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我统治。江莱在心中默念, 他眼帘抬起,情绪却不起波澜。
他曾经担任过隐藏BOSS, 成为过领袖,但他是为了更好地实现he大结局,而非为了自身的统治欲。
比起去费尽心神经营统治世界,江莱更乐于偏居一隅自己的小天地,和在意的朋友们相随相伴。
此时此刻,五条久枫院虔敬姿态表现出的,便是希望江莱手持力量的权柄,立身万人之上,成为最高主宰和不可悖逆的神明——这当然不是江莱所喜欢的。
比起孤高在上, 江莱更喜欢融入人群。即便是在咒术界设定成为了[存在],他也依旧觉得自己是万千普通人中的一个,浩渺群星里的一枚。
五条久枫院的所作所为, 实际上是一种利己者的强加行为。
他单方面认为江莱应该这么做, 应该借助自身优势统治世界, 应该发挥类神力量制定规则——本质上,他的出发点还是他自己。
江莱清晰地看穿了所有, 因此他不会被对方表面的谦逊而迷惑。
同样的道理,脑花虚伪的友好也不过是为了实现她自己的计划,那层亲昵都是表象。江莱也不会被脑花所蒙骗。
面前看似派系敌对的脑花和五条久枫院,追本溯源是相同的意图——都是为了利用江莱, 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江莱心中斟酌思索着, 他目光落在脑花让出的、五条久枫院示意的那个位置。
——花蕊环绕的中心处,头顶的光辉投射而下,映亮那一片玻璃状的地面。
脑花身形移开后,光辉透过玻璃地面照到下方的半透明茧上, 茧的边缘反射着盈盈光辉。
“请。”五条久枫院依然摆着邀请的谦逊姿态,他半屈膝,漂亮的眉眼舒展开。
脑花一言不发,她仅在表面维持着微笑的神态,视线凝视着江莱。她看起来并不想让出位置,就好像将权力的一部分让渡出。
看来那地方的确有什么神奇之处。江莱脑海中思绪流淌。
阵法的中心,要么是咒力的真空地带,要么是咒力最为浓郁的集合地带,看脑花的反应,或许是后者。
虽说脑花名义上是京都城阵法的发动者,但这不代表她就有最高权限。江莱推断出。阵法是客观的,它没有特定的主人,只是依据规则平稳地运行。
只是,面对着盈盈光束投射下的花蕊中央位置,江莱并不打算直接走过去。
在脑花和五条久枫院的共同凝视下,他很难现场操作些什么。
毕竟他对这个阵法不熟悉,万一不小心伤到半透明茧里的天内理子怎么办?
所以就目前而言,最好的应对措施,便是想办法先解决脑花与五条久枫院……或者至少其中的一个。
变态消消乐。江莱脑海中再度蹦出这个词汇。需要进一步激化二者的矛盾才行。
或者至少,让他们的进展不这么顺利——无论是脑花还是五条久枫院的期望,都要用某种方式避开,化为自己把控的局面。
心中如此想着,江莱垂下的手指略微蜷缩了下,他棕眸平静地注视前方,面对五条久枫院的虔诚的邀请,犹豫了片刻,回答道:“不。”
五条久枫院脸上的笑容僵住一瞬:“抱歉、先生,您说什么?”
“我说,不。”江莱道,“我不想统治,我并无这份想法。”
五条久枫院脸上难得露出意料之外的神色,他狭长的浅青色眼睛眼尾挑起,不解地追问:“您有力量,现在也有机会,为什么不接受邀请?”
“邀请了就一定要接受么?没有这样的道理。我已经不想再参与太多了。”
江莱神色浮起些对尘世的厌倦,他侧眸,瞥向旁侧矗立的脑花,“这部分还是交给她便好——既然她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只需等待见证的时刻。”
听闻此言,脑花稍微一怔,而后唇角的那抹笑意加深了,神色流露出温柔:“我的朋友,我知道……你一直都支持我。从过去到现在。”
在此,脑花没忘记继续混淆事实,灌输自己的虚假情报。她懂得如何利用江莱波动的模糊记忆。
这套技巧她运用得十分熟练,只不过面前的江莱没有真正失忆罢了。
五条久枫院因为那把从[降生]处得来的折扇,早早地认出了江莱及他的马甲,因此清楚江莱没有失忆的真相。
此刻面对这一幕,他不免迷惑了片刻。
而江莱趁着脑花心情正佳的时刻,隐晦地与五条久枫院对视片刻,无形间用唇语表露:蒙骗,然后先解决她。
面对这番看似居高临下的表态,五条久枫院反而舒缓开了紧锁的眉眼。
——江莱自然是故意分别表态的。
他知道,在五条久枫院心中,理想神明就该这般高高在上地发号施令。
五条久枫院知晓自己没有真正失忆,也知道自己还和五条悟有联系。
若是自己真的表现出信服脑花的姿态,他必然是会点破真相的。这会让脑花立刻察觉到局势的翻转。
脑花必定是最熟悉阵法的人,说不准会做出什么极端举措。因此最好还是继续麻痹对方。
所以,江莱一边假意顺着脑花、打算窥探他的下一步行踪,一边隐晦地用暗示的姿态示意五条久枫院配合自己搞掉脑花。
目前来看,五条久枫院是条可以拴住的优雅皮疯狗,脑花则是步步为营、不可拉拢的阴暗毒蛇。
综合比较,若要先除掉一个,自然还是先除掉脑花合适。
江莱如此衡量着。
在收到江莱的暗示后,五条久枫院原本迷惑混乱的情绪重归冷静愉悦。
当然,五条久枫院非常善于演戏,所以只需片刻便调整好了状态,没有暴露出刚才情绪变化的这一点,而是配合着继续面露不解神色,蹙眉否定。
“不!您完全有独立创造一切的能力……而那人不过是肮脏的改造派。”五条久枫院润朗的声音携裹蔑视,“她根本没有更改一切的决心和力量,只能在旧有的基础上敲敲打打。”
这番话语其实不仅仅是配合的表演,还带着五条久枫院真实的情绪。
自从他发现脑花是改造派,且连四方守塔的准则都突破不了后,内心深处便有了对脑花的蔑视。
现在,他只不过是撕下来了那层伪装的二把手面皮,直接揭露脑花的真面目:“您最好离她远点,先生。她就连身躯也是腐朽的、篡夺而来的尸体。”
“……”脑花神色略显阴郁。
“随你怎么说。”江莱摆摆手,神情不为所动。他抬起眼帘,“我不在意这些——现在只想见见她的准备。”
听到这里,脑花在微怔后,往前走出一步。她笑,眼尾的鱼尾纹轻轻聚拢。
羂索披着这层皮囊,颔首道:“谢谢你一如既往的信任——我的确已经准备好了。”
她走到江莱身边,声音柔和地发出邀请:“来吧,我的朋友。”
江莱稍侧过身,巧妙地调整身姿,使面部隐没到阴影处。他背对五条久枫院,面向脑花。
就像刚才他对五条久枫院所做的暗示一样,这一次,江莱把他隐晦的暗示又表露给了脑花。
那双棕眸在暗色里显得无比沉凝,他无声地做唇语:我们需要把干扰剔除。
——虽然没有明说,但两人都心知肚明,这里的干扰指的是现场意外来临的五条久枫院。
从刚才五条久枫院威胁的举动中,江莱看出,他的术式对脑花的计划有明确的干扰。
所以若有机会,脑花必定也是想把干扰源剔除的。
在脑花心中,此刻的江莱是失忆状态。她相信,比起闯入的极端派五条久枫院,黑发青年会更信任自己这个以礼相待且早已做好准备的“朋友”。
所以她注意到江莱的唇语后,虽面上不显,但眼尾的笑意却加深了更多。
羂索抬手挽了下鬓边的长发,将其抿在耳后。于此同时,她无声回应:自然。
很好。江莱对此也很满意。现在两边都同意配合自己除掉对方了。
——虽说江莱打算先除掉脑花,但这不影响他也挑一波脑花,最好能让二者两败俱伤。
江莱随着脑花向前走出,他知道,现在走到花蕊中心不会有任何意外,因为脑花和五条久枫院都将其列为第二序列。
现下,他们的优先问题已经不在自己身上、而在彼此身上了。
那么自己便可以趁着这个短暂空暇,前往投射光影的花蕊中心位置,近距离感受那片区域的咒力波动。
——说不准有机会牵连到天内理子。天内理子现在是沉睡的,还是清醒的?她能自主摆脱半透明茧吗?
碧色翠鸟有没有被脑花发现和被利用,亦或者它只是在保护理子?
江莱斟酌思考着,他神色无比平静。
在旁边,五条久枫院和羂索也都端着虚假的面皮,暗藏好蓄势待发的矛,为了内心的利益而磨着刀刃。
他们的视线于半空交汇,隐蔽的杀意波动一瞬又错开。
而在他们视线错开后览过的中央道路,若无其事的江莱向着光辉闪耀的正中心走去。
在明辉的背景之中,他轻轻眨动棕眸,细密眼帘像是扇动一切的蝴蝶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