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节清晰的手指握着一把通体洁白形状不规则的匕首,从腹部没入,远看就像是白骨钻入腹中,突兀的阴森诡谲之感油然而生。
文茜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表情,只是瞳孔里带上了点茫然。
——叶……
她张了张口,什么话也没说出来,然后无力的松开了环抱对方的双手,抬起头去看那张脸。
甚至在此之前,她还抱有一点可笑的侥幸心理。天真且愚蠢。
叶嘉一直以来略显苍白的脸上因为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而更显得讽刺,他额间碎发被风扬起,连带着遮在眼上的白绸,一并飘飞。尾端翩飞着飘向远方。
文茜心里咯噔一下,就想后退,紧接着就被对方一把扣住逃脱不得。
剧痛之中视线都有点模糊了,孟艺低柔妩媚的嗓音带着旗开得胜的自得之感悠悠然的对叶嘉道:「那块破布我早就觉得累赘,偏偏你还要一直戴着。」
叶嘉没说话,只是态度不明的笑了一下。
金离瞳听到孟艺还能说话,一下皱起眉往文茜这里看来,距离刚刚事情的发生不过短短几秒,他一眼就看见了僵住的文茜,现在的姿势几乎是被叶嘉整个揽住,根本看不见正面,但他就是直觉不对。
「……文茜?」金离瞳心里警铃大作。
女孩一动不动。
这下,舒言他们也觉得不对劲了,叶嘉眼睛上的白布滑落之后,瞳孔清晰分明的望向他们,尚有余力的白光莹在看清那双眼睛的瞬间手中拎出了光之刃。
他们没搞清楚状况,但是感觉到了杀气。
叶嘉轻轻挑眉,反问:「白光莹,我以为,我们会是盟友。」
——?其余人一头雾水。
「……谁和你是盟友。」白光莹语气降至冰点,好像被戳到了痛点。
「何必否认呢?你自己明明……」
高泰明看到了白光莹眼中不正常的闪烁,但还没听完,孟艺说的话就被人强势打断。
白光骤起,照得净水湖边明亮无比。
「放开她!」白裙白发的耀真一字一顿,身上被光明笼罩,一道光束直击伽夜,右手握住圣杯,敛眸语带狠意道,「伽,夜。」
伽夜搂着身前女孩轻松一躲,但这一躲,也让人看见了他的动作,文茜涣散的眼瞳和无力垂落的手臂像针一样扎在了每个人心上。
「你对她做了什么!」
伽夜轻轻一翻手,一柄精致的骨刀出现在他手里,刀身整洁没沾上一丝血迹,「你用法器,我就没有吗?」
他恶趣味的一歪头,冷漠道:「白骨刀。」
那把刀,刚刚捅进了文茜的腹部。
「文茜!」舒言强撑着想要起来,忽然被一股力量摁住:「别冲动。」
耀真更生气了,攥拳的动作预示着她蓄积的能量正在缓缓攀升,只等待一个爆发的契机。
文茜却忽然动了一下,搭住了叶嘉的手臂,让叶嘉自己都一愣。
其他人因为精神紧绷,没发出一点声音。
她直视着叶嘉的眼睛,声音轻到只剩气音:
「所以,都是骗我的,是吗?」
所有的特殊,陪伴,爱和纠结,都是骗人的,是吗?
叶嘉没说话。
孟艺讽刺一笑。
金离瞳额头青筋暴起,封银沙等人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叶嘉。叶嘉却反倒更冷静了,他静静和女孩直视,眼瞳里闪出银光,瞬间转换成了银瞳,衣服还保留着上次变成衣冠楚楚的白衬衣,西式的袖子和儒雅的穿着彻底变成了大家印象中死亡之神的样子。
叶嘉不置
可否的笑笑,又变回黑眸,眼里深不可测,彻底断绝了所有的侥幸:「是啊。」
「你真是……」他寻找了一下措辞,听在耳里就像是落下最终宣告的法槌,缓慢且狠厉,「比我想象中还要好骗。」
文茜一下就明白了。
没有叶嘉,没有人格,自始至终,这都是他的自导自演,是伽夜一个的恶趣味和捉弄。
——戏弄别人,好玩吗?
她像缓缓坠入深渊的冰,在心里一寸寸发冷直到没有温度,裂隙开始变大,曾经执着的坚持的东西,几乎都要彻底崩解和破碎。
她甚至迷茫的想,我究竟在追求什么?
我这么努力的活着,只是为了迎接这样一个结局吗?
如果这一切,都是一场梦,而我从来没有活过就好了。
文茜只觉得精神无限被挤压,浑身烧灼的疼痛愈演愈烈,几乎吞噬尽所有生命和理智。
耀真眼里冷意愈甚,但她自己和伽夜其实都很清楚,她已然没有足够拿起光剑杀死敌人的力量了。
「真是好计策。」耀真讽刺的冷笑。
趁自己没能顾及的空隙,伽夜步步为营费尽心思,算计准了一个女孩的心,直到把她逼成这样,几乎摧毁意志。
「那要问你看中她了什么?不就是信仰吗?她现在没有了。」伽夜一抬下巴,好像从来没有在意过。
这就是事实。你看中的,一直想要培养的女孩,信仰坚定的使者,失去了她赖以为生的信仰。
那她还能活吗?
就在这混乱之时,火燎耶也顺利的回到了伽夜这边的阵营,水王子却没了踪影。
他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连水王子都被算计了。
大家更清晰可怕的感知到,这是一场巨大的,他们根本没有层次参与的阴谋。
伽夜平静的对耀真说:「三百年前打的那次赌,是你输了。」
耀真静静的回答:
「我不应该和你赌,连累了无辜之人。」
耀真强行调动了身体里余下的为数不多的力量,悍然握住了金色剑柄,「三百年了,我知道你我之间终有一战。」
「但这一战,未必是我输。」
文茜其实还能勉强保持清醒,不知道为什么,她伽夜的那一刀没有制造出任何身体的伤口,却让她灵魂分离般痛苦在清醒和混沌的两极,挣脱不得。
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想一些看似辽无边际的东西。
她看见在伽夜背后冷笑的孟艺,想起对方对自己始终冷嘲热讽的态度,仙境传言她有两个人格,噩梦和美梦的公主,正在嘲讽着他们的失败。
她看见刀刀漫不经心却让耀真招架的吃力的伽夜,一样的脸庞一样的人,在撕破脸皮之后永远也回不去了。
永远。
——有一天,调皮的神戏弄了自己的敌人,他的灵感来源于身边分裂的朋友,为此,他演出了一幕又一幕精彩的戏剧,迷惑心灵骗取信任,直到彻底杀死敌人的帮手。
伽夜就是叶嘉,从来没有叶嘉,从来只是伽夜。
她终于彻底的醒了。
神的敌人如他所愿的痛苦,他获得了胜利和乐趣,而戏剧中死去的小喽啰,再也不配拥有戏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