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林闭关了,秦鱼吩咐家里人,无论木林要什么,说什么,都要顺着他,务必满足他的所有要求,不要去打扰他,不要让他为任何事情烦忧。
秦母已经见过木碓了,大为惊叹,认为木林是一个十分有才华的人,对木林的良人十分的礼遇,对幼子的吩咐,也是笑而应允,务必要木林没有分心杂念的好好“闭关”。
木碓理所当然的交给了里典,其他的,秦鱼就不关心了,他有了新的玩具,那就是蒸馏...果酒。
第一次用铁锅炒菜时,他觉着没有醋做调味,实在是太可惜了,那个时候,他就觉着自己忘记了什么,等回到西乡之后,在自家灶房里,他突然就记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了。
秦鱼自己忘记了,其实,去年他发酵了好几瓮的水果醋呢。
去年秋天,果实大丰收,一般吃不了的,都会晒干作为果干藏起来,或者卖掉,或者作为咸菜腌起来,若是还有多的,也就只能任其腐烂掉了。
去年,秦鱼发下了发酵酸奶的宏愿,简直看到什么都想发酵一番,可巧了,秦家的果子吃不完,他就让人将果子洗干净,晾晒一下,放到用开水杀过菌的大陶瓮里,密封起来,准备等明年秋天再解开,看看能发酵出什么来。
他依稀记得,果醋和果酒,就是这样发酵出来的。
秦鱼让人把阴凉发酵的陶瓮从草垛子底下一个一个的翻找出来。足足有十一个,秦鱼仔细去看他当时做的标记,这瓮是柿子的,这瓮是梨子的,这瓮是桃子的,柿子最多,所以里面有掺了青梅的,有掺了山楂的。
哦豁,这瓮居然是野葡萄的。当地管这野葡萄叫做青浆果,成串结成,青色的果子,只有小拇指大小,吃在嘴里,酸的人掉牙,涩的人舌头疼,一点都没有香甜的滋味。一般人见了,看都不看一眼,但似乎也有人喜欢吃它。比如,秦鱼之所以能见到这战国时期的野葡萄,还是他们蒿里的一个老妪,特地采了拿来他们家换咸菜的,鸳媪给她换好之后,关上门就是好一番埋怨,非说这老妪是看他们家人好,拉不下脸不给她换,来贪小便宜来了,说完就要把这酸果子给扔了。
当时秦鱼就在灶间查看他发酵的酸奶呢,他对鸳媪抱怨的果子很好奇,就去看了一眼,幸好他看了一眼,否则,他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会发现这野葡萄呢。
野葡萄不好吃,但可以用来发酵葡萄酒啊,于是就发动家里人不仅去采了好多回来,还挖了好几株葡萄藤,种到果圃那边去了。
说起来,他似乎好久没关注果圃那边了,不由问烟:“去年挖回来的青果藤,今年发芽长叶了吗?”
烟一边用猪毛刷子刷陶瓮封口上的泥封,一边回道:“发了,长的青绿喜人极了,好生伺候了一个冬天,春天了,能不发芽长叶吗?”
秦鱼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葡萄啊,那可是葡萄啊,好好培育着,几十年下来,有生之年,他总能吃到甜味的葡萄吧?说起来,这个时代的水果,是真的少啊,哦,不,是好吃的,真的少啊!
泥封小心的刷干净,要开封了,壮和强他们都乖觉的拿出一个布巾,缠绕好口鼻,然后手伸的长长的,头离的远远的,就要解封口。
秦鱼气坏了:“你们这是什么样子!”
怎么滴,你们这是在嘲笑我吗?这还没开封呢,你们就一副逃避毒气弹的样子,对我就没一点信心吗?我可是已经成功发酵出酵母,做出发面馒头和酸奶的人啊喂!
其实秦鱼并没有真的生气,他就是有些不好意思,看,他的发明创造过程中,伤害了多少人的鼻子啊,都产生应激反应了。
但烟不是这样认为的,她是真的生气了。
她冲壮和强两个比她至少高出一头的大小伙子嘲笑道:“还能是什么样子?怕熏着他们娇贵的鼻子呗!鱼,让我来,不用他们,哼,以后你们就去伺候娇娇女主吧,她的香粉你们定是喜欢的!”气的她都叫鱼小主子,直接叫名字了。
说完,就推开他们,自己一马当先,掀开了封口。
嗡......
一阵酸爽的气味直冲天灵盖,站在最前头的烟直面这直击灵魂的霸道,眼睛一番就要直挺挺的晕倒,秦川被她吓了一跳,忙闪身到她身后,用双手顶着她的背不让她摔倒了。
秦鱼怒道:“还不快过来帮忙!”
壮和强忙上前来,屏住呼吸,一左一右的将烟架到上风口,好让她透气。
秦鱼几个就离灶房不远,正在灶房里干活的鸳媪一直盯着他们这边呢,她见自家外孙烟一个没弄好就被俩大小伙子一左一右的架走,可是吓了一个好歹。
她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疾步走到烟面前,见她脸色发白,又闻着这又刺鼻又熟悉的味道,心中立马了然,一边给她抚胸顺气,一边骂道:“真是个不省心的,这味道你闻的还少了,还是这样不长记性,你就不能拿个布巾捂住口鼻再去?哪天给你熏的背过气去,你就称心如意了!”
秦鱼:......委屈巴巴。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样,明明你们吃的时候都很香的。
壮和强一个看天一个看地,就是不敢去看秦鱼的脸色,那个啥,自家小主子弄出来的吃食确实好吃,但那是成功之后,在找到正确的方法做成之前,那味道,真是神仙都能给熏死了。他们都学会教训了,所以才提前做了准备,谁知,惹怒了自家小主子,还把烟这丫头给熏晕了。
看着半死不活的烟,他们心里既庆幸,又...还是庆幸,就连方才因听烟这丫头说的诛心的话升腾起来的怒气都消散了不少。
不过,小主人的脸色,真的很不好看啊...
烟仔细喘匀了气,恢复了神志,正听见自家外大母说自己记吃不记打的话,气不打一处来,偏她如今气力还未回来,只能徒劳无功的去瞪壮和强:你们这两个怂包,你给我等着!
鸳媪见外孙缓过来了,才去看味道散的差不过了陶瓮。
鸳媪仔细嗅了嗅空气中的酸味,讶异道:“这是...酒?”
秦鱼震惊:“酒...是这个味道吗?”不会吧,不会吧,这样浓烈的酸味,你说这是酒?是我鼻子出问题了,还是你的鼻子出问题了?
鸳媪迟疑道:“味道...似乎不太像,奴已经很久没闻过美酒的味道了,记不大清了,或许是奴记错了?”
这味道实在是冲鼻,素怜闻着味道也找过来了,他道:“这是醯,能喝的,不过,这瓮醯,酸味有些重了,质量当为下品。小主人,奴来开下一瓮吧?”
秦鱼对他说的下品不以为然,这明明就是酿的很成功的醋,你非说是下品的醯,我也不跟你争论,只道:“开那一个。”
他指的是装野葡萄的那一瓮。
素怜依言打开,同样冲鼻的味道,素怜转头冲着空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一脸惊喜道:“这个,某闻到了酒的味道,这一瓮,应当就是酒了。”
秦鱼上前,巴着瓮沿仔细观察了一下,映入眼帘的是一圈厚厚的白毛,同样有浓厚的酸味,但酸味里也确实有一丝丝的酒香传出来,就这样,也被称作酒?
秦鱼让人把所有的瓮都打开,几乎每一个瓮里都酸臭扑鼻,只有酸葡萄和加了青梅的柿子这两个瓮里有淡淡的酒香传来。
酸臭的是醋,有酒香的,暂且就当果酒吧。
秦鱼让人去找了一个细篦篓子,刷洗干净,用开水烫过晾的半干之后,压进瓮里,有黄褐色的液体透过篦子渗透出来,已经烂掉的果肉则是被挡在外头,鸳媪拿了一个长臂勺子,一勺一勺的将液体舀到用开水烫过的陶罐里,一边舀一边问秦鱼:“要怎么吃呢?这样酸。”她方才尝过一口了,酸的哟,牙都要酸倒了,她现在还满口的酸味呢。
秦鱼道:“作调料炒菜啊,鸳媪你做菜的时候,不是就喜欢放一些酸浆吗?”
鸳媪有些讪讪,笑道:“小主人说的是,菜里加一些酸,的确要好吃许多。”
秦家用的酸浆,还是当初秦鱼用盐卤子点豆花栖出来的那些。按说当时只有那么一小瓮的酸浆,她原本以为会用不了几次,这浆就会用没了,谁知道,这酸浆只要放上一夜,酸味就会浓厚许多。同样一小瓮酸浆,酸味浓厚的,要比酸味淡的,点出更多的豆花,所以,如果第二日要多用酸浆了,或者要把酸浆送人了,她就会头一晚上多留一些出来,发酵上一晚上,第二日根据需求掺一些水,就能直接用了。
嘿,简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呢,这酸浆,早就成了鸳媪的心头好了,平日里宝贝着呢。
取完醋之后,又开始取果酒。
等取完果酒之后,素怜让人往瓮里倒入清水,搅拌之后,重新放入细篦篓子,他要再取一次果酒。
秦鱼:......
就很震憾。
素怜笑道:“精华都让小主人取走了,剩下的渣滓,就留与奴奴吧。”
秦鱼抽抽嘴角,道:“我可以分你一碗。”所以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素怜眼睛一亮,心花怒放,道:“奴奴先谢过小主人了。”说罢,继续往外头舀浑浊的液体。
秦鱼无法,只能叮嘱道:“你少喝一些,若是觉着肚子不舒服,就不要喝了,立马去喝淡盐水崔吐,知道吗?”
他真怕素怜给喝出好歹来,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方才放的清水,是凉白开还是......”
壮在一旁道:“是奴刚从井里打捞上来的。”
秦鱼立马脸色一变,对素怜严肃道:“这浊水不干净,你不能喝,喝了会肚子疼的。”
素怜想说怎么会肚子疼,但对上秦鱼严厉的眼睛,他哑口了,半晌,有些心疼道:“那这些,怎么办?”
秦鱼见他听自己的话不再想着喝这劳什子浑浊液体,他也没说倒掉好了,只道:“送去灶头,炒菜用吧。”
高温杀菌,烧开了吃着,倒是没问题了。
秦鱼一共得到了五个中型罐子的果酒,他让素怜仔细存放起来两罐子,等过几日秦母再去都邑的时候,拿给大母她们。又分出一罐子,让素怜和伯牛他们几个分,他还特地叮嘱,要给木林留一些,剩下的两罐子,他打算,全部用来蒸馏,看看能不能蒸馏出浓度大一些的酒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