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面宿傩,果然打小就阴间。
江莱使用时间术式,单向逆转了小孩的时间,让其死而复生,恢复到刚才的样子。
因为是身体和记忆都逆转回一分钟前,所以立在原地的小孩没明白刚刚过来发生了什么,神情还有些愣:
“欸、刚刚这里不是个雪堆吗,原来有人?”
最后[人]那个词吐露得有点迟疑,小孩看清面前的两面宿傩身躯上的黑色纹理、以及与众不同的四条手臂。
更重要的是,身为孩童的他敏锐感知到血腥气和杀意。
小孩眼眸中流露出几点恐惧的神色。虽然因为时间逆转,他不记得刚才死亡的痛觉了,但潜意识里仍有某种拉响的警报。
两面宿傩眼珠转回来,他哼笑一声,与此同时,锋锐的咒刃斩击再度袭向小孩——
一道无形的屏障硬生生挡住咒刃,将杀意无声化解。
藏青色和服的青年缓步走到了小孩身边,他抬手揉了揉小孩的头,然后轻推了他一把。
“回去吧。”江莱说。
小孩迈出几步、怯生生地道了声“再见”,而后小跑着离开这里,奔向房屋林立的村庄。
恰巧,似乎是父亲的农夫正准备出村,看到小孩后连忙抱住他,抬头注意到这边矗立的两道身形,瑟缩了下、赶紧抱着小孩离开。
“……你是怎么乱跑招惹到了妖怪!?一个没脸、一个四条手臂……赶紧回去祠堂去去晦气!”
农夫的声音是压低了在小孩耳边念叨的,不过,对于[存在]来说,即便隔着段距离,也能很明显地听清人类的呢喃。
江莱心中带笑:自己竟然成无脸男了啊。一瞬间联想到千与千寻什么的。
“……那个脸上有雾的大哥哥是好人……”小孩低低地辩解,和农夫消失在农庄中。
两面宿傩倒也没有追着小孩补刀的意思,/.52g.G,d./刚才出手本就是一种随意的态度——想杀便杀、想停就停,随心所欲,没什么必须怎样的目的性。
此刻,他的注意力转移到对他来说更为有趣的角色身上。
两面宿傩大大咧咧地盘腿坐在雪地之中,饶有兴趣地盯着那道身形。
黑发青年平静地矗立在一侧,目视着小孩的身影隐没于重叠的村庄之中。
他身穿没有花纹的、朴素简单的藏青色和服,看似非常普通,然而衣衫布料品质却似乎格外好。
两面宿傩单手托腮,另外的手随意搭在膝上:“多管闲事的家伙……出来历练的大家族贵族公子?能力倒是有点意思。”声音略带点嘲讽,“不带仆从和侍卫,自己逃出去的吗。”
江莱将自身的咒力收拢得很好,而且他本就不是多么盛气凌人的性格,因此,单纯从外表感应的话,是窥探不出他的真实实力的。
听到两面宿傩的话语,江莱略略收回视线,他稍微有点意外对方的猜测——竟然猜测自己是出来历练的大家族贵族公子?
脸上有迷雾遮挡的话,猜测妖怪之类的更为合理才对吧。
……还是说,对方能够看见自己的脸?
心中划过思绪,江莱准备多聊几句,试探下对方情况。不过,这不代表他会顺着对方说话。
江莱神情平静地侧眸:“这么一看,你也是多管闲事的家伙。”
他用对方的话语淡淡反呛回去,作为那番推测的回应。
两面宿傩半眯起眼睛,嗓音低哑:“不愉快。”
他手指略动,比刚才翻倍重叠的咒刃纵横交错劈来!
恶意的咒力搅碎撕裂面前平缓下落的雪片,江莱却眼都不眨,脚下没有移动半步的意思,他直视杀气铺面而来——
那些交错的咒刃劈砍在距离黑发青年一厘米处的空气上,消解于坚若磐石的屏障中!最多只是将波动传达,略微吹拂起其后松散束起的柔顺长马尾。
江莱悠哉地将书册掩住唇角,轻笑起来:“就只有这点水平吗?”
他心中没有半分紧张感,千年前的[存在]几近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现在是江莱的全盛时期,而面前的诅咒之王此时还是成长中的少年期。
——胜负与否已经非常明显了。
两面宿傩闻言,猩红双眸下的那对副眼睁开,齐齐盯住面前的黑发青年。
他从雪地中站起身来,活动了下手腕,扯起笑容后露出尖锐的犬齿:“是吗,看看你能否让我认真起来吧。”
“同样的话,回敬你。”江莱略微颔首,手握书册一振袖,宣告了这场战斗的开始。
——
结果和江莱的预想一样,目前的他基本上可以完胜少年期的两面宿傩。
绝对的空间操控可以困住与干扰对方,让那些斩击难以挥出几厘米。
战役中,江莱甚至分出了大半部分心神,用空间操控去保护旁侧的村落,以免滥伤无辜。
结束标志是江莱再度落脚到最初的位置,笑意盈盈地将书册搭在对方的肩侧,说:“不打了吧。”
他本来还想学着对方,加一句“无趣”、“再加把劲”之类的话语,不过转念一想,还是不搞这种扩大战势的操作了。
江莱回到千年前准备做的事情,又不是和两面宿傩打架。
他是打算趁着时间回溯,尝试挖掘一下另外的[存在],以及探讨监管会的真正起源——虽然这个组织名义上是五条悟出生后第二年建立的,但短时间内能够如此迅速发展,必然有着丰富的早期积累。
江莱猜测,说不准羂索(脑花)早就开始着手策划这一切了。
在两面宿傩发作前,江莱将书册从对方肩侧抬走收起,轻悠悠向后撤了半步。
对方扭动了下脖颈,轻啧一声,停下再度攻击的动作。
他主干的两条手臂交叠在一起,黑纹交错隐没:“若非你没有六眼,我还以为是与传闻长相不同的五条家那家伙,闲来无事外出——”紧接着,他又话语一拐,“哦、不过,那家伙没你强。”
五条家?这个时候五条家就非常出名了么?他想。
说起来,还不清楚这个新系列的平安京背景是怎么设置的,等会看看手机。
这里应该和历史上的平安京、以及原著的平安京有些差别。比如部分时间线。
接着,江莱略微颔首,轻描淡写道:“我就当夸赞了。”表示收下这个评价。
同时,他心中将之前的猜测按下确定键——
看来两面宿傩能够看见自己的面部,也是因此,才能点出眼睛的问题。
但为什么对方能够看见自己?江莱内心晃动着猜测,他视线扫过眼前的人。
目前的两面宿傩还算是人类,按理说和大众没什么区别才对。
谜题浮现而出,暂时找不到答案。江莱将自己的计划改了下,决定在找出答案前,暂时游走于对方身边。
似乎是察觉到江莱打量的目光,两面宿傩有些不爽地蹙眉,他盯向江莱,从喉间挤出低低的笑声:
“不过……你最好一直保持强大,并且确保不会被我追上。”
听起来有点像是威胁。江莱略微挑眉:“这种情境下说这种话,你就不怕我趁现在提前杀掉你?”
“你可以试试。”两面宿傩姿态依然嚣张肆意,他接着笑起,“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但看样子,你是不能杀人的吧。”
——两面宿傩并非只有武力值的角色,他同样具备敏锐的观察力。
江莱略微一顿,只是表情未变。其实刚才战斗的时候,他也在感知自我,从举手调动之间察觉出一些更深的规则。
身为与时空有关的[存在],他游走于人间之外,更像是自然的一部分。
入世行走人间,是要以绝对客观的态度,用能力修正横死与错生——可以理解成工作是订正一些与生死簿不符的死亡和降生,对那些人给予或剥夺时间。
因此,他不能随意结缘,尤其是不能随意杀人。因为杀人后干扰了因果线,死者的孽力会累加转移到他自己身上。
所以刚才江莱出手大多是围困,没有下死手的意思——从小杀到大的两面宿傩身上背负的孽力那太多了,江莱可没有接过来的想法。
不过,虽然如此,江莱面上的回复依然平淡:“只是暂时不想动手而已,有点无趣。你还没到我全身心应对的程度。”
再度被话语刺了刀的两面宿傩猩红眼眸一沉,接着笑道:“不错不错,我倒是觉得你有趣得很——可别放松警惕了。”他并未掩盖自己的恶意和杀意。
江莱对此毫不在意,他神情自然地迈出几步,话语间忽地转换了话题:“你现在要去哪儿?”
两面宿傩已经站起身了,而且看样子也不打算继续躺下睡。
——说实话,江莱觉得对方蛮神奇的,大冬天竟然能够光着膀子睡在路边,被雪埋了都一点事也没有。这种抗寒程度,某种意义上已经超脱了人类。
“我要去哪儿?”两面宿傩眉峰扬起,看起来有些意外对方的话语,他暗含讽刺,“怎么,你还要去目的地‘恭候’我?”
“算了,不必回答。”江莱接着又放弃询问,不打算多费口舌。
毕竟这个时代的地点名称他知道了,也几乎不知晓具体位置,问了白问。
而且他也没必要知道两面宿傩要去哪儿,反正他是打算找出谜底答案前,游走于对方身边了。暂时跟着两面宿傩走就行。
顺便还能用空间术式,干扰束缚住对方的滥杀行为,某种意义上也是救不少人命吧。江莱在心中默默想。
两面宿傩看起来也没了继续交谈的兴趣,他转身迈步,朝着另一条道路走去。
江莱步履轻松,慢悠悠晃在他身后。
走出一段距离后,两面宿傩停住脚步,他半侧过脸:“看来你是真无聊啊。”
“怎么了。”江莱轻巧眨眼,“不过是同路而已。”
“同路?”两面宿傩磨着犬齿,对这个答案似乎颇为不屑。
不过他并未在此和江莱争辩什么,大概也是觉得争辩不过,又打不过,没什么意义。
因此,樱粉短发的四手少年脚步停驻几秒后,又接着向前大跨步走。
江莱继续跟在对方身后,翻动手中的书册,他正打算看看手机上的[千载千秋]情报。
恰在此时,他感受到空气中一道锋锐的咒力袭来!
江莱内心叹气,略微偏身躲过那道斩击,他刚想说一声“这种攻击可没什么意义”,就感受到发丝倾洒而下的触感。
——咒刃斩断了他建构出的发带,干净束起的长发一瞬间披散开、随冬风扬起。
江莱:“……”他将被吹起的长发向后抹了把,无言地抬眸看去。
两面宿傩哼笑道:“不是告诉过你了,别放松警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