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誕生◎
晚上十一點,一直沒下的雨開始下了,下的并不是很密集,不過雨滴卻很大,砸在工廠上發出了很大的聲音。
但再大也大不過木倉聲。
工廠外的木倉聲此起彼伏的響起,光是聽着就讓人心底發緊,而且不知道木倉打到了哪裏,廢棄工廠開始燃起了大火。
廢棄工廠裏有很多易燃易爆炸的物品,如果被火焰點燃,一定會将整個廢棄工廠都炸毀的。
這裏不能久留了。
刺中阮清的匕首沒有傷到他的要害,那絲規則之力也只是在緩慢破壞他的身體,他還有時間。
阮清的臉色早已白的毫無血色,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忍着巨痛拔出了匕首,接着顫抖着手抱起了已經陷入昏迷中的小女孩。
小男孩似乎是知道自己誤會了,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事,他不安又害怕的看着阮清,想跟上去卻又不敢跟。
其他小孩早就被這一連串的變故弄的呆住了,就那樣傻傻的蜷縮在角落,哪怕是牢籠的門打開了也沒有跑出去。
腹部的疼痛讓阮清額頭浸出了細汗,他回頭看向還傻站着的小男孩,艱難的吐出一句話,“……叫上他們,一起走。”
小男孩這才如夢初醒般反應了過來,他立刻手忙腳亂的去叫其他的小孩。
如果是其他人販子,在捅那一刀的時候小男孩就會被打死,但那個可怕的男人卻沒有,反而抱起了小女孩。
小孩們也反應過來阮清是要救他們了,立刻慌亂的爬起來,相互攙扶受傷和沒力氣的小孩,無聲的跟在了阮清的後面。
雨越下越大了,聲音大的逐漸掩蓋了很多聲音,仿佛要沖刷一切的髒污和罪惡。
血跡源源不斷的從阮清身上流出,失血過多讓他渾身都在發冷,也讓他眼前變的模糊不清,但他還是咬牙抱着小女孩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現在的距離還不夠,工廠爆炸依舊會波及到。
阮清很想走遠一點,再走遠一點,但他已經沒有力氣了,他抱着小女孩無力的跌坐在了地上,血跡從他身上流出,被雨水暈染開來。
哪怕是在黑夜中,也看起來觸目驚心。
小男孩是這群小孩中比較大的,他帶着其他小孩跑在了前面,他是第一個發現阮清沒有跟上來的。
他心底一咯噔,立刻跑了回去,很快就看到了跌坐在地上的人。
小男孩看着那不斷流出來的血跡,眼眶直接就紅了,他眼淚止不住的流下,小手慌亂的按住阮清的傷口,試圖止住那不斷流出的血跡。
“你,你沒事吧?”
阮清微微搖了搖頭,被小男孩捅傷并不致命,致命的是刀上那一絲屬于規則的力量,那絲力量一直在破壞他的神魂。
他的神魂馬上就要散了。
這一次死亡和以往都不同,他死後不會留在副本中,也不會留下一絲的痕跡。
這一次,是真正的死亡。
阮清雖然搖了搖頭,但小男孩并沒有好受多少,他聲音都帶上了顫抖和哭腔。“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以為你想傷害喬喬。”
阮清很清楚小男孩并沒有想捅他,他只不過是被規則的執法者控制了,但殺人的這個結果卻會由他來背負。
這對一個幾歲的小孩來說,有些太過殘忍和沉重了。
阮清輕輕揉了揉小男孩的頭,低啞得聲音無力又溫柔,“你在保護你想保護的人,你很勇敢。”
小男孩的聲音哽咽,“可是,可是……”
“轉過身去。”還不等小男孩說完,阮清便溫柔的打斷了他的話。
小男孩遲疑了一下,還是聽阮清的話轉過了身,下一秒他的背上就多了一個人,是已經昏迷了的小女孩。
小男孩下意識的伸手托住了小女孩,他轉頭慌亂的看向阮清。
阮清在将小女孩放到小男孩背上時,就用盡了自己的全部力氣,但他還是堅持将一張銀行卡放在了小男孩胸前的口袋中,邊放邊艱難的開口,“卡裏……有五十萬,來源不太……幹淨……”
“如果……沒有被警方那邊……凍結的話,帶她……去看病吧……”
“那你呢!?”小男孩急了,眼淚更加止不住的流。
“我不走!要走就一起走。”
小男孩背着小女孩已經很吃力了,但他卻單手托着小女孩,妄圖将阮清也扶起來。
然而哪怕阮清再輕,也不是小男孩能扶的動的,阮清輕輕推了小男孩一把,朝他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
“走吧……他們在等你……”
每個孩子從出生起,都應該有權利去看看這個世界,而不是與他一樣,埋葬在這個雨夜。
小男孩被推的往前了幾步,在他不遠處正是從牢籠裏逃出來的小孩,皆是不安又沉默的看着他,他們在等他一起走。
小男孩看了看在等他的人,又沉默的回頭看了看阮清,最終咬牙背着小女孩轉身朝着黑暗裏走去,朝着不遠處在等他的小孩走去。
他要快一點,他還可以去找大人。
廢棄工廠的火越來越大,大的哪怕雨已經下大了也無法澆熄,看起來就讓人膽戰心驚,因為不知何時就會爆炸。
阮清并不擔心工廠爆炸會波及自己,因為他大概堅持不到工廠爆炸了。
他此刻渾身發冷,連坐在地上的力氣都已經沒有了,他最終無力的倒在了地上,眼睛也開始有些看不清楚眼前。
不過他的聽力還沒有出問題,他還能清晰的聽見雨聲和木倉聲。
木倉聲越來越密集,似乎是有人來支援警察了,警察的計劃顯然是成功了,不過這一切都與阮清無關了。
好累啊。
阮清此刻只覺得真的好累,累的他眼皮子重的快要睜不開了。
他從雨夜開始,就一直沒睡好,好像有點兒困了。
阮清的眸子開始渙散,和老師說了那麽多次晚安,這次終于輪到他和自己說了。
晚……
就在阮清準備閉上眼睛時,他好像聽見了有人在叫他,那好像是屬于老師的聲音。
他用盡最後的力氣看向了聲音發出的方向,然而他的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楚任何東西,也聽不見任何的聲音。
是……幻覺吧。
……
并非是阮清的幻覺,不遠處的空中出現了幾道人影,其中一道正是屬于系統的。
系統渾身散發着恐怖的氣息,想也不想就要朝阮清沖過去。
肖明宇見狀立刻攔在了男人的面前,同時攔住男人的還有其他幾人。
幾人瞬間打起來了,恐怖的力量四散開來,幾乎要将整個空間毀滅。
但陷入瘋魔的男人根本不是那麽好對付的,特別是在祂感受着那道弱下去的氣息後,祂的眸子瞬間就暗了,整個人也更加的瘋狂了。
祂再也不顧任何後果,直接逼退了攔住祂的人,下一秒便朝着阮清的位置沖去。
然而祂再一次被攔下了,這一次是規則的執法者。
祂早就瘋了,在司清死亡前就瘋了,自然無法接受司清的再次死亡。
所有一切阻攔祂的人,都将被祂視為敵人,哪怕是規則的執法者也不例外。
男人完全不顧攔住祂男人的身份,運轉力量就要打過去,肖明宇和其他幾人見狀一驚,紛紛顧不上受傷,再次将男人給攔下。
如果是規則的執法者出手,那将再無任何挽回的餘地了。
幾人都拼命的攔住男人,但奈何他們都是以分身進入的這個空間,根本就不是男人的對手,最終只能看着男人不顧一切的朝着阮清的方向沖去。
男人早已不複之前高高在上的模樣,甚至是看不出一絲上位神明的樣子,祂整個人都慌亂無比,眼底少見的帶着恐懼和害怕。
祂在害怕司清真的死亡,祂在害怕救不了他。
快一點,再快一點。
然而就在男人要碰到阮清時,祂面前忽然憑空出現了一道屏障,那是屬于規則力量鑄造的屏障,直接就将祂與阮清隔絕了開來。
而就是這一秒的時間,阮清微弱的氣息……消失了……
消失了……
司清,又死了。
男人的眸子瞬間就變成了一片漆黑,眸子裏似乎看不到任何情緒,整個人宛如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瘋若惡鬼,偏執成狂。
就在祂徹底陷入瘋魔時,規則的執法者就先祂打了一個響指,屬于規則的力量瞬間散開,下一秒時間似乎停滞了,就連雨珠都停在了半空中。
就仿佛是游戲被按下了暫停鍵。
那不是仿佛,那是時間真的停止了。
時間停止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大部分時間停止只不過是世間萬物保持靜止,而時間依舊在不停的往前走。
可這一刻,時間真的停止了。
忽然,阮清的身體緩緩升高,整個人憑空漂浮在了空中,下一秒他面前便亮起一個白色光點。
接着無數白色光點朝着那個白點彙聚而去,讓白色的光點越來越亮。
越來越亮。
光芒是完全的純白色,但卻并不刺眼,反而給人一種非常溫暖純淨的感覺,仿佛能洗盡世間一切罪惡般。
然而陷入瘋魔的男人眼中早已看不到任何東西,也沒有看到這一幕,祂的眼裏只剩下殺了眼前這個男人。
還是肖明宇和其他幾人先察覺到了不對勁,肖明宇再次攔在了男人的面前,他緊張的開口,“司冥,你冷靜一點,司清好像沒死。”
任何東西都無法喚醒男人,只除了關于那個人的一切,男人在聽到司清兩個字時怔住了。
不是祂将肖明宇的話聽了進去,而是祂感受到那熟悉的氣息,那是屬于司清的氣息。
男人的眸子清明了幾分,祂瞬間擡頭看向了阮清的方向,下一秒便直接愣在了原地,就那樣傻傻的看着空中的人影。
阮清的身影早就變了,柔和的白将他包裹,讓他整個人淩空漂浮在了空中,他的頭發早已變長,衣服也不知何時變成了一身精致華麗的白色長袍,在純白光芒的映襯下,矜貴又高高在上。
他白色的衣袍被風微微吹起,身後如綢緞般的長發随風飛舞,周身萦繞着淡淡的白色光點,美的整個世界在這一刻都黯然失色。
雖然阮清此時還閉着眼睛,但他的呼吸已經恢複了,而且整個人散發着溫柔又強大的氣息。
顯然那不是死亡,那是迎來新生。
白色的光點聚集在阮清的面前,緩慢的旋轉,也緩慢的吸收着四周的白色光點。
最終緩慢的凝結成了一枚狀似菱形的透明晶體,透明晶體散發着耀眼的白色光芒,幾乎将整個世界都照亮了。
哪怕是很遠的遠方也同樣如此,在光芒的照耀下似乎能看到世界盡頭,給人一種很強的震撼感。
那是,神格。
阮清緩緩睜開了眼睛,在睜眼的一瞬間,他眼底淡漠又悲憫,宛若是神明降臨人間。
他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神格,整個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他下意識的伸出了手,神格立刻漂浮于他細白的指尖。
這是,屬于他的神格。
肖明宇和其他幾位上位神明也愣住了,他們完全沒想到消散的神格竟然還能重聚,而且重聚出來的,竟然還是擁有上位神明的力量的神格。
也就是說,這人神格才剛重聚,就直接擁有了上位神明的力量。
上位神明從此刻起,将由原來的四位重新變為五位。
幾人能感知到那股柔和又強大的力量,那是一種完全與他們力量相反的力量,将完全與他們相克。
這位新誕生的上位神明是他們的克星,他們天生的克星。
怪不得,怪不得這人誕生的那麽艱難曲折,因為他之前根本就算不上真正的誕生。
這一切都是規則給他的考驗,有多大的能力就要承擔多大的責任,規則絕對不會随意讓一個強大的變數誕生。
所以他誕生在那個即将毀滅的世界是定數,在這個無限恐怖游戲裏輾轉是定數,成為人販子中的一員也是定數。
一旦他在世界毀滅時選擇不管,那麽他将永遠只會是一個低級神明,再無成為上位神明的可能性。
亦或者他這個副本中有任何惡的結果,或者是在瀕死時選擇求助司冥,他也絕對無法重聚神格。
是他自己走出了唯一的生路。
不愧是從神格中誕生的神明,也不愧是承規則之愛誕生的神明。
這個空間是司冥使用自己全部的力量鑄造的,絕對無法承受兩位力量相斥的上位神明的降臨。
阮清在神格凝聚完全後,回頭看了怔怔的看着他的男人一眼,身影最終消失在了原地。
司冥見狀瞪大了眼睛,瞳孔微縮,想也不想就追了過去。
……
這是一個荒漠貧瘠的世界,也是一個經歷了末世浩劫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在百廢待興。
但土地大概是曾經被狠狠傷到過,再也種不活任何的植物,哪怕是曾經存在的大樹,也是光禿禿的枯樹枝一片,正在緩慢的死去。
人們艱難的生存在這個世界裏,但沒有任何一個人怨恨,因為他們能活下來已經是不易了。
他們也沒資格怨恨,若不是他們過渡開采改變世界,世界絕不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
這是對他們的懲罰,亦是他們的罪有應得。
忽然,有綠色破土而出,萬物仿佛蘇醒了一般開始生長,不過眨眼間的時間,整個世界瞬間就被綠色覆蓋,開出了豔麗的花朵。
一陣風吹過,花瓣宛若漫天的雪花般飛舞,組成了一副絕美的畫卷,美的無法用言語來描述。
人間仙境也不過如此。
看到這一幕的人完全愣住了,下一秒便瞪大了眼睛,眼裏浮現出了激動和淚水。
是,他回來了嗎?
有人異常激動的開口,“是了,肯定是了,我在視頻中看到過,只有在他出現時才會有花草瞬生。”
“對對對,我也看到過,肯定是他回來了。”
“嗚嗚嗚真好啊,我就說他肯定沒有死。”
不少人都相擁在一起喜極而泣,不止是因為花草的盛開,還因為那位少年的回歸。
他們早就知道當初毀滅的世界忽然停下是因為什麽了,是那位忽然出現的少年傾盡一切救了他們。
那個女孩拍下的那段視頻早已在網絡上流傳開來,幾乎是人手一份。
那是他們的神明大人,以命救下了他們的神明大人。
他們也許從來不信神明,但在看到那個視頻後,他們早已成為了神明最忠實的信徒。
而現在,他們的神明大人回來了。
歡迎回來。
……
無人的幽蘭山谷,滿天的花瓣飛舞,一道白色的人影憑空出現了。
不止是白色的人影,前後不足一分鐘,一道黑色的人影也随之出現了。
兩人距離一米之遙相視而立,一陣風吹過,揚起兩人的衣擺,時間仿佛停止了,整個世界在這一刻淪為了背景,只餘天地間這兩人。
司冥緩緩走到了阮清的面前,接着将眼前的人狠狠摟入懷中,力道大的幾乎要将人揉入自己的骨血,他沙啞着聲音,說出了那句遲到了上萬年的恭喜。
“恭喜誕生。”
阮清微怔,他長長的睫毛輕顫了幾下,最終伸手反抱了回去,如畫的眉眼滿是溫柔和缱绻。
“嗯。”
溫柔的風再次吹過,揚起漫天的花瓣,宛若在給神明的誕生讴歌,又恍若在給神明的誕生加冕。
恭喜,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