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结束家族会议时,已经是深夜。
今夜的家族会议,他没有见到五条久枫院的身影。
据其他在场的长老所言,五条久枫院因为身体不适,不方便出席,所以今夜请假了。
身体不适?都活了千年了还有这一说?
当时的五条悟眉峰稍扬,不过他没有多言什么。
不管五条久枫院是否来参加会议,只要对方身处家族之中就够了。
那家伙告假不来,说不准更便于莱的行动——毕竟现在,家族里的主力都在会议室中,那么便不会有人干扰会议室之外的莱和那家伙的谈话了。
五条悟是这么想的。
此刻,他正安静坐在自己房间中,随手捧着本卷轴翻看着,等待好友约定后的到来。
屋内没有开灯,只有五条悟所坐的书桌旁侧点了一盏烛火。
窗户半遮半掩,窗外的月光盈盈晃入屋中,将屋内笼罩上一层浅淡的朦胧。
五条悟百无聊赖地翻动着手里古老的卷轴,苍天之瞳随意地扫过上面那些古日语文字。
他纯白眼帘略垂,细密如小扇的睫羽投射下一片阴影。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清浅的呼吸声。
恍惚间,五条悟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一千年前。
在千年前的某个夜晚,也是这样的寂静安谧。那人棕眸熠熠生辉,披着一身的温朗月光,从窗而来。
从窗缝溜进的晚风摇曳书桌旁边的烛火,光影明明灭灭,晃动在五条悟家主和服的七曜星金纹上。
白发男人唇角略微翘起弧度,神色浮起些许回忆。
也是在此时,他听见窗侧传来的细微声响。
伴随着夜露风霜,一道身影灵巧地从窗而入。那人轻盈地足尖落地,无声无息间来到屋中。
翻窗落地的时刻,那道身影抬起头,黑色碎发摇动,露出温润含笑的棕色眼眸。
——正是江莱。
“这么快?”五条悟依旧单手把着卷轴,他斜靠在书桌上,另只手拎起小壶,往桌侧的烛火盏里加了一注油,“我还以为你要过了零点才来。”
“嗯……怎么说呢,”江莱咳嗽一声道,“我也非常惊讶竟然会在神社遇见那家伙。”
“神社?”五条悟闻言也意外道,“你们在那里相遇了?”
“对,我是从后山进入五条家领地的。当时想,你们的家族会议长老们各说几句废话,时间就不短了,因此打算先在神社那边享受一会清净。谁知道,五条久枫院也去了神社。”
五条悟略微眯眼:“那家伙去神社做什么?”
“为了祭拜。祭拜他自己。”
“哦。”五条悟语调扬起,“他确实该提前为自己烧支香——所以情报进展如何?”
“很顺利。”江莱点点头,在此稍顿,而后道,“过于顺利,甚至让我认识到了原来我的光环没有失效,依然稳定发挥。”
“?”五条悟头上冒出问号,“什么光环?”
“变态吸引光环。”江莱淡定道,“挺好的,至少让我明确了对方的目的。现在我又可以更新我的变态收集图鉴了,一枚崭新的变态就此纳入囊中。”
五条悟:“???”
——明明每个字都能听懂,但连起来好像就听不懂莱到底在说什么了啊!!
吐槽的话语仅是那么一段,江莱很快调整了自己的说话方式,用日常的情报交接建构,将这次神社所得的情报尽数告知。
江莱不觉得自己是神明,而且他并不是神明,不过五条久枫院愿意这么想,就随他好了。
毕竟这个点,也是个可以利用的点。决战将至,任何一个优势都要紧紧把握。
结尾处,江莱又半开玩笑接了句:“那家伙想当我的第一个信徒——可惜,还是你更早一步。”
“哼哼。”五条悟悠哉扬唇,他翘着二郎腿轻晃,像是大猫闲适地摇晃尾巴般,“最强当然什么都是第一~所以莱你还不给我发点第一信徒福利么?”
“比如隔壁那条街道上每月一次的限定版百香果乳酪蛋糕。这都做不到的话,可真是不合格的神明大人啊。”
“嗯?不应该是你给我上供吗?”江莱笑着接话,“哪有你这样反过来的信徒。还真是不合格的信仰者呢。”
互相调侃仅是片刻,江莱接着回归话题,道:“当然,我和久枫院那家伙可不是这么说的。”
“哦?”五条悟有些好奇地说,“你没透露第一信徒的消息么?”
“我没说是你。”江莱耸耸肩,“要知道,变态的执着力可是非常强的。我当然不会给你留下如此隐患,这样的麻烦最好还是丢给敌人。”
“所以?”五条悟歪头。
“所以我说,若从头来看,第一信徒其实是羂索。不过这家伙心思不纯,表面信仰尊重,实则想要取而代之,窃取力量来实现自己的权益。”江莱道,“这不算扣锅,某种意义上也是实话。”
“千年前的羂索手中早早便有了[善面死亡]的神格碎片,之后更是游走在世间密切布局着。我猜测,他大概是因某种机缘,知晓了类神[存在]相关的秘密。”
“那么他这个第一个知信的人,自然可以称之为[第一信徒]。”
“信仰只有被相信,才会称之为信仰。这么来看,脑花是当之无愧夺走[第一信徒]称号的人。”江莱笑眯眯说着,“我愿意将这个称号给他——顺带着把麻烦也给他。”
监管会目前的头领是羂索(脑花)这一点,江莱早就告知过五条悟他们。
他的表达是:自己千年前听闻过有大脑移植的术式掌控者,想必监管会额头有缝合线的那人,便是传闻里的羂索。
由此非常顺畅地把这一情报信息说出。
此时此刻,听见江莱把麻烦甩给了这位,五条悟先是挑眉,接着笑嘻嘻道:“不错不错,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人,让他们有矛盾狗咬狗最好玩了~不过——久枫院那家伙就这么信了吗?”
“虽然他也是千年前的人,但他不可能对当时的事情通通知晓。我这么说,想必他会认为脑花和我早有接触,只不过脑花私自隐瞒了这一点。”江莱眉眼弯弯。
“和聪明人说话不必说得太清晰,要留给他们自我想象的空间。我相信久枫院一定会完美地补全所有的细节漏洞,让一切按照他自己想象的衔接。”
“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是这样的,当他们认定了一件事时,会极端地自信。”
“其实我也不奢求撬动久枫院太多,这番言语不过是扎入一根细小的木刺罢了。”江莱缓缓道,“但留下一根木刺,也足够带去很多麻烦了。”
这种战术叫[变态消消乐],当年柯学世界的时候江莱用过,将矛盾移接,让两个旗鼓相当的变态选手互相伤害。
他本以为在咒回这边用不上了,没想到竟然还能凑个对子。
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jpg
“说实话,我还真没看出来,五条久枫院那家伙竟然是个所谓的[神降派]。”五条悟单手搭在下颌,“但是听你这么一说,总觉得是个很疯狂的人呐。”
“是这样。五条久枫院表面温柔性格下,潜藏的是封建大家族浸润下的扭曲。”江莱冷静分析着,“从他执着于临死前的肺腑之言、以及格外看重外在形象能够看出,他是一个对于[纯洁性]极端执着的人。”
“最初他对羂索,只是两个不同派别的排斥。但现在,我想,五条久枫院对羂索会萌发出更多的敌视。”江莱道,“因为五条久枫院不能容忍夺走[第一信徒]称号的人,是个’不纯洁的”改造派。”
“真有意思。”五条悟乐呵呵道,“和他们一比,我突然觉得自己掀翻烂橘子的目标非常守序正义了。”
顿了片刻,五条悟道:“久枫院不正常,你离他稍远点。小心他的反噬。”
他摆摆手,潇洒道,“当然、身为真正的第一信徒,我也会守好神明大人的哦~”
白发男人嘻嘻笑起,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然而漂亮的苍天之瞳却深深凝聚而起,周身气势浮动些许遥遥针对那人的危险感。
“我知道他不正常。”江莱点点头,“正如我之前所言,五条久枫院是精致利己者,即便是执着的[神降派]也改不了这个本质。”
“所以一旦他认为神明偏离了他所认定的规则重启航线,便会以他的理解来‘改造’神明。”
“所以我依旧会防备他。”江莱冷静开口,“并且比之前防备得更多。”隔了半晌,他又笑,“不过听你刚才的话,还是很感动的。不愧是感天动地父子情啊。”
“你子我父?”
“你子我父。”
互相调侃的玩笑话让气氛松缓了不少,而后两人又互相梳理了一遍今夜的情报信息,连带着后续计划也一并制定。
“既然知晓了脑花的目的,那我们可以顺着来制造一出假象。”江莱指骨敲着桌子,他棕眸抬起,“再来表演一个虎杖同学的经典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