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岁尾,SC省嘉州城内,家家张灯,户户结彩,好一派新年景象。
此时正值南宋初年,公元1131年。城中百姓往日的忧心匆匆一扫而光,个个喜笑颜开,在大街上不管是否相识,都是抱拳问好,以抒发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情。
这全因今年宋军的和尚原大捷,一举击溃了金国的十万大军,使得四川免遭金人铁蹄蹂躏,这也让惶惶终日的大宋百姓大有扬眉吐气之感。
甚至有不少人放出豪言:“他妈的,龟儿子金人胆敢再来,老子非拿菜刀追回他们的中都不可。”
西门大街一处建筑古朴的大宅地,朱漆大门两面敞开,左右两侧各有三间门房,各开一个小门,右首门房的门楣上一块蓝底金字的牌匾,上书《若兰堂》三个大字,银钩铁画,苍劲非凡。
门外青石板大路上,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正和一位赶驴车的老者说话,他一身青布衣裳,干净整洁,长得朗目疏眉,满脸和气。
这人正是《若兰堂》的东家皇甫英南,也是这一带的名医。
他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塞给老者,和气道:“任老哥,这是给你的鞭炮钱。”
这老者是个樵夫,平素以砍柴为生,只在过年时才与儿子做些鞭炮补贴家用。
他肤色黝黑,满脸皱纹,将那锭银子在手中一掂量,皱眉道:“皇甫兄弟,这大银子我找不开!”
皇甫英南面有愧色,对着老者鞠了一躬,道:“哎!任老哥,还找什么啊,我那孩子顽劣,这些天没少给你添麻烦。
哎!全怪我管教不严,这点儿银子,全当我给你赔礼道歉啦,你可别嫌少!”
老者左手将银子递出,连摇右手,大声道:“这可使不得,这多年我一家有病有灾的,都是兄弟你给治好的,哪回也没收银子。
听说你找回了亲生儿子,我也没来庆贺,按说是老哥哥不对,要不是差人家陈地主的租子,这车鞭炮我就送了给你,哎……”
说着便将银子往皇甫英南怀里塞。
皇甫英南抓住他的手腕,说道:“任老哥……”,一语未毕,只听一个女子声音道:“任大哥,我家找回儿子是喜事,你家儿子要娶老丁家的闺女,那也是喜事。
要是我没猜错,你还在想法儿给人家凑聘礼吧?
这银子你先拿回去置办聘礼,就算是我们随的份子,你看咋样?”
这声音娇柔清脆,甚是动听,说的却是北方口音。
一名美妇从内缓步而出,正是皇甫英南的夫人韩浣梅。
她三十岁上下年纪,肌光胜雪,晶莹华彩,微微一笑,媚态横生,艳丽无匹,当真是个绝色美人,有如天人一般。
“这可不敢要!”老者连连摇头,眉头皱得更紧了,大声道:“夫人你可莫开玩笑,我这一介草民,哪敢收十两银子的聘礼……”
他正要把银子再次递给皇甫英南,忽听有人叫道:“爹、娘,鞭炮买好了么,我要放鞭炮……”
老者浑身一颤,登时惊恐万状,将手中银子抛到皇甫英南脚下,也不顾什么礼数,叫道:“不好,快跑……”
也不跟皇甫英南打招呼,转身便逃。
他年纪虽已不小,但整日干活儿,身子倒还强健,情急之下,速度却也不慢,转眼间已奔出三四丈外。
这时一个身着蓝衣的小男孩儿带着一条大狗奔出门外,那小男孩见到韩浣梅,大叫:“娘……”,一下跃身而起,正好落到韩浣梅怀里。
他容貌清秀,一双大眼睛灵动有神,在韩浣梅的轻抚之下,显得十分乖巧。可那双眼睛却骨碌乱转,活泼可爱。
那条大狗体型硕大,身长四尺有余,少说也有百十斤的分量,一对吊眼,通体雪白,一对耳朵又大又尖,仔细打量,三分不像狗,七分倒像狼,难怪那老者一见之下撒腿便逃。
那大狗瞧见已然逃远的老者,喉间轻哼两声,耳朵往前一竖,身子跃出,直向老者追去。
它这一追不打紧,旁边驾辕的驴子登时心惊肉跳,“呜啊”一声长嘶,使出浑身力气拉着刹住轮子的驴车狂奔起来。
那驴车轮子不转,被驴子拉的在青石板路上连蹦带跳,大狗甚是好奇,一下纵到驴车上。
那驴子更加害怕,只道是狼来吃它,一边尥蹶子一边狂奔,后蹄踢的驴车咚咚作响。
大狗一下兴起,两只前爪抬起,就要跃上驴背。
皇甫英南大惊,对小男孩儿叫道:“玉成,快叫二郎回来,这驴子是人家的好劳力,可不能给弄伤了……”
那小男孩儿看着这一幕满脸堆笑,似乎觉得甚是好玩儿,听到皇甫英南的话,将双手拢在口边,大声叫道:“二郎,快回来……”
这一声甚是好使,那叫二郎的大狗应声而止,纵身跳下驴车,直向男孩儿奔来,速度奇快,身后扬起一溜尘土。
韩浣梅娥眉微蹙,赶忙将小男孩儿放到地下。
那小男孩儿双手伸在身后,快步奔向大狗。
韩浣梅急道:“玉成,小心!”
“咚”的一响,他与那大狗已撞在一起。他俩相向急奔,势头奇急,一撞之下,都是跌倒在地。
若是寻常小孩,这一下就算不受伤,那也非得痛得嚎啕大哭不可,可这小男孩儿却一反常态,犹如没事人儿一般。
他一骨碌爬起身子,张双臂要抱住大狗,可那大狗斗意未消,张牙舞爪的向他扑咬。
小男孩儿也不甘示弱,竟直接与大狗扭打在一起,霎时间叫声大作,烟尘四起,看不清他俩的身形。
皇甫夫妇眼见人狗相斗,却不加干预,只是冷眼旁观。
皇甫英南一脸嫌弃,连连摇头,叹气道:“哎!这给人看到,成何体统?”
韩浣梅安慰道:“这孩子自小跟二郎打闹惯了,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这得慢慢来。”
皇甫英南苦笑道:“咱家世代行医,哪个不是温良恭候的谦谦君子,可他非得带着恶犬追得人家樵夫漫山遍野的逃命。
哎!这纨绔子弟的行径,可不是要毁了咱家的名声么?”
韩浣梅白了他一眼,道:“甚么纨绔子弟,只不过是小孩子淘气而已。
等过了年,就让他去跟杨先生念书,多学点道理伦常,那也就好了。
到时候咱再教他点武功,他累了,就不再折腾了。”
“就这还用教武功?”皇甫英南看着已然分出胜负的二郎跟玉成,连连摇头道:“就二郎这个块头,寻常大人也未必打它得过,玉成却常跟它斗个伯仲之间,若是再教武功,只怕当真要把天捅个窟窿!”
玉成灰头土脸,气喘吁吁,双手将二郎硕大的脑袋按在地下,抬头看了看,叫道:“这天可挺高啊,估计得使一根长棍子才能捅得到。”
皇韩二人都不禁莞尔,韩浣梅对院中高声叫道:“阿顺,你快去沿路找找驴车……”
“是!”一个下人打扮的男子小跑出来。
“那驴子一定是跑回家了。”皇甫英南将地上的银子拾起,递给阿顺,说道:“你去任老哥家看看,把这银子给他,一定要人家收下才把鞭炮拉回来……”
阿顺点头应是,走到玉成身边道:“少爷,你抓的老鼠正在啃笼子,快去看看。”语毕径往任老哥家的方向而去。
玉成大叫:“不好,好不容易才抓住,可不能让他逃了。”
松开二郎,转身奔向院中。那二郎以为他胆怯逃了,抖抖毛儿,立时来了精神,身子一纵,直扑玉成。
只听“嗤”的一声响,玉成怒道:“好啊,我放开你,你还咬我衣裳!”伸出双手去抓二郎耳朵。
二郎身子后缩,咬住玉成衣裳的大口却并未松开,又是“嗤”的一声响,硬生生的将那衣裳撕下一条来。
玉成大怒,冲上去抱住二郎脖颈,张口咬住它的鼻子。痛得二郎连声惨叫,玉成依旧不肯松口。
皇韩二人见他俩动了真火,连忙来到跟前,一人抱住一个,这才分开。
韩浣梅:“啊呦,昨天才做的新衣裳……”
皇甫英南:“什么叫鸡犬不宁,连蛇虫鼠蚁都跟着遭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