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茜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往前走了两步。
叶嘉一头雾水,不知道她想干嘛,不自觉又想后退,虽然知道自己已经不会伤她了。
怔愣间,文茜已经走到近前。
她伸出手,理了一理他额前的乱发,叶嘉纯黑色的眼睛和头发,收起全部神力的虚弱身体,都在向她证明着同一件事。
但是还不够。
她办事历来最求稳妥。
文茜继续追问:「你之前说他虚弱受了伤出不来,上次是怎么出来的?」
「……」叶嘉沉默一会,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闷闷的低下头,不太高兴地承认事实:「我心神不稳,才会被他钻了空子。」
「我也没有说怪你。」文茜静静地看着他,忽然开口问了一句,「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那天,刚考完试,你对建鹏他们说了什么吗?」
「嗯,记得啊。」提起这个他就略显松快了一点,忽然想笑,但又有点摸不着头脑,「……第一名?」
他低声笑了起来。
他那时候讽刺建鹏和王默,「那么给她出头,是她答应嫁给你了吗?」让那两个人哑口无言,反倒是逗笑了自己。
少年意气,现在还是久久不能忘。
文茜也忍俊不禁,一同笑了一会。但谁都知道,这笑也不是完全没有芥蒂的。
文茜看起来是没什么心理遗留问题的,和叶嘉交流的还算和谐。
「精灵族对你来说是最危险的地方,」但她还是有件事想不明白,「但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呢?」
少年手撑着身后草地,拔了一根细长的草尖叼在嘴里,「不知道。」
「可能我就是比较欠吧,不招惹别人我就不舒服。」
文茜:「……那你还挺有闲情逸致。」
「嗯哼?」叶嘉勾起唇角轻笑,只是笑间没有那时在人类世界那么放肆跳脱了,他终究还是邪神。
刚刚放晴的天到底还是有点潮湿。
两个人明明坐在一起,但各自心里都知道这平静只是表面上维持的假象。
他们并不能完全彼此信任,像当初在山上看月亮一样了。
到底是有什么变了。
「你知道吗?」文茜轻声说了一句什么,但后面的话叶嘉却没听清。
「你刚刚说什么?」
心脏忽然开始急跳,像是凌乱的鼓槌雨点般砸落。
「没什么。」文茜神情更放松了一点,好像很随意地开口,「我只是在想,如果你不是伽夜就好了。」
「……」
「那我们之间,就可以多一点坦诚。」
文茜好像是无心一说,语调懒懒散散,眼底却一闪而过什么东西。
叶嘉不知道这话怎么接,正思考着的时候,他就敏锐的感受到了一点不对,于是迅速偏开头一避。
光刃从耳边擦过。..
但一切来得太快了。
直到耳朵侧边有点烧灼的痛感传来,他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已经被限制了。
金色的、匕首一样小巧的两把剑刃穿透了他的一左一右两只胳膊,乍然接触到光明的力量对他来说就像是腐蚀的硫酸,皮肤烧灼一样疼痛。
文茜坐在草地上,言笑晏晏地看他,一动也不动。
仿佛不是她出的手。
叶嘉盯着她,急促喘息几次,还是放弃了质问。
他所有精力都耗在了封印上,现在被掣肘,没剩什么多余的气力反抗了。
这个女孩满肚子坏水,心思从来比自己还要多,他早就知道。
他也知道她一旦抓到机会,反扑只会更强,绝不心慈手软。
但他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以为,她可能是会对自己手软那么一下的。
可惜没有。
他哑声道:「真是欠了你的。」
文茜稳稳的坐着,看起来心硬如铁。
她说不出此刻自己痛快还是难受更多一点,但是她并不觉得这么做有错。
在敌人能控制的时候彻底控制,才不会给别人反扑的机会。文茜显然深谙于此。
她的光刃直接交织出金色的丝线,看起来纤细,实则见血封喉锋利难断,顺着光刃钻入血肉的时候,还能听见窸窸窣窣的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声音。
文茜缓缓道:「我的神力恢复了。」
「看出来了。」
她手指无序地拨乱杂草,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但你没有足够的力量和我抗衡了,现在,我随时可以杀了你。」
叶嘉的话肉眼可见的变少了,他颓然倒在地上,双手无力的软软垂下,脸上没有痛色,好像被生生搅碎的血肉不是他的一样。
他就这么安静的和她四目相对。
似乎这是他早就预想到的结果。
「如果……」她手支着额头,似乎是在很认真的思考,「我把你身体里的黑暗之力烧完了,你能侥幸活下来吗?」
她右手指尖一动,很是跃跃欲试的样子。
「我的本体就是黑暗。」叶嘉的眼睛很深,在看不见底的深渊里,文茜微笑着与之直视。
「这么说,你会死咯?」她遗憾的拨弄了一下雨后新长出来的菌菇,「我以为你多少会有点不一样的能力呢,没想到是压根没有。」
叶嘉不说话。
「你只是个附生品,甚至连拥有独立能力的第二人格都算不上,那他为什么会允许你存在呢?」
手臂几乎烧灼得没了知觉,金色的光剑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不会有那么强的杀伤力,但对死亡不一样,因为那是拥有净化力量的圣光剑。
他终于不受控的,嘴里泄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我可是在帮你。」文茜拍拍手站起身,「这具身体越虚弱,伽夜受了限制,恢复的时间就越长,你也可以更自由,不是吗?」
听到这里,叶嘉淡淡笑了。
「是啊,你说的有道理,我确实想要自由。」
然后他徒手拔出了那把锋利的剑刃,手掌也被利刃割破,满手是血,把它递还到了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