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叶鸢静心数着水滴,又观察水迹的大小,估计自己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四个时辰。
对于一些生活在现代地球的宅人来说,六个小时不出门实在不算什么,只要家里有空调、西瓜和wifi三大法宝,呆上十天半个月又有什么关系,洒洒水啦。
问题在于,玄漪仙子用来关叶鸢的这个地方,又暗又空旷又湿冷,毛都没有……是真的连根毛都没有啊!
穷极无聊的叶鸢已经闲到在地上滚来滚去了。
“城主?玄漪仙子?玄漪仙子在吗!!我已经学会祭舞了,不然您老下来验个收?”叶鸢放飞自我地胡说八道起来,“下来记得带上你家wifi密码和两套煎饼果子!可乐要可口可乐加冰……!”
“加冰?”
另一道声音忽然在地宫中响起。
叶鸢一个驴打滚端坐起来,对上小道长略带困惑的神情。
“……我家乡的一种特产,让小道长见笑了。”
在脚趾施工之前,叶鸢连忙转移了这个社死话题。
“外面是什么时辰了?”
“距离你被玄漪仙子带走,过了三时三刻。”云不期说,“这里是藏在霞水下的一处地宫,守护阵盘相当刁钻,所以松之花了些时间来攻破。”
“……总觉得有点对不住陆道长,实在劳烦他许多。”
“松之不会在意这些。”
这一句后,云不期就不说话了,叶鸢借着烛光看他平静冷淡的侧脸,不禁笑了一下。
“我知道虽然你们不提,但来找我的这一路一定遇见许多凶险。”她说,“不过可真奇怪,我竟一点都没有怀疑过小道长会来。”
云不期微微转过脸,烛光在这时闪烁了一下,于是叶鸢没看清那一瞬他的表情。
“什么是真炁天目?”
他问道。
从他这里听见这个词让叶鸢惊讶了一瞬,她想了想着要如何解释,以及可以解释多少,斟酌着措辞说道。
“真炁天目是一种,一千年才现世一次的体质,就像有些修士,一出生就是单灵根,只不过真炁天目比单灵根还要少见。”
说着说着,叶鸢想起师尊翻来覆去劝过她但完全没有起到安慰作用的那些话,胸中涌起一股憋屈。
“单灵根对修行大有裨益,而相比之下成为天目宿主简直是倒了八辈子霉就是了……真炁天目超然于天道之外,所以天目宿主是无法按照一般的修炼模式提升修为的,就好像——”
她打了个比方:“如果一名体修按照器修的方式来修炼,那一定事倍功半,因为二者的修炼体系并不相通。小道长,对我而言,修道也是如此。”
云不期听完她的话,并没有露出同情或是遗憾的神色,而是略作思索,继续问道:“修道有‘炼体’与‘炼魂’之分,你只说了炼体。”
叶鸢惊奇地望了他一眼:“对,的确,修为是灵气的蕴积,属于炼体的范畴。虽然天目宿主难以在炼体方面进益多少,但在塑造冥想境——也就是炼魂时却要比寻常人快得多。
只是修士境界的突破要内外并行,如果单是修为达到标准,冥想境却不够稳固,自然无法突破至下一境界;而只有冥想境不断强化,修为却没有长进,同样是无法提升境界的。”
云不期点了点头,有一会没再说话,似乎是陷入了思考之中。
“我一时想不到什么好法子。”半晌过去,才又听他说,“但东明山有一座丹铅阁,阁中藏有天下书,等我们回到无霄门,或许能找到应对之法。”
丹铅阁就在东明主峰,阁中藏卷无数,就连山外也常有人来寻书或是借阅。
却很少有人知道,东明山的丹铅阁之所以从一间小小的书阁变成广纳经笥的书海,起初也只是为了一个人。
此时再听到这样的话,叶鸢实在是很难不感怀。
“嗯。”她点了点头,“到时候,就请你带我去。”
她伸出了手,好像是要碰碰他,但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把手缩了回去。
云不期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怎么了?”
“我原本想与你勾指定誓,但我又想起陆道长帮了我这么多,我可不能做让他生气的事。”
云不期疑惑道:“他为何会生气?”
叶鸢:……
我们东明山是不是缺一点子那方面教育。
叶鸢干脆又胡说八道起来:“原来你也不知道么,我还以为是你们仙门男修守身如玉,肌肤只有结契的道侣才能碰呢。”
云不期:……
“据我所知。”他缓缓开口,“无霄门应该并无这种规定。”
“那就当我是出于对陆道长的敬重之心吧……你是不是在我手上系了寻踪丝?”
云不期点头,向寻踪丝注入一道灵气,细丝微微亮起。
叶鸢抬起手腕,把将两人系在一起的寻踪丝挑起,用尾指勾住,轻轻摇晃。
“拉勾定誓,月短日迟。荒海有穷,此誓无期。”她轻快地唱完这个世界的童谣,然后说道,“我与你约定,我们一定杀了九婴,然后回东明山,去丹铅阁。”
云不期同样以尾指缠住灵丝,颔首道:“我也与你定誓。”
“不过,我还要小道长与我约定一件事。”叶鸢说,“我想请小道长为我保守天目的秘密……虽然知晓真炁天目内情的人极少,但毕竟也可能召来觊觎。”
“譬如南昼城主?”
“对,虽然我不知道她想利用我做什么,但总归和天目有关。”
“好,我答应你。”
令叶鸢没有想到的是,少年剑修倾下身,轻贴上了她的前额。
一点灵光在他额心闪过,然后没入了叶鸢的体内。
“我与你立心魔誓。”他抬眼望她,嘴角微勾,“从此,这就只是我们两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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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漪仙子步入地宫时,叶鸢正闭眼靠在墙边。
她境界高深,来去无痕,不被察觉也是平常。
于是玄漪仙子出声提醒道:“小丫头,祭舞你可学会了?”
玄漪仙子耐心地等了一会,叶鸢却仍然闭着眼,并不回应。
她终于不耐烦起来:“你——”
话还没说完,叶鸢忽然身子一歪,从墙上滑倒在地……然后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玄漪仙子:……
“叶鸢!!”
玄漪仙子将灵气灌注在声音中,这一喝如同一个浪头狠狠把叶鸢拍在墙上,终于把她打醒过来。
“拜见城主。”叶鸢睡眼惺忪道,“是时辰到了吗?”
玄漪仙子阴沉着脸又问了一次:“祭舞学会了么?”
“自然,城主有令,不敢不学。”叶鸢抹了抹脸,动作伶俐地从地上爬起来,“再说,这墙上贴心地画了动作拆解教学图,奴婢也不是什么驽钝之人,哪有学不会的道理。”
“那你就在这里跳一遍给我看看。”
叶鸢笑道。
“这也不难。”
这昏暗的水下地宫里没有奏乐,但叶鸢仍然踩着音律顿挫,将祭舞完完整整地演示了一遍。
“还算可用。”
玄漪仙子说。
“谢城主夸奖。”叶鸢笑道,“那我这便去了?”
玄漪仙子掐了个法诀,灵气向叶鸢袭来,将她从头到脚包裹住,改换了她的发式、妆容和裙装。
玄漪仙子上下打量着叶鸢。
“这样一看,堪堪还配得上芙蓉花牌。”
她又一甩袖,在地宫中打开了连接花神池的通路。
叶鸢摸了摸盘在手腕上的小龙,迎着南昼城特有的湿润凉风,走向了花神池,也走向盘踞在花神池下的九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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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昼城中忽然响起了钟声。
在南昼城,钟声敲响九次,代表的是城主归来,而若是十二次,则象征着花神祭祀之夜的徐徐展开。
钟声响起第一声,天色便骤然暗了下来;第二声,朗月星河从天际蜿蜒而来;第三声,城中灯台次第亮起,将夜晚映得宛如白昼……
“祭舞要开始了。”
葛仲兰握着玉樽,站在画舫外,眺望夜空中宛如要垂落下来、与霞水相接的银河。
杜如英从舫中挑帘而出,行礼道:“那么,奴家也先告辞了。”
“哦?”葛仲兰挑眉,“你不陪着我这样一位贵客,是要到哪儿去?”
“自然是要去看叶鸢跳祭舞。”杜如英笑道,“在南昼城里,兰阁主一定有许多人作陪,但我忽然想起,有一人大约是无人做伴的。”
她施施然走下画舫,提着一盏芙蓉灯,很快走进了南昼今夜的火树银花中,再也看不见了。
“又是叶鸢。”
葛仲兰被孤零零地抛在了画舫上,却不禁微笑起来。
叶鸢,叶鸢。她似乎总有办法把周围的事物变得不大正常。
然而,对于葛仲兰来说,南昼城的这个良夜流淌得还太静谧,月色太亮,风也不够吵闹。
漱玉阁的主人把玉樽掷进水中,与霞水共饮了这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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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如英走进了一处小园,在灯火辉煌的花神夜宴里,这座小园显得格外僻静。
她往深处走去,在霞水途径这座小园的一条支流旁,找到了一座亭子,亭中摆着一盘棋,坐着一名女子。
但杜如英又走近了一些,才发现那棋盘上的棋子是散乱的,并不成棋局,那女子也并非在独自对弈。
“你是谁?”亭中的女子温声问道,“难得有这样热闹的日子,怎么不去看花神祭舞?”
她将芙蓉灯挂在亭角,走进了亭中:“我是三阁的杜如英。”
“如此,想必你知道我是十一阁的文心兰了。”文心兰说,“我们还是第一次交谈罢?”
“是的,虽然我年年都看你竞棋,但我们并不相熟。”杜如英说,“我是特地来找你的,我想……”
她咬了咬唇,然后说道:“我想问问你,你与叶鸢的那局棋……”
“她的棋力非同寻常,但还是略逊我一筹,大约最后是用幻术让我下错了一子。”她微笑道,“但不知为什么,我并不恨她。”
她说完之后,杜如英很久没有说话,亭中一时落入静谧,唯有霞水潺潺温柔地安抚着这沉寂。
“……我也是。”
良久,杜如英低声道。
“她好像处处都要与我们不同,我却不知如何去恨她。”
“我倒是觉得,她并未觉得自己与我们有多么不同。”说到这里,文心兰微顿,“祭舞很快就要开始了,你不与姐妹或贵客一起看吗?在这里陪着我一个瞎子有什么意思?”
“如果,文姐姐不嫌弃……”杜如英小心地开口道,“我今夜就在这里陪着你,说祭舞给你听。”
“我恐怕有十年不曾有这么开心的事了。”
文心兰轻轻握住少女的手,微笑道。
“实在是多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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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叶鸢那个小丫头真的拿了芙蓉花牌,还当上了白鹿花神……”
丹桂还没慨叹完,就被海棠笑嘻嘻地打断。
“怎么,你嫉妒了?”
“哼!我嫉妒她一个小丫头做什么!看我不撕了你这个贱人的嘴!”
“你都不看看你那满脸酸意,上次游舫,东明山小道长点了叶鸢的牌时你也是这副表情!”
丹桂拿起团扇去打她,海棠嘻嘻哈哈地把丹桂的腰抱住,两人滚作一团。
“哎,不过说心里话,我也挺眼红的。”海棠说,“还好那时手边没有镜子,否则我也要看见我酸皱巴了的脸了。”
丹桂理了理海棠乱了的头发,有点怅然道:“那可不是,感觉叶鸢昨天才一丁点大,天天在九阁里窜来窜去,四处管人叫姐姐姐姐呢……算了。”
她的脸又一下明朗起来:“这样也好,原本我就有个计划——”
海棠问道:“什么计划?”
“我想,如果我遇见了一个好人,他愿意爱护我一生,那我就跟他走。”丹桂说,“但我若是遇不到,而你也不巧没有遇到的话……那等到我们变成两把枯骨,就让叶鸢将我们埋在一起,也不枉我们两个倒霉的女子在人间做伴了一回。”
海棠眨了眨眼睛:“那我可得让叶鸢给我选风水更好的那一块坟,清明时多给我两个果子。”
丹桂推了她一把,两人又笑闹起来。
“你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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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声敲响了第十二下。
南昼城中的阵盘启动了第二层运转,将灵气输送到城中各处去。
南昼傍水而建,阵盘谱与水系分布深深耦合,于是南昼城的河流,湖泊与江潭……凡是霞水水系遍及之处,都成为了一面面莲花池镜,清晰地映出花神池上的景象。
花神池中心,一名美丽绝伦的盛装少女已经赤足站在了祭坛之上。
她久久未动,直到琴声响起,少女系在手腕和足腕上的金铃才振响了第一声清音。
琴曲哀艳,而那少女身姿轻灵,动作婉转,每一举手投足都绝妙地契合了音律。随着她的舞步,南昼阵盘也运作起来,露出了它真正的面目。
如果陆松之在这里,他或许会大为震惊。花神池上女子的舞蹈原来是催动南昼阵盘的一段符文,而终于在层层准备下被完全打开的南昼阵盘将整座城内、数不清的修士和白鹿女所溢散出的灵气汇集到了阵盘的核心——花神池中。
在叶鸢的周身,汹涌的灵气已经形成了狂暴的飓风,她在这飓风中心跳跃,终于来到祭舞的最后一节。
等这段舞也结束后,这些从城中无知无觉的人们身上吸取来的灵气就会汇入阵盘核心,也就是那只九婴身上。
于是,在某一处音节,叶鸢忽然改变了舞步,这陡然跃出的几个杂音在顷刻间扭转了灵气的去向,它们在花神池上方徘徊着,久久找不到归处。
叶鸢微微一笑,将引魔香投入水中,同时打开了真炁天目。
花神池上聚集的庞大灵气瞬间发生了暴动。
它们像是久困的兽群忽然找到了出口,争先恐后地涌入其中,而那连接了虚空的双眼仿佛无底深渊,将这些灵气吞没,消解,不留痕迹。
在花神池下,被夺走灵气滋养的九婴也终于暴怒起来,它极力冲撞着结界,结界不堪重负,渐渐龟裂,九婴蓄积力量,最后舍身一撞,彻底击碎了困住它的枷锁,高高跃出水面。
花神池上掀起狂浪,满身鳞甲、却只剩下三个头的蛇首怪兽跃上夜空,庞大的身躯几乎完全遮蔽了月色,在花神祭台上投下漆黑的阴影,而少女的躯体则更加显得弱小而不堪一击。
叶鸢仰起头来,不知是在看九婴的混沌蛇眼,还是在看它身后那轮虚假的圆月。
“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了,小道长。”
在飞越过她身侧的一瞬,云不期答道。
“好。”
这一剑似乎快到极致,又似乎慢到极致。少年手中的剑刃在夜空中落下一道明亮的弧光,宛如拉满了的月弓。
这副画面凝固了一瞬,然后骤然绽开。
九婴的三颗头颅被一齐斩落,它的身躯重重砸进水中,污血飞溅,在花神池上泛起红雾。
但云不期的这一剑所斩杀的不仅是九婴,它所及之处,连夜空都被撕裂,笼罩在南昼上空的幻象终于出现了裂隙。
南昼城中馥郁暧昧的夜风被扯掉了虚伪的脸孔,展露出险恶张狂的一面,云不期击退这些想将他吞噬搅碎的灵气漩涡,从高空向花神池俯冲下去。
但就在这瞬间,异象突然降临在了南昼城中。
城中的一切都被静止了下来。
夜风不再吹拂,水波不再流动,灯台中的烛火不再摇曳,连花神池上,九婴溅起的血珠都停滞在了空中。
少年剑修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却只来得及向天际的月掷出剑,断星静悬在刚刚脱手之处,他的表情停留在了震惊还来不及扩大的时刻。
花神池祭台上,那少女也保持着眺望的姿态,如塑像般伫立在了原地。
被云不期斩破的夜色又合拢起来,玄漪仙子自明月中来,乘着星光所铸的桥落向地面,向祭台上的少女走去。
她以指爪作钩,探向少女的眼眸。
在距离那双眼睛只有咫尺时,玄漪仙子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这并不是她忽而改变了主意,而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前进一丝一毫。
在这被停止了时间的世界中,叶鸢极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又一次映照万物之时,那双瞳仁深处倏尔生出一片鸿蒙,鸿蒙之中虚实相推,阴阳爻错,须臾永劫之间,浑元已成太虚,蕴藏无穷星辰。
叶鸢的声音打碎了这片死寂。
“竖子尔敢。”
从指尖开始,玄漪仙子那双居然妄想摘下星辰的手被一寸寸粉碎,她错愕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在做出思考之前,身体先一步向后掠去,本能地试图从超出自身认知的事物面前逃离。
在叶鸢睁眼时,空中的断星已颤动起来,此时叶鸢抬起手,断星也终于挣脱了桎梏,落进她手中。
这柄以却邪残片所铸之剑与叶鸢的神魂产生了激烈共鸣,焕发出前所未有的耀眼剑光,而叶鸢那被孱弱肉身所限制的神魂也被剑中心血短暂补全,二者彼此呼应,达成圆满,于是叶鸢知道,这就是应出剑的时刻了。
她的一剑是惊雷,又是长虹,横贯了笼罩着南昼的整片夜空。
这一击是如此广袤而荒旷,落在玄漪仙子眼中,简直粗糙无比,但她想要躲避时,才发现这粗糙不过是因为她的一剑太磅礴,就像江河决堤,远望时犹如天边一道白线,等它奔流到眼前……
才察觉到与之相比,自己竟微渺如斯。
剑光吞没了玄漪仙子的躯体,刹那便将其化作微尘。
紧接着,这一剑彻底摧毁了南昼的结界。
南昼城上方的夜空开始剥落。
天边的明月与星河,也如被搅乱的水中幻影般渐渐破碎。
长风猎猎,叶鸢静静望着那些光辉坠落,粲然而笑。
“原来今夜并没有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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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鸢的一剑刺破静止的南昼时,葛仲兰是唯一醒着的人。
那一剑的明亮让人难以直视,但葛仲兰依然不舍移开目光,将其完完整整地烙印在了自己的双眼中。
“好,真好。”
那一剑已逝,而汹涌在他胸中的激荡却还未消失,葛仲兰放声大笑,几乎要流出眼泪。
“真是好剑!”
破碎的银河从九天之上坠进霞水,宛如下起星光的雨。
霞水泛起波澜,推动葛仲兰的画舫。他站在船头,在漫天星雨中缓缓穿行。
葛仲兰取出一张纸,区别于星辉的火光跳跃起来,吞掉了这张叶鸢以血立誓过的契约。
“代价我确实已经收到。”葛仲兰说,“可惜,叶鸢……你再不欠我什么了。”
纸的灰烬与星屑落进霞水中,一同流进南昼的终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