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克里在心象世界住了几天。

    “几天”是个虚词,钢铁侠的住所之外没有日升日落，也没有‘时间’这个概念。无数条昏暗的通向不同房间的走廊像迷宫一样，构成了名为超级英雄博物馆的建筑,不同的房间又有着不同的规则，但靠近世界树的观察室是结构最稳定的。

    蝙蝠侠甚至在这打了地铺。

    他收拾出一片空地,摆着成排与摄像机和主机连接的电脑屏幕，离座椅不远的角落中是直接放在地上的单人床床垫和毛毯，旁边杂物堆出来的高台上放着热水壶和微波炉，远处还有一台小冰箱,冰箱里是整齐罗列的速冻食品和新鲜蔬菜。微波炉旁边有一块机械表,上面却没有数字,唯一一根表针运动的速度时快时慢。

    蝙蝠侠告诉赫尔克里：“它转动一圈就是一天。”

    说话间指针完全静止了，在赫尔克里的注视下还有倒退的趋势。赫尔克里连忙移开目光——他怀疑这玩意可能是害羞了——看着房间里的日用品问：“这些东西是从哪弄来的？”

    “利用规则。”蝙蝠侠回答，“走廊深处有一个房间可以与我们做交易，提供任何有形或无形的财富就能换到符合人类认知的食物。”

    “有趣,你用什么来交换的？”

    “知识。而且这不是唯一的途径。”蝙蝠侠说，“我见过另一个房间能让想象之物成真，微波炉和冰箱就是从那来的。可惜的是它只出现了一次,后来我和托尼顺着相同道路过去却再也没有见过它。”

    “这么说，走廊是会变化的？”

    蝙蝠侠摇头：“不如说这栋建筑是活着的,你可以想象我们生活在一个宇宙大爆炸前存在的生物的腹腔里。”

    托尼插话说：“他的微波炉和冰箱都不需要用电。你把生冷的食物放进微波炉等待一段时间，它自己就会变成满汉全席,冰箱里的食物则永远不会腐烂。”

    还挺方便的。

    赫尔克里新奇地摆弄了一会那台微波炉,他把土豆放进去,在心中数个十个数字，再拉开微波炉时发现里面出现了热气腾腾的麦当劳薯条，居然还带着包装袋。

    “这到底是什么原理？”

    钢铁侠问他：“你想看我的实验报告吗？”

    赫尔克里婉拒了。紧接着他又在微波炉的下方找到了一个标签,上面写着‘韦恩科技’。

    “……”

    这不会是蝙蝠侠自己贴的吧。

    或者黑暗骑士对着房间想象的时候，脑子里出现的内容是‘我家那台永远能冒出香喷喷食物的微波炉与每次打开都塞满新鲜蔬菜及肉类的冰箱’。

    更奇怪了，有种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被塞进发电机的错觉。

    赫尔克里放下微波炉，假装无事发生。后来他又去参观了托尼的豪宅，托尼养了一只赛博鹈鹕和加拿大鹅，那只加拿大鹅会袭击每个路过它面前的人类，有一次叼着侦探的衣摆不放，被托尼拿拖鞋拍了好几下才跑远，跌撞着一头坠进花园的水池里。

    “傻鸟。”托尼说。

    “摩根呢？”赫尔克里问的是钢铁侠制造出来的虚拟AI。

    “她……”托尼停顿了一下，说道，“我也不是总放她出来玩。时间长了我会以为她真的是个生命，但其实她连人格代码都不完整，我只是试着编译出记忆中的一个片段。”

    赫尔克里抬起头看向前方，棕发棕眼的小姑娘躲在房檐下探头探脑。光速被打脸的托尼啧了一声放弃解释了，对女孩招手：“过来向你雨果叔叔问好。”

    ‘摩根’老老实实打招呼，托尼摸了下她的头，说道：“去玩吧。”

    她就哒哒哒跑远了。

    “傻小孩。”托尼又说。

    赫尔克里看着周围的明媚阳光和蓝天碧水，已经在考虑自己要怎么收拾出来个住处了。他不想像蝙蝠侠那样把生活活成战场，也不愿意孤身一人住七百平米的豪宅、出入还都得驾驶宇宙飞船。

    有可能的话他打算住在二者中间，抽空再开辟出一条道路，免得交通不便利。

    荒野求生三号成员钢铁侠听完他的想法之后说：“宇宙诞生之前法则没有固定，这里是你的意识世界，你怎么折腾都行。不过等新的宇宙生成了，就好比给一台精密的仪器做手术，你想改变它又不破坏它的功能就很不容易了。”

    问题不大，住着再说，总不能去跟蝙蝠侠挤地铺或者老住在钢铁侠家里。

    赫尔克里开始琢磨着怎么围着超级英雄博物馆造房子和社区。

    **

    21世纪，战后，一个星期时间转瞬即逝。

    赫尔克里·雨果与阿耳戈斯在金字塔里下国际象棋时，每个超级英雄都忙得不可开交：神奇女侠要拯救被阿耳戈斯利用的埃及神，而那里是阿耳戈斯的大本营，有数不清的守卫；超人与绿灯侠在海滨城对抗蒙戈；闪电侠和蝙蝠侠负责解决入侵地球的机械军团；康斯坦丁再度前往亚利桑那州。

    阿斯加德要面对前来进犯的霜巨人，钢铁侠去找摩根的路上遇到了天启公司的伏击。复仇者联盟研究战略时，一群西装革履的官方人士闯了进来、带着政令要强行干涉。

    美国队长意识到政府被异闻宇宙渗透，争执过程中绿巨人失控，团队被迫分开，美国队长和鹰眼在地狱厨房里遇到了夜魔侠，后者手上有犯罪分子的情报，于是三人结伴去处理政府中的内鬼。

    黑寡妇和索尔在复仇者大厦顶上被一群实力强大的变种人包围，期间黑寡妇与敌人纠缠时坠楼，就在离地面越来越近时，一道蛛丝从斜上方喷来挂住娜塔莎的脚腕。

    “不用谢，你没事吧女士？”蜘蛛侠三两下荡到她面前，“哇，你是复仇者联盟成员！你们在打谁？无论是谁他都严重影响了居民的日常生活，请务必让我帮忙。”

    楼顶的索尔则感觉到压力逐渐减轻。变种人群体似乎起了内讧，片刻后一个身手很好又不停拱火的家伙跳了出来，摇身一变成了蓝皮肤金色眼睛的女性。她身后跟着个坐轮椅的老者，将一只手按在太阳穴上，被他注视的人纷纷倒地不起。

    “你好，雷神。”蓝皮肤的女人说，“我是魔形女，这是X教授。我们接下来要把利用变种人的家伙找出来，你有没有兴趣加入？”

    城市、地球、乃至于宇宙都陷入了严重的混乱，人们以为这样的混乱要持续很长时间，结果就在战争进行到白热化的阶段，双方各自损失惨重、几乎打红眼的时候，一切戛然而止。

    那些不断上传到21世纪网络上的异闻宇宙资料终于停了下来，世界最大的几个图书馆的官网上同时出现一行字：

    “即使知道末日要在明天降临，我今天仍然要种下一颗小苹果树。”

    是由马丁·路德说过的一句话，原本为德语，尽管并没有明确的书面原文记载却流传很广。

    引用后面还跟着一小段：“哪怕异闻宇宙毁灭了，21世纪也有东西能够证明我们来过。”

    当时摩根刚巧与钢铁侠汇合，21世纪的洛基把她拦在颠倒世界外面后就先行离开了。她与钢铁侠交换情报后看到被媒体顶上来的这两段文字，一时间怅然若失：“结束了吗？”

    尽管摩根是真心实意想要为21世纪提供帮助，却并不代表她不在乎异闻宇宙的存亡。相反，在看到连天启公司都发表了两句近似于一颗星球、一个宇宙的遗言后，她心中难以抑制地泛起悲哀的情感，还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用马丁·路德的另一句话说，死并不是人生完结，只是完成了一生……

    托尼问她：“什么结束？”

    摩根陡然回神想起了别的事，飞快说道：“雨果！他去见阿耳戈斯了，你没有收到消息？异闻宇宙收手说明局势已定，你们赢了，但阿耳戈斯说不定会狗急跳墙——”

    “我正要问你，阿耳戈斯没有给出明确的见面地址，所以侦探现在在什么地方？”

    摩根又急切起来，恨不得直接跳上飞机：“埃及！”

    包围地球和绿灯总部的机械军团撤退了，除了海滨城由于蒙戈是兴趣使然的征服者而导致战斗仍在继续外，世界陷入了短暂的和平。

    埃及一座本不该存在的金字塔忽然塌陷。神奇女侠赶到它矗立的地点看见了埃及神明的陵墓，里面摆放的是囚禁祂们的提俑。打碎提佣后神灵的力量会得到释放，阿耳戈斯便不再具备操控土地和天空的力量。

    但尽管神明们仍被囚禁着，金字塔的废墟中也没有传出动静。戴安娜想起绿灯侠带着赫尔克里来见阿耳戈斯，犹豫了一下直接搬开碎石硬闯进去。

    过程中没有受到阻拦，之前包围着她的难缠守卫们仿佛在短短片刻功夫里全都人间蒸发了。

    特殊的结构和建筑材料使得金字塔内最核心的部位还保持着相对完整，碎石与金属块交叠形成三角形的支撑架挡住了倾塌的外骨骼，腾出大约十几平米的空间。戴安娜小心地将最上面一块石板掀开，清晨的阳光顿时毫无阻碍地照射进来。

    只见灰尘弥漫，四周一片狼藉，地面上散布着暗红色已然凝固的血迹，在阳光照不到的冷暗处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闭着眼睛表情很平静。

    戴安娜屏住呼吸，走过去试探了一下对方的心跳。

    几秒钟后她收回手，冷静地回到有信号的地方，在正义联盟的公共频道里给蝙蝠侠发去一条私人通讯请求。

    电话接通。

    戴安娜直截了当地说：“我找到了赫尔克里·雨果。”

    “他现在没有明显的生命体征，你需要我把他的身体带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