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很玄妙。
赫尔克里能看出来,这几位FBI早有准备,而且已经在这等待多时了。穿梭巴士按照固定时间发车,他乘坐的这辆却不在时间表之内。
上车前,赫尔克里以为是机场或者神盾局有什么特殊安排。现在看来,联邦调查局这是专门搞来一辆巴士,就为了将他接到警局。
那么车里除司机以外的第五位乘客应该就是神盾局特工了……这人一脸掩饰不住的懵逼表情,像是在说:等会,怎么是同行?
赫尔克里都能想象出事发流程:
FBI出于某种原因将他视作嫌疑人,掐着飞机落地的时间点准备了一辆摆渡巴士,准备在机场这个人来人往的地方快速将目标逮捕。结果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再一联络,发现目标忙着享受咖啡厅的椰子蛋糕。
神盾局特工则是知道赫尔克里是来度假的,两个人坐的还是同一架飞机。
侦探有韦恩老爷支付头等舱,弗瑞没那么大方,特工在后面挤了11个小时的经济舱。
侦探下飞机买零食,特工在旁边的快餐店给自己支援了一份最便宜的麦当劳汉堡。
侦探离开机场,特工连忙先一步登上摆渡车。
……
主要是,自从隔壁大英帝国某007特工公费吃喝炸房子泡美女,一年花超好几倍预算后,世界范围的同行组织在给手下拨款时不禁都谨慎了许多。
神盾局特工边琢磨怎么把自己的汉堡花销报得好看一点,边踩着台阶上车,出于职业习惯先环顾四周,看完便是一愣。然后他心思微沉,不欲打草惊蛇,装作普通乘客的样子走到最后一排坐下。
车上的FBI面对神盾局特工也有点发愣。
——这人是目标吗?
——不是。
——那你们干嘛放他上来?!
——目标就要离开机场了,现在把其他乘客赶下车也太明显了!
——算了算了,待会速战速决。
就这样,两边人马达成默契,各自按兵不动,等着赫尔克里上门。
而发现车上的人竟然来自联邦调查局后,神盾局特工更加不愿出头。他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担心这是各个部门上层的权利斗争。
赫尔克里·雨果现在身份不同以往了,先锋科技的‘门’事件过后,仅仅是政府内部就不乏渴望得到机械之心的人,对新能源感兴趣的人,想要知道他怎么毫无防护地穿过颠倒世界的人,依旧怀疑他是纽约纵火案幕后黑手的人……
神盾局反应一如既往的迅速,他们派特工跟着赫尔克里,未尝没有表示‘这活归我’的意思。
在这种情况下,FBI光明正大地将人扣住,就等于不将弗瑞看在眼里。两个部门一旦起了冲突,底下人工作时遇到了麻烦事可就多了。
神盾局特工想一想就觉得脑袋疼,不由得在心中祈祷:
你们抓错人了,你们抓错人了……
恰好这时,赫尔克里放下箱子举起双手:“请别开枪,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不过首先我没有逃票的意思,如果你们需要的话,零钱在另一个口袋里。”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迷茫。
但神盾局特工心想:FBI兄弟,我懂你们,这家伙看着就像起码在歧途上徘徊十年的犯罪分子。
特别是那副礼貌、无辜,明知道联邦调查局不是要查车票却故意这么说的样子,真的尤其欠揍。
然而FBI的警察并未被激怒,也不想着问话。他们似乎格外确定赫尔克里就是要找的人,先不由分说地给赫尔克里带上手铐,又将他口袋里的烟斗、以及装有机械之心和黄金沙漏的箱子拿走。
神盾局特工顿时急了。
FBI警察忙着处理赫尔克里,这会没来得及顾得上车内唯一的‘乘客’。
等他们反应过来还有个旁观者之后,他不说明身份,就会被迫和侦探分开。而要是拿出证件,假如真的是政治斗争,被FBI连他一起扣下该怎么办?
太倒霉了!
神盾局特工审时度势、最终选择闭嘴。
中途,他被FBI请下车去。赫尔克里走到中间靠窗的座位坐下,几个探员轮流紧盯着他不放。神盾局特工愁眉苦脸地站在路边仰着脑袋,当车窗内那双阳光下显得锐利而透彻的灰绿色眼眸透过车窗看过来时,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被看穿了。
他露出带着点苦涩和不解的笑脸,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那意思是:不要轻举妄动。
接着一边给上司汇报这起突发意外,一边去给自己找一辆车,决定先确认FBI把赫尔克里带到什么地方再说。
**
夏威夷州首府设有FBI分部,赫尔克里这回没能欣赏到警局风光,直接去联邦调查局办事处喝下午茶。
作为唯一一个不在北美大陆上的热带群岛州,夏威夷自然环境优美,人文设施却着实比纽约和哥谭落后上不少。
通俗地讲,就是FBI大楼比较破旧,只有门口的三棵椰子树长得蛮有意趣。他们的探员也很严肃,赫尔克里刚买到手的蛋糕路上被没收了。
有人过来向他介绍为什么会被逮捕。据说他卷入了一起跨州案件,涉嫌诈骗、诱导自杀和谋杀。FBI相信他作为某个邪.教团体的领袖,在人群中利用非法手段散播不良信息,直接或间接导致了至少12个人的死亡。
赫尔克里:?
他习以为常地坐在审讯室里。
对面的FBI探员条理清晰地描述案件,但赫尔克里听到一半就忍不住抬起手打断他:“稍等,您说的人是我?”
对方掀起眼皮:“不然呢?你有权保持沉默,不过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或将成为法庭上指控你的不利证据。”
好熟悉的米兰达警告。赫尔克里预感到接下来的对话会很弱智,可他别无他法,只能用一种教导小朋友的口吻说道:“感谢您好意提醒,但是我是赫尔克里·雨果,你们要抓的人是谁?”
探员还真的低头看了眼放在桌子上的文件,而后很确信地说:“就是你。”
同一时间,FBI的案件记录通过内部渠道转到了神盾局特工手上。
他开着借来的跑车停在FBI办事处路边,瞪着联邦调查局的嫌疑人名单反复看了好几遍,都没在上面找到赫尔克里·雨果的名字。结果和他想的一样,赫尔克里与FBI强行按下的罪名毫无关系。
大家都是内部人士,特工心中对怎么推锅和钻空子知道得一清二楚,真是头一次见到像夏威夷联邦调查局这么胆大包天的诬陷。
知法犯法,违规扣押——就算侦探好糊弄(这个假设本身不成立),难道真当他背后的神盾局不存在?
特工已然将FBI的行为视为了对神盾局的挑衅。哪怕是没有集体荣誉感的人,遇到这种侮辱智商的操作都得生出三分火气。
他当即给总部打电话,申请以正当理由对‘调查局内腐败分子’动手,把遵纪守法、不存在任何出格行为、连蛋糕都没能吃完的侦探从敌方老家抢回来。
上司嘱咐特工不要上头,让他们先和FBI分部沟通一下,说不定这里面有什么误会。侦探是个好人,FBI也不可能全是蠢货。
十分钟以后,上司电话拨回来。她显得比出外勤的特工还生气:“傻逼FBI!和他们说不通!”
特工当然不会提醒老大注意言辞。他假装没听见,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头儿?”
上司:“我向他们担保赫尔克里·雨果与跨州谋杀案无关,FBI不听。
我又给他们提供了赫尔克里在纽约活动的证据,证明他近期从未前往罪案发生过的两个州,FBI也不听。
最后我甚至暗示说神盾局特工一直跟在侦探屁股后面,这他妈虽然不合法但是有用!FBI还是不听。”
听到这里,特工心中的疑惑战胜了愤慨,政治斗争好像没法解释现在的情况,他问道:“到底是为什么?”
上司声音沉默片刻,再开口时严肃了很多:
“不太对劲。他们坚信自己要逮捕的人是赫尔克里·雨果,哪怕我将证据摆到眼前都不承认错误。但是当我询问缘由、而他们向我表示拒绝解释时,我能听出来调查局的人并不是在推脱或者敷衍。显然,FBI认为相比神盾局给出的证据,他们带走赫尔克里的理由要更加充分。”
特工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对于许多阴谋诡计的设想。
假如夏威夷FBI分部高层觊觎侦探手中的某件特殊道具,在不惜代价的情况下,他们的确可以以这种方式暂时将人控制住。可是接下来呢?难道所有特工都会听从一个人的命令吗,还是说这个人以特殊手段控制了全部手下?
就算真是这样,FBI分部之外还有神盾局,他们凭什么觉得自己能以一座小岛对抗整个外界?而且在这种假设下,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地往赫尔克里身上安装罪名。
片刻之后,特工实话实说:“我完全想不通,头儿。”
“很遗憾,我也是。”上司回答,“计划有变,我要你跟紧赫尔克里,以保住他的性命和特殊道具为第一要务,最糟的情况下人死了,你也要把他的尸体与黑苹果之核带回来。其他人暂停寻找噬元兽与你汇合,必要情况下,我批准向FBI开火。”
“除了保护之外,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吗?”
“你们要做的就是听那个侦探的话。相信我,他能比我们你和我,以及所有人都更快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
赫尔克里裹紧大衣窝在冷冰冰的椅子上,保持着镇定的缄默,倾听FBI给他分配新人设。
别说,这个邪.教头子的设定还很有些罕见。
据探员说他以前是个船长,常年在大洋上航行。赫尔克里印象中,即便21世纪初期的部分豪华轮船上配有卫星宽带,海员上网时也有很严苛的流量限制,想要像陆地人那样每天联络外界根本是不可能的。
而在单调环境中工作的人很容易产生心理问题。近期一项调查显示,过去四十年里,有百分之六的船员死于自杀。
不过探员口中的这位邪.教首领心理病变体现在其他方面——他在船上工作的时候没有罹患抑郁症,反而由此受到启发,琢磨出了挖掘同僚心中弱点、并诱导他们自我了断的小技巧,甚至进行过几次成功实践。
由于动手频率不高、操作又很谨慎,直到他离开海洋,都没有人将那零星几位自杀者与看似十分友善和蔼的老船长联系起来。
回到陆地后失去船上的封闭环境,船长重新泯然众人。他老老实实工作了一段时间,到底无法承受落差感,于是重新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最近几年,他开始利用天赋和锻炼出来的技巧四处招揽合适对象并在家中举办小型聚会。
起初所有活动都是线下的,也没什么违法行为。后来网络逐渐发达,想要塑造信息茧房反倒变得更加容易,退役船长愈发得心应手,麾下成员人数像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多。
直到最近,线上聚会成员中不断出现自杀者,引起了FBI的注意。夏威夷联邦调查局分部经过多日的努力终于找到了符合条件的目标,因而在今天下午派出外勤部队,计划尽快将其逮捕归案。
赫尔克里听完,提出疑问:“容我打断一下,你们说的这个邪.教首领,是个年纪不小的船长?”
探员点头。
赫尔克里继续求证:“然后诸位探员在机场逮捕了我。”
探员继续点头。
赫尔克里:“您看上去多少有一点耳聪目明,难道不觉得我的年龄有哪里不对吗?”
探员理所当然地说:“你是赫尔克里·雨果,也是我们要寻找的退役船长兼邪.教首领,我没看出这里面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