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打开直播间的人, 都是来吃瓜围观强者间的战斗的，谁能想到在这个战斗插曲里，竟然还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当然了, 对另一部分人（例如和监管会有勾结的高层）来说，便是惊吓为主了。
就连在场的、内心早有猜测和准备的五条悟与夏油杰, 此刻真正面对冰封之中的黑井美里，心绪也是浪潮般起伏、无法平静。
原本排练拟定的演戏剧本, 现下也多了无法克制的真情实感。
五条悟神情沉下去，那张完美到极致的脸敛去笑容时, 冷冰冰的寒意便从内散发至外，映在直播间的屏幕上, 竟比背景里的飘雪更带给人战栗之感。
他稍微收敛了周身的咒力，从半空落下，站在那豁口处显露的冰晶前。
夏油杰原本一成不变的笑眯眯样子也转变为面无表情，他不言不语, 却和对面的五条悟一样, 默契地暂停攻击姿态，落在这片冰晶的另一侧。
在两人中间, 冰封之中的女子眼眸合拢，双手交叉于胸前, 无声无息宛如一具没有生命的蜡像——可周身环绕起伏的咒力, 证明她还活着。
冰晶背后, 是一副巨大的咒力图纹，俨然构成了法阵, 以某种规则维系着黑井美里的术式咒力。
“啊、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没想到这的在这里见到了曾经的熟人。”五条悟先行开口，语调依然轻快, 只是这轻快仅是危险的表象。
“细细回想起来，星浆体事件已经过了十多年了，原来当年失踪的黑井小姐在这里藏着呀~不知道那个总是妾身妾身自称的小鬼，是不是也在这里。”
他毫无隐瞒当年星浆体事件秘密的意思，干脆直接地点出冰晶里的女子的身份，甚至连带着当年的星浆体事件结局也特意点出，让此刻的一幕显得无比令人生疑。
之前星浆体事件的结局，是星浆体本人天内理子和她的监护者女仆黑井美里的同时失踪。咒术界档案上，对此的评价记录是[失踪，疑似死亡]。
大部分知情的咒术师，都认为是当年的极端\组织下的最后死手。而因为场面过于混乱，导致尸骨无存。
谁也没想到，竟然会在此处的冰封之中，见到还活着的星浆体的监护者黑井美里……
眼前的这幅景象，外加咒力图纹，一看便是有心之人操控的。
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不可能是当年那个不成气候的极端\组织。况且，他们也没道理这样供养着星浆体的监护者。
再结合这一带近十年来冰雪诅咒的传闻，外加高层疑似搁置不理的态度……
直播间里，聪慧的咒术师心下已经有了些小九九。更敏锐的人甚至能够推演出更多，比如社会上那些过于频发的失踪案件等等。
这些潜藏的东西，原本包得好好的，不会被谁谁察觉。
但一旦有了漏洞，被捅了个窟窿，就宛如黑屋子里照进来一束光，即便是米粒大小，也十分显眼。
直播间里的高层简直气血上涌，恨不得立刻将这个直播间关了，然而权限根本不在他们手中。
老成一些的高层，已经开始吩咐手下联系冥冥小姐。
理由还十分正当，便是为了避免这番直播引起更大骚乱、在相关人员赶到前减少传播扩散、保持大局等等。
但接到消息的冥冥小姐只是慵懒地浅笑，在电话里慢悠悠地回答：
“真是不好意思，这我恐怕同样没什么权限。我不过是拿钱办事，帮着发了邮件而已。直播间真正的主持者，自然是主播本人。”
那么高层能联系到小绵羊江莱吗？自然是不能的。
正如七海建人之前所猜测的那样，为了方便直播、避免打扰，江莱早早地便屏蔽了电话邮件等等联系方式。
如果想要和他对话，只有付费弹幕这一条。
只是现在才在弹幕里发什么规劝和批评言论，当着其他一众观看者，实在是显得有些没面。
高层拉不下去脸，也觉得这种时候做的越多，反而越容易生疑，于是打碎牙齿和血吞，干脆继续忍着，从直播间里看局势发展。
至于他们会不会记恨小绵羊江莱这个直播者，事后报复之类的……这些江莱倒是无所谓。
他开直播间不是去偷去抢，光明正大你情我愿的赚钱，怎么就不行了？暴露出了被雪藏的星浆体事件的秘密，只能说是苍天有眼。
高层虽说都是一群目光短浅、只顾自保的烂橘子，但也都不傻。
他们不会真的光明正大地对小绵羊江莱做什么，最多暗地里穿小鞋，故意分配一些危险的任务。
而小绵羊江莱当然不怕得罪人，一方面他自身有能力，另一方便，他背后可是有最强撑腰的。五条悟不会放任高层欺负少年壳子的江莱。
不过，之后倒是需要多嘱咐七海海一些。江莱心下想着。
高层那些人心底阴暗，说不准会拿亲近者开刀。七海海是他名义上的监护人，可别被高层坑了。
当然，或许这些七海建人早就想到了，且考虑得比自己更加周全。江莱又想。毕竟七海海可是咒术界里难得靠谱的成年人。
直播镜头里，在五条悟那番言语过后，夏油杰眉眼间也攀上些过往的灰影，他牵起似笑非笑的表情：“这样的好手段，我倒是很想学学。”
“你学？”五条悟顺着剧本人设，轻哼回复，“你现在的手段，不是更让人难以理解？”
“我们没什么可谈的。”夏油杰神色恢复之前的淡然，同样沿着剧本回答，“你不理解，我不强求。因为你有你的人生目标，我也有我的——我们早就不是一路人了。”
五条悟顿了下，直言道：“这个事，你管不管？”
他指的当然是眼前的黑井美里事件，也是指那年的星浆体事件。
“或许有隐情，但也与我无关了。”夏油杰轻飘飘回复，他长袖飘飘，一副超然脱俗的样子，五官里没有多余的情感，“过去的都过去了，悟。”
“都过去了？”五条悟眉峰挑起，却没有抬高声音，玻璃珠般的眼眸凝视面前人。
“你认真的么，杰？”白发男人语调如常，只是其中冗杂了太多情感，所以语速变得缓慢，“你是真的这么想的吗？”
“……”夏油杰没有再多言，他的神态已然说明了一切。
五条悟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能够看穿一切的六眼收获的只有失望。
他纯白眼帘低垂，落到冰晶里的黑井美里身上，声音再度变得随意，宛若从遥远的地方不真切地传来：
“……算了、无所谓。你便走你的路去吧，我也走我的路。”
“正是如此。”夏油杰颔首应了，脸上挂着虚假地谦谦有礼的笑容。
五条悟不去看他，指尖凝聚起咒力，作势要打开这层冰封。
夏油杰没阻拦，似乎也失了继续打下去的意思。他视线平静地扫过冰晶，招手将身边待命的特级咒灵收回。
在最初的失态过后，似乎已经没什么能再激起他心底的波澜。
此刻，夏油杰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好打的了，你便处理你的事情吧，悟。我们之间不必浪费时间。”
话语落下，他没有留念的意思，干脆利落地再度召唤出蝠鲼外形的飞空咒灵，腾身跃上，便要离去。
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已经踏上大义道路的他，不会再为任何人改变想法——这是夏油杰表现出来的剧本人设。
五条悟没道别，也没抬头。
他的目光只落在冰晶之上，没人能透过他面无表情的外表，看透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半晌后，他指尖那抹凝聚许久的咒力终于弹出，精准落在冰晶之上，控制得完美地让冰晶碎裂，却没真伤到里面的人。
黑井美里从冰晶束缚中脱离，但仍然静悄悄沉眠着。
“蔚来。”五条悟唤着棕发少年，“过来帮忙，准备走了。”
“哎、好的五条老师～”小绵羊江莱应答了，接着对直播间挥挥手，“那么我们本次直播就到此结束，最后的结局也是出人意料没有胜负，所以谁也没压对，庄家通吃啦～”
这自然是计划好的结局。所以小绵羊江莱当时才只给出了AB两个单人选项，而没有平局选项。
开玩笑，他哪能让别人压赢呢，那肯定是不能的～小钱钱收进来了，就没有还回去的道理。
他笑容狡黠，对着镜头眨眨眼：“感谢惠顾，期待下次再见！”
话音落下，小绵羊江莱也不磨叽，干脆利落关了直播间。
——反正该播的都播了，目的已经达成。
前面那些敌对姿态和思维冲突，都坦然地展露在直播间里，好让他们都亲眼见到，当年亲密无间的挚友，如今已经形同陌路，再无多余的瓜葛。
因为他俩的演技都非常真实，外加现场出了黑井美里这么个大事，没人抠细节怀疑这番作态，心下都认为眼前的是真相。
无人能猜到，五条悟和夏油杰从一开始就没闹掰。
另一边，高专里同样点开过直播间的家入硝子，在直播结束后，慢悠悠地重新戴上医用手套，准备继续工作。
知晓一切内情的她，在心里轻飘飘想着：这两个人演技进步挺快的啊，倒是比高专时期机灵了许多。
一番真的彼此对立、彼此失望的样子。
好在这次，不是真的看他们两个走向决裂和终末。家入硝子目光遥遥放远。重启之前的一周目往事，发生一次便足够了。
现在，他们要一步步找回遗失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