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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千两百章 牧月(三)
    她说她叫李牧月,姓李的李,牧月法令的牧月(牧月法令是罗伯斯庇尔派为了对付敌人、巩固其统治而颁布的非常法令。1794年6月10日,罗伯斯庇尔强迫国民大会通过了《惩治革命敌人法令》,因6月为法国的牧月,故而统称为牧月法令。)。

    我说你这名字可不兴取,你爹妈怎么想的,给你取个牧月的名字?

    她用耐人寻味的表情看了我一眼,说你这话也不兴说,不然给我取这名字的人得折腾死你。

    我们在林子里划拉开了一片空地,这是个很不容易的活儿,地上的杂草和树根多得像是原始森林,我扫大街的经验不足,有些手忙脚乱的,等我搞定一片地方的时候,就见着李牧月单手扛着一张大理石的圆桌在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走了过来,左手还拎着两张石凳子摆在地上。

    见着一个旗袍美人力扛大理石桌不喘气儿的感觉就和目观林黛玉倒拔垂杨柳没什么区别,都是血妈震撼,贾宝玉来了都得说一句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健身房卧推三百斤不带喘气的。

    虽然我早有预料我哥的这位朋友多半也是个混血种,但也没想到能彪到这种程度。我在大院子里见过的最狠的女孩不过也就踢足球的时候把作为门将的我连人带球一起送进网里,像是这样的女中豪杰还是第一次见,尤其是见面就吐一口血到我脸上的。

    中医里有种说法叫做问诊讲究一个望闻问切,但这位姑娘那口血吐到我脸上的时候我就清楚她已经病入膏肓了,她出殡适合什么尺寸的棺材我都想好了。

    玩笑话说到这里就够了。

    鼎鼎大名的正统的“月”我还算是听说过的,但只限于听说,主要还是我从来没有涉入过宗族的那些繁琐事物,对于“月”的了解就只限于是宗族内公认的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各方各面对于同龄人来说都是碾压,完美的不像人,教科书级别的“别人家的孩子”。

    这下我一下子就想通透了,难怪我哥提到他有个“朋友”的时候表情那么奇怪,嘿,我哥打小性格就强势,其他小女孩黏着他的时候他都嫌烦,没想到长大了终于出现一个治得住他的女孩了,这算什么,再牛逼的人心中都有一轮白月光吗?

    在花海一样的内院石桌上才聊了几句,我就大概清楚这个叫李牧月的家伙性格属于很随性的那种,我不反感女孩子抽烟,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抽烟。我思想算是比较开放的一批,看过一些国外来的内参片,里面抽烟的女人一个比一个飒美,奥黛丽·赫本和玛丽莲·梦露都抽烟,也没见着有人戳他们脊梁骨。

    因为我尼古丁过敏,所以李牧月为了照顾我坐上桌子就没点烟,在搬来石桌的时候带了一套完整的茶具,沏的是正宗的西湖龙井,她说是狮峰山下胡公庙前的十八棵茶树上采的,放以前的是正儿八经的御茶,我喝不大明白,但是看她摆弄茶具那套手法很流畅丝滑,紫砂壶出水如油,看不懂也觉得赏心悦目。

    李牧月问我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我说我哥告诉我的,你不是我哥的朋友吗?我哥说你身体有点毛病,找我来帮你看看,但我觉得你这岂止是有毛病,简直是有毛病,肺痨晚期的患者都没你一口咳出来的血多。

    李牧月挺乐呵的,丝毫没有介意之前喷我一脸血的事情,其实现在想来她当然不会介意,该介意的人是我。

    紧接着她跟我说她的病我治不好,换谁来都治不好就别瞎操心了,还顺嘴问我哥是谁。

    我回答说我哥李牧啊,你俩不是朋友吗?

    她后知后觉地边沏茶边说那明白了,你就是李牧那小子的弟弟啊,之前听他说过你的事情,没想到真把你给摇来了,下次见到面我肯定狠狠收拾他。

    我一贯都是见我哥收拾别人的,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收拾我哥的,我爹妈不算,我提醒她你悠着点,我哥虽然不打女人,但你逼急了他也会大耳瓜子糊你脸。

    我一句话就把她逗乐了,她问我说你哥没跟你提过么?进狼居胥第一天,他挑衅教头就被拉出来当典型,指名跟我单对单在场子里对放,我一个照面就送他去医疗室躺了一个星期,出来后他还不服气,于是又去躺了一个星期,把兵部的主事都给惊过来了。

    有一说一,我觉得她在吹牛逼,虽然刚才那手扛石桌很飒,但换我哥来应该也能做到,说不定还更轻松。

    她看出了我表面敷衍心里质疑,一拍茶杯说你真别不信,不然你哥为什么只让你进来找我,他自己不敢一起过来?连见我一面的胆子都没有,还不是被我收拾出心理阴影了?

    我觉得她说的话一半有道理一半没道理,我哥不进内院是事实,但我总觉得我哥不是在怕她,而是在忌讳什么其他的东西,我讲不明白,但脑子很顺畅地就往男情女爱那边滑,说不定我哥暗恋这位倒拔垂杨柳的妹妹不好意思见面呢?

    我也不知道我哥跟这位妹妹到底是个什么关系,我也没敢问,但话题都打开了,我也就干脆问她身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边喝茶边笑着摇头,一脸稀奇地看着我,像是在看什么珍稀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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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患沟通这门课程比药理重要十倍,当初我拿这句话当笑话,觉得病人垂死挣扎的时候怎么都会好好跟我沟通,但现在看来我错了,这个世界上还是有这种病入膏肓依旧拒绝交流的硬茬子在,不管我怎么问她的身体状况,她都只说我帮不了她,急得我哐哐喝茶,心说你不说我肯定帮不了你啊!有什么毛病你倒是说啊!

    但这家伙就跟没事人一样,跟我嘻嘻哈哈地聊着些有的没的其他,问我跟我哥一样同是李家兵部的人,为啥没去狼居胥报道。我漫不经心地回答她说,我不喜欢舞枪弄棒,有这功夫不如多看点医书,悬壶济世才是我的理想,你牛逼如关公胳膊中了毒箭也不得老老实实地找华佗刮骨疗伤吗?这世界上还得是医生最吃香。

    她锐评我没处事经验,觉得医生吃香肯定是没有被患者医闹过,这弄得我有些尴尬,你是我第一个临床病人这句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于是我机智地把话题从我身上扯开,从旁侧击问她跟我哥是什么个关系,我从来都没见过我哥能为了爹妈以外的某个人那么低三下气地托关系。

    一般关系,硬要说的话也可以说是过命的交情,不过是单方面的她过我哥的命。

    我听得有些愣神,差点以为她怀了我哥的孩子,所以是过命的交情啥的。

    她很快就解释说,战友情,战友情。之前狼居胥不是在长白山找到一处龙墓么?先遣队带着堪舆大师们已经去把墓穴摸得差不多了,确定里面没有纯血龙类在休憩后再把他们那一届的狼居胥培训营的新兵蛋子拉上去见见世面。

    但谁曾想,这一去就出了大问题,堪舆大师们翻了个底朝天的龙墓其实只是一个套墓的幌子,真正的龙墓一直藏在更地下的位置,里面当真睡了一条还未完全复活的三代种。

    我哥他们那一批新兵蛋子毫无疑问地陷了进去,被成群结队的死侍围攻,死了大半的人后惊醒了那只三代种,我哥一夫当关拖住那条畜生让其他人撤退搬救兵,在差点被吞进胃袋里消化的时候,作为“月”的她直接凿穿了十几层墓穴一刀把那只三代种脑袋剁了下来,我哥就是她亲手从那只龙类的食管里给剖出来的。

    我问她死侍是啥,她又用看怪物的眼神看我,给我唠了一大堆相关的知识让我开了不少眼界,也让我怀疑我是不是真的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了,一些似乎是明摆着的知识,我这么久却从来没有接触过...还是说有人不想让我接触?

    我听她说的这些故事就跟以前在书库里听伯伯讲故事一样,什么三代种,龙墓,死侍啥的离我都很远,我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一直被保护得很好,像我这个年纪的其他家的孩子都已经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了,而我却每天都吊儿郎当地在大院子里闲逛。

    她看出了我的想法,说我这样也挺不错的,只要不接触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那么我的世界就会一直这么平和,没事看看医书,在院子里逗逗踢皮球的小孩,无聊了还能开那辆我妈十八岁送我的奥迪去北大约女孩子吃饭。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顺口问她的身体状况是不是因为这些危险的事情才落下了病根,她说算也不算,这是她的“命”,你或许可以治病,但你治不了“命”。

    我说那你也总得让给我试试,我是我哥叫来的,我昨天过生日我哥生日礼物都没送我,来就让我帮他给你看病,我这跑一趟连个脉都没号到,不合适吧?

    她思考了一下觉得的确不合适,然后就伸手到石桌上给我号。

    她看着我把手搭上去,几秒不到就猛抬头用一种相当诡异地目光看着她,问了那句她意料之中的话,“我靠,你怎么还没死?”

    李牧月收回手说别催别催,快死了,你走了我就死,我死后就埋在这棵桂花树下面,逢年过节你可以过来薅点桂花回去做鲜花饼吃,我对我身板子做的肥料还是很有自信的。

    我当时是直接站起来了的,看国宝一样围着这女孩转了几圈。号脉这技术是伯伯手把手教我的,不可能出错,我手一搭上她的脉象我就觉得这家伙现在还能坐在我面前跟我唠嗑真的是奇迹。让我最为吃惊的是,她居然有两个心跳声,一个健壮的像是蓝鲸,一个孱弱的就像婴儿,两个心跳交织缠绕在一起,就像看不见的锁链把她捆缚得动弹不得。

    她说知道救不了我了就别费心思了,这就是成为“月”的代价,每个“月”活到22、3岁差不多就该被淘汰了,这是自然法则,我今年23,满打满算再撑一年死,在‘月’里面也算是长寿的。

    我问她“月”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一种体质吗?她说这事儿你就别问了,谁问谁死。我的病你也甭治了,谁治也谁死,当然前提是你治得好。

    我说治得好我也得死啊?她说正统的事情我很多都不懂,在她看来我现在顶多算半个正统的人,她还打趣地问我说知不知道我在进这个四合院之后其实已经差点死八次了,这还不算我进内院从桂花树下晃过去她差点动手的那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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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她在晃点我,我跟我哥进这四合院鬼影子都没看见一个人,拿头死八次?要说进内院差点死一次我是信的,就那倒拔桂花树的力气,她要干我我真拿她没辙。

    她看我一副不信的模样,笑得相当开心,有种逗小朋友的欢乐感,这让我很不满意,但却没有去做什么来挽回面子,作为医生的角度来看,我乐得让她笑话我,生病的人多笑笑,心情愉快总是利于病情的。

    笑过了,我正经跟她说你这状况我真是第一次见,你让我回去给你琢磨琢磨药方子。

    她摆了摆手说,放你进来跟你聊聊天解闷子,你还真给本姑娘治上了?正统几百年都解决的问题要是被你解决了,那正统还混不混了?我可是“月”啊,生下来就是为了轰轰烈烈去死的。

    我一本正经地跟她说,从来没有人生下来就是为了轰轰烈烈去死的,我当医生就见不得这些屁话,活着不好吗?像你这样漂亮的人多活几年就当是做贡献了。

    她问我,漂亮归漂亮,关做贡献什么事?

    我说根据西方医学研究表面,看美女能让人长寿,你多让别人看几眼多延点寿命不是做贡献是什么?

    她笑得更乐呵了,三段笑直奔爆笑如雷去,直拍桌说我是个人才,跟我聊天多聊几句说不定她真能活得久一点,但现在花都枯萎了你才想起浇水,是不是有点多余了?

    我收拾东西准备回去翻药方子,随口回了她一句说我这辈子就没见过枯萎了都还能艳压群芳的花,这要是让我把你一口气给吊过来,再开她一次,那还得了啊?你就不想看看那副场景吗?反正我是想看看。

    她听见我说的话后难得的沉默了几秒,然后倚靠在桂花树下的椅子上,翘着腿好整以暇地望着我笑,“反正试试不要钱,你想试试那就试试呗。”

    试试就试试呗!我在离开前复读着她的话,说不定就把人给试好了呢?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嘛!

    可刚走出四合院我就开始犯愁了,他妈的,试试当然可以试试,但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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