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弥,关于这个女孩,你对她的生平了解多少?”
李秋罗的话无疑是将最后一丝可能性揭开了,露出了冷厉又可怖的真实,她的语气很平淡,不像是在质问,但每个字却都充满着刀剑的凌厉,像是要破开那牛奶般顺滑的女孩的皮肤,暴露出隐藏在
夏弥,生于中国北亰,生日1月22日,性别女,入读预科前就读北大附中,家中有父母和一个哥哥。
楚子航脑海中闪过那个女孩的基本资料,他第一次见到夏弥的时候,就通过自己“A”级的权限在诺玛的信息库里调阅过她的信息,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在接触之前总得知道你是谁,什么背景。主要是那个档口时候的他们那批人身份实在是敏感,忽然出现一个新生和驻留在芝加哥的他们“偶遇”实在是很难不让人过分地关注。
可似乎正是因为这份过分的关注,才导致他和那个女孩熟络了起来,之后也是越走越近,发现这个名叫夏弥的女孩似乎能给人一种特殊的感觉,那是其他任何人都做不到的,待在活泼的她的身边你不会觉得吵闹,也不会因为她的自来熟感到厌烦,她仿佛能特别奇妙地拉近和你的距离,让人习惯甚至喜欢上她的存在。
真是任性,随便地就敲响你的大门,在你的世界里走来走去,留下一个个脚印,背着手靠在窗边笑吟吟地看着你,让你那么的无所适从。
明明楚子航和夏弥没有认识多久,但他却感觉自己认识了夏弥好久、好久,以至于李秋罗出声质疑夏弥名字的时候,他的脑海、胸腔、眼眸里会不自主地出现冷漠和敌意。任何认识楚子航的人如果看到这一幕都会对此感到不可思议,因为那是情绪化的表现,而楚子航从来都是以理性和冷静作为代言词的人。
当然,发生这种事情虽然不可思议,但却是合乎情理的,想要找到合理的解释太简单了,如果条件恰当,它几乎可以出现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包括楚子航。
“看起来你对她很上头。”李秋罗斟酌字句后用了‘上头’这个流行在年轻人里的潮流字句。
“上头?”
“一般指喝酒过多的时候,酒精的作用令脑子昏沉,也经常被现在的年轻人指作对某一个人或某些事情过度兴奋、热血上头,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为举动。”李秋罗没想到楚子航的网络术语积累比她还少。
“我没有喝酒。”楚子航说。
李秋罗顿了一下,多看了楚子航一眼,轻轻摇头,“那么现在脑袋清明的你,应该很清楚这张照片意味着什么。”
“……”楚子航默然以对。
“如果你担心是电脑合成的话,我们还有其他证据。”李秋罗看着沉默的楚子航淡淡地说。
“为什么要找上我?”楚子航没有反驳质疑那张照片的真实性,而是问出了一个更为刁钻的问题,他盯着李秋罗的黄金瞳说,“如果你们认为她有问题,按照正统的性格在进行屠龙讨伐之前是完全不需要向秘党报备的,秘党和正统的合作关系,绝非是上下级关系。”
是啊,正统如果发现并且基本确认了一只“龙类”的存在,按照他们往日的行事作风,恐怕巴不得瞒着所有人悄悄将这只龙类“绳之以法”,毕竟正统对于龙类的遗骸可是有着病态的需求态度,当初为了江下的次代种遗体差一点就和秘党撕破脸皮打了起来。
最后还是昂热违背了元老会的意思,硬是出面妥协各退了一步才把这件事情压下来,事后元老会怒斥昂热太过软弱了,但却没有在实质性上给予这位独立专行的代行者任何惩罚,懂事理的人都能看清,这不过是面子工程而已,秘党总得有人来丢这个面子,但一定不能是元老会和校董会。
在楚子航的设想内,倘若李秋罗真的完全掌握了秘党中某一个成员身为龙类的事实,她甚至不会通报给任何人,在秘密处理掉这条龙类后会,大概率会将这件事作为一起政治资本在台前制衡秘党的影响力,让整个欧洲范围内秘党的权威都会有所打击,从而从中获取一定的利益以及权力交换的空间。
能让李秋罗在行动之前反常地找上自己,在一切行动都尚未展开之前和自己谈判,理由恐怕只有一个,相当可笑也相当的残酷。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照片中的这个女孩的龙类身份一旦坐实,按照之后发生的事件作为衡量的标准恐怕她的身份和地位尊贵、伟大的有些过分。”李秋罗说。
照片是在火车南站毁掉的那一天拍摄的,在火车南站中发生的那场惊天动地的厮杀至今都让楚子航记忆尤深,大地崩坏,钢筋混泥土的建筑就像泥龙一样卷起,那是改变地形环境的伟力,正统最强和秘党最强联手才阻止了那场灾难,而作为代价正统的“获月”一度濒临死亡。
能做到这一切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屈指可数,联系起最近的动荡和渐渐浮出水面的秘辛,无论是楚子航亦或是其他知道这个情报的人几乎都可以锁定对方的身份那个光是涌到口边都会让人觉得震撼和恐惧的名讳。
“大地与山之王,耶梦加得。她化身为了名叫‘夏弥’的秘党成员潜伏在你们的身边,我们怀疑她所图巨大,这是现今唯一观测到的提前苏醒,却选择潜伏在人类之中观察和学习的龙王,她的谋略,她的力量都足以让任何势力不敢轻举妄动。”李秋罗淡淡地说,“在火车南站事件之中,秘党和正统与耶梦加得有了第一次碰撞,你是见证者也是参与者,自然不用我去解释那场接触的后果如何所以也不需要我去描述,你大概就能想象,倘若那天的场景发生在现在会是怎样的惨剧。”
正统只是观察,没有贸然动手的理由只有一个——他们吃不下这个巨物,那可是龙王,四大君主,就算在一片开阔的的战场上,也是需要无穷无尽的混血种以生命进行填线才有可能攻坚的可怕存在。她即使蜷缩在一个人畜无害的人类身体里,身下也无时无刻不坐着那张巍峨的铁王座,那是力的极致象征,可以轻而易举地毁灭地表上人类所构筑的一切。
正统不理解为何大地与山之王会潜伏在秘党,为何会一直跟在秘党中那个名叫“楚子航”的男孩的身边,他们研究了秘党一路人就近半年的行程,通过‘九州’的模拟思考得到的结果是,大地与山之王在观察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能对她造成致命威胁的个体——秘党拥有的超级混血种,林年。同时研究秘党以及正统的构成体系,以在最佳的时刻击破混血种的体系结构。
而现在,林年已经离队,正统和秘党也因为尼伯龙根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大地与山之王成功地借着秘党的伤员隐藏在了幕后,‘九州’通过各种可能性的模拟推算,得出现在大地与山之王发起惊变的可能性高达87以上。
但不知为何,在所有人眼里早该揭起咆哮世界的大地与山之王一直沉寂着,跟在那个表面需要她照顾的混血种,也就是楚子航的身边,没有露出半点端倪。
正统不敢赌大地与山之王什么时候会显露真身,同时以现在焦头烂额的时局,就算他们知道大地与山之王什么时候会响彻天地也完全没有办法阻止——所有的精锐都被调虎离山到了尼伯龙根之中,现在驻扎在地面上的正统干员,算上那些受到战时调令往回赶的外勤干员,数量也完全不够打响一场龙王战役。
简单来说,正统没人了。
就算当下求援秘党和西方混血种家族联盟恐怕也来不及了,聪明人都闻到了那股引线燃烧殆尽的气味,距离火光点爆那足以将整个城市或者地表掀飞的巨大炸药桶恐怕只差毫厘之距。
楚子航知道现在是什么局面,如果是正常人,会崩溃,会发疯,甚至会愤怒,想要逃跑,推卸掉这一切可怕的真相。但他一样,从很早的时候开始,他就将逃跑这个词从自己的词典里移掉了,无论面临怎样糟糕的情况,他都会面临,即使恐惧,即使悲哀。
“你们想做什么?”楚子航问出了这个问题,也是这次谈话最关键的问题。
就算是强弩末矢,正统作为以屠龙为使命的巨大势力也不可能做出放弃或者逃避的行为,李秋罗如今坐在这里,开诚布公地和楚子航闲聊似的说话,就意味着她还远没到放弃的时候,她一定有着自己的打算,甚至一套完整的计划。
楚子航看得出这个女人的不同,她的眼眸最深处燃烧着温盹的野火,从第一次见面他就明白,可能这个名叫李秋罗的,和“获月”有着同样姓氏的女人,在正统中的权力与危险程度才是真正该令人忌惮的。她身居高位却从没有站在台前,这没有使她毫不起眼,反而更令人感觉到她的威胁。
果不其然,李秋罗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楚子航陷入了死寂。
她说:“我们想要你杀掉大地与山之王。”
“那你们一定是找错人了。”楚子航不觉得仅凭自己可以正面杀死一只龙王,那是连林年和李获月联手都没做到的事情。
更何况
“你们真的想在这种情况下开战么?”楚子航望向李秋罗身旁通往外面的库房大门,在店铺之外是喧嚣繁华的古色街道,数不尽的人流在华灯初上的古建筑群落之间流淌,那些欢声笑语,那些嘈杂意味着无数的“生命”堆积在一起,数量繁复到让人恐惧。
他无法想象在这种地形地貌,这种局面下和一只龙王开战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不谈龙王的反抗,就算是楚子航全力爆发一次“君焰”,都将有无数人为此丧命,脑海中只是浮现起人群被“君焰”的火焰烤灼成焦炭或者白蜡,他都感觉自己的手指在轻微颤抖。
这甚至都还没考虑到龙王的反击,一旦战线延长、扩大,这对整座城市的市民都是灾厄的打击,尤其是在北亰这种超一线城市,每一次言灵的爆发,每一次战线的移动都代表着无数生命的死亡,那是不可接受,不能触碰的滑梯,混血种本就应当将龙类的秘密隐藏,为的就是避免无谓的伤害发生!
“那是基于一切可控的情况下。”李秋罗看出了楚子航所想,缓缓说,“现在事态早已超出了我们的掌控范围,你应该是明白这一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