒言和刚下课的陈思思聊了两句,道别的时候,陈思思挥挥手,有人来接她。
他们还是朋友。
一切好像还和以前一样。
天边昏黄,颜色渐晚,他背着包,一个人走过那条从小到大,无数次走过的回家的路。
舒言走在拥挤的人流里,恍然出神了一下,好像有个梦还在昨天,记忆急切又模糊地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似乎已经过了很久。
初高中关系好的大家都走在了不同的路上,被推着渐行渐远。
忽然间,旁边有女生不知道在讨论什么,发出了兴奋的声音,似乎有个熟悉名字从耳边溜过。
“…不是吧文茜,他居然……”
但只有一瞬间,说话的女生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下意识捂住了嘴。
舒言听到这个名字茫然回头去望,什么也没能看见。
他回头的同一瞬间,同方向的几个女生刚好从另一侧走过,其中一个离得最近,瑰紫色的长发扫过他单薄的肩,她和身边人笑骂两声,两人就这么擦肩而过。
等他再回过头来的时候,那几个人已经走远了。
女孩子们笑着推搡嬉戏,欢声笑语远去。
他在原地自己站了一会儿,周遭什么也没发生,他出着神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