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茜接到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的时候,叶嘉正在边上执着的要拉她出去。.
文茜接起这通电话之前,根本没有细想它会是谁打来的。
手机很早之前就被她摔坏了,换了新的之后,除了父母,其他人的电话她一个也没有存。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是我,舒言。」
文茜用两秒思考了一下,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再给自己打电话,对于舒言,她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
「什么事?」文茜淡淡道。
她听见舒言的声音没有了以前的平静,他犹豫着,惶惑着:
「其实我……我是想说……」
他想要说明一切,想要道歉,临到头了,又张口结舌。
文茜没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正常的话,她说:「你没事我就挂了。」
「等等。」
舒言说:「我是想跟你说,对不起。」
文茜毫无波澜地回答:「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了。我不觉得还有必要再讲一次。」
听着她说话的声音,他甚至能想象到她那张淡漠的,面无表情的脸,但他还是道:「这次不一样。」
「我知道我犯了错。我发现我误会你误会的太深了,我说了很多胡话,我不应该那么说的,我是真的想要诚恳的向你道歉。对不起。」
「嗯,我接受了,然后呢?」文茜手指叩击着桌面,说着换了个姿势坐着,好像不太自在。
叶嘉虽然在旁边一言不发,但文茜还是老觉得他在偷听自己说话。
虽然这看起来不太可能。
电话那边,舒言好像对她的态度早有预料,他没有生气,也没有愤怒,缓缓地说:「我真的很抱歉,文茜。」
「我为我做过的所有事情道歉,我知道你或许已经不太在意了,那些很过分的话,现在想起来,每一句都让我感到无地自容。」
他停了一会儿,说:「还有……我还去了你家。」
文茜皱眉,她隐隐猜到一点舒言说这话的用意:「所以呢?」
「我没想到你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大的压力,我们对这些一无所知,而我还在误会你……是因为记恨才做出这样的选择。」
文茜觉得没意思极了。
舒言还在电话那头诉说着:「是我太狭隘了,我应该理解你的,作为朋友,我甚至都没有尝试去了解你,连你最基本的情况都不知道。你搬出家里了,我们都不知道。」
「好了,可以了。」文茜不耐烦地打断他,「或许你是认真的,但我一点也不想听这些鬼话,一点实际用处也没有。」
「舒言,我再重申一遍,我们不是朋友,我的家庭和生活怎样和你没有关系,更没必要通知你,你不需要为这些感到愧疚。因为这是我的事。」
文茜无比讨厌这样看起来真情流露的场合,她不能理解舒言在执着的是什么东西,因为在她看来,这些都像是没什么用的、随时可以丢弃的一堆废柴。
舒言听出她的不高兴,只好闭了嘴,转而问道:「你现在在哪?你妈妈给周老师打了电话,大家都很担心你。」
「所以,你们就是为了这事去我家?」
舒言「嗯」了一声:「但你不在家。」
「我早就不在了,那儿根本不算家。」文茜道。
「那你一个人怎么生活?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去思思家里住的。她一个人……」
瞧瞧,住处都给她安排好了。
「我不愿意,」文茜直截了当的说,「我自己有地方住,为什么要搬到别人家?」
她完全失去了耐心:「舒言
,不管你到底在我家看到了什么,自己想了什么,那都和我无关。不要用你丰富的想象力来猜测我生活得如何悲惨——我一点也不觉得那样有趣。」
「比起你执着的道歉,我更愿意看到你不管我或者离我远点,不用可怜我,也不要想着改变我,我什么也不需要。」
文茜挂断了电话。
叶嘉似笑非笑的在旁边看着她,他现在倒是对文茜这个人产生浓厚的兴趣了。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这回没听你和他说话。」他耸耸肩无辜的说。
话里没有奚落,有的只是那点拿来给她逗乐一样的玩笑和他微末的、不易觉察的善意。
文茜则真的彻底安静下来了。
她一时找不到话说,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了。她看着面前这个男生,他有一张仿佛被天使轻吻过的面庞,一对散发着微光的暖色瞳孔,还有常挂着笑的嘴角。
这个人和阴郁、冷漠的她截然不同,文茜想。如果自己还有那样的活力的话,她不会为了这么几句别人的话而感到疲惫。她现在只想休息。
叶嘉的眼神好像能一直看到心底,他拉起她的手往外奔跑,骑着单车示意她坐上来。
文茜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上去了。
在叶嘉放肆而热烈的大笑声中,她看见一个鲜活的灵魂,尽管那个灵魂对她来说还是很遥远,但在这个晚风路过的时刻,她选择靠近。
他的衣角被风吹的扬起,文茜的头发散乱下来,被风吹向身后,而她迎面看着前方。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没有人知道她在哪、做什么,也不会在这个安静的晚上再突然出现什么人给她施加误解和压力了。
文茜放松了神情,顺势拽住了叶嘉摆动的衣服,单车骑过的小路僻静冷清,淡淡的月光洒落在脸上、手臂上,铺开的玫瑰一样的发丝散发出别样的美感。
「你的头发颜色很特别。」叶嘉很肯定地说,「比我见过的任何一种色彩都要好看。」
尽管这话大概有安慰的一层意思在,文茜还是勾了一下嘴角,她内心其实是喜欢这种夸赞的。
她不紧不慢道:「你挺有眼光。」
「我喜欢玫瑰。」
叶嘉突然开口,单车也随之被刹停,他们到了。
远方是一条绵延蜿蜒的小道,通向山顶月光的来处。
夏日的晚风吹着,梧桐树叶轻晃,丛里有细微的萤火光点,一切像拢在薄纱里一样朦胧美好。
「所有热烈开放的生命和美的景色,都值得我们欣赏,包括荆棘丛里生长的野玫瑰,和此刻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