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口婆心地将之前说过好多遍的话进行重复,青年并没有表现不耐烦,而是很安静地听着。
从医生的话中,林织较为详细地了解了这个病。
这是一种和躁郁症类似的精神疾病,表现特征为情绪控制力差,易躁易怒,有较强的破坏性和厌世感,患病者的情绪会被放大,容易被刺激,要时常进行情绪发泄和疏导,一旦压抑爆发时情绪会反弹的更加厉害。
医生曾劝过原主入院治疗,但原主非常抗拒这一点,他独居加上也没有伤人事件,所以也不用进行强制治疗。
林织拿了药离开,护士准备叫号的时候,仇或站在了医生的诊室内。
医生刚想提醒不能插队,就见对方亮出了证件。
“抱歉,只需要耽误几分钟问个问题。”
“林织的病,催生第二人格的可能性是多大?”
医生想了一会儿笃定道:“几乎为零。”
楼下,林织伸手打车。
通过仇或的坐标移动他大概明白对方的意图,不管是了解他的病还是对他起疑,都没有关系。
仇或很敏锐,他在刚一打照面的时候就知道了。
林织坐上了车,这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和琴行约定好两天后去取琴,因此在家附近吃了东西后就准备回去。
住所旁边有家宠物店,经过时能听见狗吠声。
林织在玻璃窗前驻足,看见了箱子里的小萨摩耶。
软糯糯的雪白团子,林织想起了很久以前和明遥养的那只小萨摩耶,隔着窗户对着小狗笑了笑。
他又想起了戚禾抱来的那只白橘色的猫,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离开了宠物店。
这个世界他的状况不太稳定,还是暂时不考虑养宠物,以免照顾不好。
电梯上行,两个家政正在提着最后两袋垃圾往外走。
林织进门舒心了不少,虽然说不上是焕然一新,但也干净整洁了很多,那些被毁坏的东西处理好了后,房子显得无比空荡,林织也不打算添置。
付了钱后,林织关上了门。
主卧的床单被子都被更换过,林织又洗了个澡,用温水吞了药,在轻微的头疼中睡了过去。
长时间的酗酒已经精神刺激,在药物的作用下,林织睡的很快。
不过他睡的并不安稳,梦里的那条长巷漆黑幽冷,风呼呼的吹过,宛若鬼哭。
世界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要颠倒过去。
他歪歪斜斜地走着,入口冰冷的酒让胃部隐隐作痛,反应更加迟钝。
行走的过程中,好像被什么绊倒,差点摔跤。
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这么不顺心,为什么连走路都要被绊到,所有的愤懑堆积在心头,在那一刻喷薄而出,随后一头栽倒。
林织猛地睁开了眼睛,按住了胀痛的太阳穴,头似乎还在晕着,因为梦里头着地的碰撞胸腔内心脏快速跳动,仍有余悸。
额头出了冷汗,林织打开灯,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对着镜子他拨开了头发,仔细地摸了摸头上,可头上并没有摔倒起的肿胀,从镜子里也看不出异样。
林织关上了卫生间的门,主卧的窗帘紧闭不透光,林织从手机里看到了时间,凌晨两点四十八分。
他倒了杯温水,坐在了客厅小阳台的椅子上,看着外面零星亮着的灯火。
那是原主的记忆碎片,大脑以梦的形式将他有意无意忘记的事情返还。
原主醉醺醺地经过巷子,浑然不觉一起杀人事件就发生在不远处,他踉踉跄跄地往前走,被死者的腿绊倒。
那时候死者是不是还活着不得而知,被绊到差点摔了一跤的原主怒不可遏,喝醉加上精神状态失控,让他将不顺进行了发泄。
他踢着绊倒他的腿,好好发泄了一通,又继续往前走,这次没有人绊他,他还是没站稳,往前栽倒。
林织忍着头疼继续回想,这些碎片刺激了记忆,又出现了更多。
摔倒了,但是没有摔到头,没错,是这样。
左手提着的那袋啤酒给了他支撑,手肘撑着一堆酒,他只是趴在了地上。
那里坐着刚刚绊倒他的人,还有……林织睁大了眼睛,呼吸变得急促了些。
他从记忆里看见了一双眼睛,藏在坐着的那个人身后。
喝醉的原主看到了又好像以为是喝多的错觉,他赶着回家继续喝酒,所以又站了起来,一边喝一边又歪歪扭扭地往巷子外走。
那个人就是凶手,在原主离开后他还在巷子里。
他是怎么进去,又怎么出来的?
因为觉得原主没有看见他,所以才没对醉鬼下手吗?
林织竭力地想看清楚那双眼睛都样子,可始终隔着迷雾,完全无法分辨具体的模样,太阳穴旁的青筋跳动,林织抓着自己的长发,手指不断收紧,
玻璃杯撞到墙壁后碎片飞溅,还未喝完的温水淌在地面上。
林织闭上眼睛调整呼吸,拨通了手机里最新存的联系的电话号码。
凌晨三点,勉强有一丝睡意的仇或被手机铃声吵醒,看向来电备注,立刻按了接听。
听着青年的话,仇或若有所思,如果凶手躲在死者的身体后,那么墙壁那块地方的大片痕迹也有了解释。
“可惜我记不清那双眼睛长什么样子……”
林织一边讲电话一边捡起玻璃碎片,不小心被碎片划伤了手指。
指尖传来刺痛感,很快冒出血珠。
林织的脸色变得极冷,并非是因为受伤,而是自己的愚蠢。
他明明知道徒手捡玻璃碎片容易受伤,却还是选择了这种方式,他明明知道做任何事情都要深思熟虑以免行差踏错,最好要万无一失,以免为自己的愚蠢买单,可为什么刚刚还是这样做?
不可以失败,不可以犯错,一定要成功,一定要完美。
林织从没有觉得算计会让他很累,因而更难以容忍自己的失误,看着手指上的血珠,林织忽地充满了厌烦。
即使他知道这是因为原主的病,也不可避免地在这个瞬间对世间的一切失去了耐性。
大块的玻璃碎片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破坏带来的发泄欲在瞬间简直让人上瘾,林织面上流露出些几不可见的笑意。
“仇警官,普通市民现在需要帮助,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来帮个忙。”
林织挂了电话,没再收拾那堆碎片,用纸张按着伤口。
仇或耳力好,自然听见了玻璃碎裂的声音,他还未回答,电话便传来一阵忙音。
仇或没多犹豫,林织是眼下这起案子的关键,关于他提到的线索,他也需要询问一番,加上入睡对于仇或来说本就是件困难的事,如今被吵醒了恐怕也难以好眠。
十几分钟后,仇或进了林织的家门,看着弯腰将水放在客厅茶几上的青年,问道:“你要我帮什么忙?”
“能铐住我吗?”
林织伸出双手,其实他在电话里说的那句话本意不是如此,而是更为直白的发泄情绪的运动方式。
可挂断电话后他就冷静了,眼下这个案子,仇或断然不可能昏头身为警察和嫌疑人搞到床上去。
在见到情人后,他不再烦闷的情绪其实也很好证明了一点,他也不是想做,只是想见他而已。
人来都来了,他便顺手织网了。
“我的病严重起来有自残甚至自杀的倾向,我不想伤害自己,可我怕控制不住,警官,帮帮忙吧。”
青年俯身望着坐着的男人,柔软的眼眸带着些恳求,可又分明藏着些笑。
第205章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不能,”仇或拒绝的干脆利落,他抬头问,“你要我帮的忙是这个?”
仇或不会公物私用,除非眼前的青年已经处于失控状态或者有了违法犯罪的行为。
显然,即使青年从表面上看还很平和。
何况这种情况青年也不可能次次求助别人,他能帮的了一次,帮不了一辈子。
“还真是不助人为乐。”
林织稍有遗憾地放下了双手,坐在了仇或的身边。
他没紧挨着仇或,也没坐的太远,恰好是侵入了社交安全范围又还在人的忍受范围内的距离。
仇或的鼻子也很灵敏,嗅闻到了青年身上传过来的不知是沐浴露还是洗发露的甜香味,很好闻,让人有种精神放松的感觉。
他问:“你的药呢?”
林织有些懒洋洋地答:“吃过了,医生说不能过量,可情绪上来有些控制不住,我只能尽量忍着了。”
仇或提到了此行的目的:“因为那双眼睛?”
“那的确也让我头痛。”
林织没提及真实原因,他并不只是因为捡玻璃碎片划伤手而失控,但解释起来太繁琐也太浪费口舌,索性不说了。
仇或也没再问,而是道:“可以把你想起来的情况再仔细复述一遍吗?”
林织点头,见仇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支录音笔,按下开关后放在了茶几上。
林织将那些画面又描述了一遍,听着仇或询问。
“除了那双眼睛你有没有看到其他身体部分?”
“没有。”
“那双眼睛有没有什么特征,你是否能画下来或者描述出来?”
“不能。”
林织回答的很果断,毕竟他先前就为此头疼过,他看着因为他的反应没有丝毫不耐的男人,身体向他倾斜,好奇问:“警官不怀疑我说的话可能是错的吗,也许这些是我想象出来的,毕竟那天我喝多了,加上我还有精神疾病。”
“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线索,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们都会尝试。”
仇或的语气沉稳,没有对林织表现出明显的信任或者是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