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鱼既然打算要发动百姓们蓄养牲畜,自然是要先准备一批牲畜幼崽出来,所以他才会听说公田这边有一批猪崽等待阉割,酒跑过来看看。
秦鱼已经想过了,引起刀口感染无非就是细菌繁殖,若要减少因细菌感染造成大规模死亡,一个是刀刃杀菌,另一个是吃消炎药。
消炎药暂时没有,那么就只能从刀刃上入手,首先要保持刀刃整洁,不能有锈,铁锈铜锈都不行,第二个,就是给刀刃杀菌,首选自然是酒精,没有酒精,烈酒也行。
烈酒别说现在秦鱼没有,就是有,也会第一时间用在战士们的身上,而不是牲畜这里。没有烈酒,就只能用民间传下来的土法子:火烤。
有没有用,试一试就知道了,反正都是要阉割的,有用,就推广使用,没有,也不耽误什么。
事实证明,还是有些用处的。
两天之后,阉割的这三十多头小猪崽,只有三个没撑过来,死了。
既然有用,那就全县推广,秦鱼还跟畜官和医官发散思维,火烤法子既然对牲畜有用,对人说不定也有用?凡是要对着病人的刀口,一定要保持刀刃洁净没有锈迹,然后用火烤过之后,再切割伤口。
或许是因为有秦王坐镇,或许是因为秦鱼甫一上任,栎阳官吏们的职位不变,他推行的政令也只是针对庶民们的,没有动到某些人的利益。因此,秦鱼任职栎阳令的这一个月来,整个栎阳县平静如水面,不起半点波澜,秦鱼的政令也推行的丝滑无比,因为有北乡免赋税的先例在前,百姓们也比以前活跃许多。
一切都向着欣欣向荣的方向发展。
栎阳的粮税已经收奇了,相比于之前取程的税额,收上来的税多多少少有所欠缺,秦鱼原本想自己补足的,但秦王念在秦鱼新上任,他又要想法子发送百姓采集花朵蒸花露,不仅没有让他将欠缺的粮税补足,还给他留出来了许多税额,让他用于酬劳百姓。
对秦鱼在栎阳县推行的政令,他说的每一句话,他见的每一个人,秦王都了如指掌,自然也知道秦鱼曾许诺,等夏种之后,就全力发动栎阳百姓们为他采集花朵蒸花露,而报酬就是粮食和牲畜苗。
秦王觉着秦鱼执政太软和了一些,今年栎阳的徭役还没征发呢,秦鱼完全可以以此来征发徭役,直接给庶民们下令他想要什么让庶民们去做就行了。
但秦王
觉着秦鱼有句话说的还算有些道理,秦鱼酬劳庶民的目的是激发庶民们自发养殖牲畜的积极性,而不只是为了让庶民们费力采集花朵。
底民们愚昧无知,只要给些许好处就能让他们感恩戴德,听令行事。罢了,秦鱼一个小孩子做官毕竟不容易,软和就软和些吧,有秦律和br>
秦王跟秦鱼透露出了要回咸阳的意思,秦鱼虽然觉着有些突然,但想也知道,秦王在栎阳已经待了一个多月了,若是栎阳这边没有什么重要的大事,他也是时候离开了。
但秦鱼还是挽留了一下:#34;大王,木林在公田里建造一个大坑池,可以引气生火,很快就行投入使用了,您若是没有什么特别紧要的事,不如再等两天,看过大坑点火,再给它赐个名,再回咸阳如何?”
听到赐名,秦王不由警告的看了秦鱼一眼,秦鱼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举手保证道:“这次您说叫什么名字就是什么名字,我绝不插手了,我发誓。”
秦王皱眉:“好端端的发什么誓?神明岂是可以随便玩笑的?”
秦鱼心里不以为然,但他接触的人多了,学的秦律多了,也慢慢的知道一些好歹了。
比如最近他在眼着那两个郎官们学习祭祀神明的礼仪和祭文,就知道当年秦楚战争的时候,秦惠文王曾经专门带着大臣们跑到秦国旧都雍城,让大巫祭做法请来祖宗神灵和庇护秦国的神明诅咒楚王,让秦军取得胜利呢。
听到这段往事的时候,秦鱼的表情是这样的:^0^!!
震惊归震惊,但也从侧面说明了,秦国是很信鬼神的,虽然秦鱼自己不信,但他不能表现出来,挑战这个时代的人的神经。
秦鱼对着地板“呸呸匹”三声,真诚的跟秦王认错,才让秦王的眉头舒展开。
秦鱼道:“大王,等您回咸阳了,我会想您的,一定多给您写信,您可要记得看哦。”
秦王笑道;“说这些还早呢。我听说,你那坑池第一次点火的时候,喷出来的可不是火,而是臭水呢,这回若同样是臭水,寡人可不给你赐名。”
秦鱼哀叹:“那不是第一次嘛,我做事情,第一次总是不会太顺利的,但只要做成了就好了,况且这回是木林主持修造的,木林是墨家子弟,您总该相信墨家的本事的。”
秦王:
“也罢,就再等几日,到时候,寡人会奉太后一起去观看。”
等到了晚上,秦王去跟太后说,他要在栎阳再留几日再回咸阳。
太后这边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乍闻此言,不由诧异问道:“是因何事拖延了吗?”
秦王笑的颇为宠溺,他道:“是赵鱼那竖子,说是要给寡人看个东西,还非要寡人赐名才肯罢休。寡人被他闹的无法,只好答应他了。”
太后一听是秦鱼,心下觉着好笑的同时,又有些忧心:#34;大王对一稚子如此宠爱,不惜以栎阳令封之,只怕会引起别人的不满。#34;
秦王老神在在:“太后觉着,会引起谁的不满呢?”
太后道:#34;你又不是不知道,宗室那边为了这个栎旧令,差点打破头,你我如今在栎阳还好,等回了咸阳之后,他一个稚子,他恐怕无法应对这些明枪暗箭。”
秦王却是道:“寡人恰恰觉着相反。赵鱼同样是宗室,他还是寡人亲封的公子,身份上与寡人的孩子们一样尊贵。而且,就寡人所知,栎阳这边的宗室,对他很是喜欢,他又讨巧,不会有事的。”
太后再次强调:“鱼还是个小孩子……”
秦王接口:“这个小孩子可比某些大人强太多了!!”
太后被秦王突然的激烈反应弄了一个措手不及,哑然无措的看着他。
秦王却是冷酷道:“寡人就是要世人看清楚,即便是个小孩子,才能也并不比某些大人差,无需大人#39;保护#39;#39;辅佐#39;,他也能自己做主,干出一番事业来!#34;
无需!大人!保护!辅佐!!
太后颓然的转过头去。她明白了,从一开始,秦王不顾众人反对,执意要让秦鱼做这个栎阳令,固然有秦鱼自己功劳大的原因,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这个儿子始终耿耿于怀于当年她这个太后以他年少为由,代为执政秦国的事。
秦鱼以小小年纪做这个栎阳令,就好像当年秦王以十九岁少年之龄做秦国的王一样,他执拗的相信秦鱼能做好栎阳令,就如他相信自己当年若执掌王权,也一定能做好秦国的大王一样。
当年他初初从燕国被赵武灵王护送回国,从一个质子一跃成为秦国的王,王位不稳,是母亲和舅舅为他扫平了诸公子和大臣的叛乱,坐稳
王位,但与此同时,因为母舅功高,他也没能如愿手握王权。
王权旁落多年,虽然他一直在尽力收回,但曾经被禁锢的岁月,仍旧在他的心中留存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现在,他就是要让秦鱼一个稚子名副其实的执掌栎阳县,并且给他足够的信任和宠信,也相信秦鱼一定能如他所愿治理好栎阳。
这个时候,若是有谁来给秦鱼下绊子阻拄他,那这个人,恐怕要承受秦王无边的怒火了。
太后心中发紧。
追随她跟魏冉的那些人,可不要见秦鱼年纪小就觉着他好欺负,然后犯蠢落在大王手里啊,否则,即便求到她跟魏冉这里,估计也无能为力了。
她老了,也越发的能感觉到,她这个在她和魏冉的羽翼下蓄势待发多年的儿子,对她这个太后、对他的舅舅们、对他的弟弟们,越来越没耐心了。
太后突然道:“不如朕就留在栎阳,可否?”
秦王阴沉的眼中微微露出一丝玩味:“太后为何突然决定留下栎阳?是寡人说的那一句话让太后不满,要剥夺寡人为母尽孝的机会了吗?”
太后不理秦王的阴阳怪气,只叹道:“我这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栎阳这边挺好,在鱼的治理下繁花似锦,朕很是喜欢,想在此多住些时日,也算是,为他保驾护航,大王在咸阳,也能少为他担些心。”
秦王笑了,笑语中带着浓浓的讥讽:#34;保~驾~护~航?寡人倒是不知,一个小小的栎阳令,居然也能劳动太后大驾为其保驾护航?”
太后却是若有所指道:“难道大王就不想看看,您选出来的栎阳令,能不能在朕的保护下,是退化羽翼甘于俯首,还是挣脱束缚,一飞冲天?#34;
你不是将秦鱼比作当年的自己吗?同样是以#34;保护#34;为名,何不再给自己一个机会,让大家也瞧瞧,秦鱼到底能不能做到当年你没有做到的?
知子莫若母,太后一句话,就让秦王心情变的暴躁无比,他脸色变得阴沉如水,一字一句道:“太后当自重!”
太后笑了:“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