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会了,光明使者。」他举起酒杯示意。暗红色的液体在玻璃酒杯内晃荡,总是容易让人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文茜眼神暗了暗,看向伽夜的眼神依旧不善。
其实,这是文茜第一次正式看见伽夜的脸,先前要么在梦境里迷迷糊糊看不真切,要么……就是在那个和他八分像的化身脸上。
但那始终都不足以与此刻的感受相比。
那个天神高坐于长桌尽头,眉目疏离高傲,银眸为他增添了几分妖气,苍白的脸和他一笑就能看见的两颗尖牙,更让他身上多了种神鬼莫测的气质。
毫无疑问,他的这幅皮囊精巧至极,美的几乎雌雄莫辨,像是上帝最精心打造的艺术品,浓烈和冷淡在他身上完美融合,兼备欧洲贵族式的傲慢和东方少年的温和儒雅。
面孔又带着一点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的少年味道,让人想靠近,却又心生恐惧。从而组成了这么一个人,或者说,一个神明。
一个人怎么会同时拥有两种不同的性格和气质,文茜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与此同时,一个更明显的事实摆在了眼前。
「没有一个人类敢直视神明。」伽夜微微向前倾身。「而你是个例外。」
「你既然说我是神使,那就不在范围之内了。」文茜有点条件反射的反驳。
借此掩饰自己心里的混乱和不平静,使它不会表现出来。起码,不能让眼前这个人看出来。
「好吧,如果你这么说的话。」伽夜单手支着下颌,继续闲聊,「刚刚你非要我救他们,是不忍心他们去死?」
虽然是疑问句,但他用的是肯定句。好像对她已经了解透彻,胜券在握的样子。
「我只是不想欠他们的。」文茜漠然回应,对他的试探没有半分反应。
「随你怎么说吧。」伽夜无谓地摆摆手,终于进入正题,「你想好了?关于我的提议。」
文茜看着他,眼里有几分不屑和自嘲,她反问,
「你的死咒都下了,那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当然。」伽夜坦然的回视。
「你可以选择尽情的拥抱死亡。」
文茜:「……」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
他抿了一口红酒,礼貌的给她建议,「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我可以亲自去接你。」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文茜就忍不住恼火。
「闭嘴!谁和你是朋友。」文茜深吸一口气,「你如果再提,我们就没什么可聊的了。」
叶嘉,叶嘉,叶嘉!这个名字,已经无法再给她好的回忆了。
哪怕一点都不剩。
「好。」伽夜看见她恼怒的样子,似乎很高兴,但他还是很给面子地换了个话题。
「对了,死咒太难听了。我不喜欢你这个称呼。」他看着温和,威胁性却十足,他声音缓慢道,「那是我的玫瑰咒。」
文茜看了看城堡里等身的镜子,里面自己身上的死咒因为刚刚的阵法被激发出来,现在蔓延的更厉害了,她甚至能看见嘴明显的已经爬到了眼睑下方。
她掌控的力量也在流失,文茜深深地意识到,这个玩意儿,损耗生命的速度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快。
「名字起的好有什么用。」文茜翻了个白眼,在心里腹诽,还不是杀人的玩意儿。
伽夜好像看透了她在想什么,他抬眼告诉她:「我说了,你可以选择。」
文茜眯起眼:「你威胁我?」
「怎么会。」伽夜站起身来,终于靠近了她,「我是在邀请你。」
「和我合作。」
虽然早就知道他的
目的了,但文茜还是问:「你想要什么?」
「你知道的。」他冰凉的手递给她一杯红酒,比起对其他人,他态度称得上是耐心。.
他温文尔雅,摘下衬衣上别着的玫瑰递给她,话语如同鲜艳却剧毒的蛇,伴着那张俊美的脸庞缓缓道,「你的信仰,或者——」
「耀真的命。」
文茜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后腰抵上了身后的靠背椅。
「信仰……」文茜有些迷茫的重复这个词,其实直到现在,她也不能说清,信仰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的脸上开始显出动摇的神色,脸上一直淡漠的表情面具出现了裂缝。
她脸上掩饰不住的脆弱清楚的显现在了伽夜的眼底。
伽夜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做出一副宽容的样子,又靠近了一点,这时候,两个人的距离只有不到半米。
是近到呼吸可闻的程度。
文茜看着那双冷银色的眼睛,不禁悲从心起。
「我的信仰,有或没有,都无所谓了。」
她好像放弃了,少女娇弱的身躯半靠着椅背,玫瑰紫色的发丝垂下,如倾泻的紫色光瀑,凌乱又美丽。
「拿去吧。」
她低低的叹了口气。
「能活这些日子,我已经足够庆幸。」
城堡的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淅沥小雨,时而转急,夹杂着狂风雷鸣,呼啸不止。
诺斯城堡外的天幕永远是漆黑一片的,偶尔亮起光来,也只能是雷电打下的片刻光明。
窗户没有关上,冷风顺着窗口吹到大厅,钻进了她的衣领。
有点冷,但并不影响他们的交流。
伽夜似乎对她终于服软很满意,就像老练的猎手终于熬服了鹰,一瞬间松懈下来的样子。
「这才对。」伽夜拍拍她的肩膀,「你要做我的引渡人。」
可是话还没说完,文茜脸上表情一变,显出痛苦之色。
只见短短几秒之内,她就跪倒在地上,嘴里呛咳出了鲜血,落在地上斑斑血痕。
「这么弱。」伽夜不解地皱了皱眉,右手轻触她的侧脸。心道,可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她侧脸上,黑色的玫瑰图腾在迅速消弭。
文茜闭着眼睛,感觉到这几天以来日夜困在她身上可恨的玫瑰咒,终于被拔除。
这是死亡之神种下的死咒,也只有他能解除。
文茜感受着久违的轻松感,嘴角勾起一个隐秘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