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的任务要去大阪,出发比他们要早很多。学校管理人员送来的饭刚刚吃完，来接的辅助监督便到了。

    他口中嘟囔着什么,随手将东西收拾好,临走前潇洒地抛下一句：“走了，回头见！”

    夏油杰眯眯眼笑着挥挥手，江莱也抬眸准备说一声“再见”,不过五条悟并没有回头的意思,早已迈着大长腿走出一长段距离。

    家入硝子口中含着根棒棒糖，含糊道：“悟一般都是丢下一句就走啦，你们不用回复，反正他也从不回头看。”

    夏油杰放下刚才挥舞的手，垂眸温声道：“习惯每次都回应了。”他说，“万一是最后一次,也不会有什么还没来得及告别的遗憾。”

    听到这里的江莱手指微顿。

    家入硝子抽\出棒棒糖，单手托腮：“那就不要出现[最后一次]这种情况嘛——嗯,不过，这种事情也很难说。”

    他们的话题并未在这一点上常驻,很快，又回到再日常不过的闲聊。

    江莱在这段时间打开手机，将监管会的信息进行电子版编辑整理,他现在对这个组织已经有了相对明确的认识。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披着正派皮的反派机构,核心成员难以辨认且似乎有着特殊的生命状况,要搞定说不准需要从内部下手。

    他慢慢细想着，将总结梳理在备忘录中,针对性计划则暂时空着。

    午饭时间结束后,夏油杰开始联系负责派送的辅助监督——但是约定见面的地点并不在东京高专学校大门口。

    “我想先回家一趟,收拾收拾。”夏油杰说，“已经有两周多没有回去过了。”

    浅泽公寓？江莱还有印象。在正篇时间线中，夏油杰的家就在他所租的那间屋子的楼上。

    “那便去吧。”江莱点头，顺着说道。

    他们一路坐车，穿过市区街道，前往浅泽公寓。

    熙熙攘攘的人群每时每日都在流动，只是若干年后，新旧面孔会随着岁月更迭。

    这栋小公寓和未来正篇时间线中的那栋相差不大，在阳光中伫立在原地，只是此时的它看起来更新一些。

    而直到此刻，江莱才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在熟悉的建筑物前矗立，所处的却是不同的时代。

    夏油杰十分自然地走出几步，察觉到江莱没有跟上，于是特意停下等了等：“怎么了？”

    “哦、没事。”江莱很快回过神来，他几步跟上，笑了下，“只是觉得这栋公寓地理位置不错，住在这边，应该会舒适又便利。”

    “嗯。”夏油杰回忆了下，眉眼柔和了许多，“这附近还有一座小公园，我还小的时候，周末经常和父母去那边。”

    他在此停了一下：“不过，那也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江莱知晓新系列中夏油杰的家庭情况，他并不想揭人伤心事，因此并未在此挖掘情报、多问什么，只是默默行走在他的身边。

    似乎是因为行走在回家的路上，铁质扶手、水泥楼梯，这些日常的环境扯起了回忆，夏油杰继续缓声说着：“我父母失踪的时候，我正在上国中一年级。那是个炎热的夏天。”

    和房东老奶奶说得一样，他的父母是在他上初中没多久的发生的意外。江莱安静听着。

    “我和往常一样放学回家，一直等，等到天黑也没有等到他们回家。”夏油杰继续说，“电话也打不通，父母单位那边，说他们是正常下班离开的。”

    “后来报警，警察调查也没找到。两个大活人，就消失在从公司到家的路上。”

    夏油杰走到四楼家门口，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古铜色钥匙上贴着[夏油]的标签。

    “我那几天还有些愚蠢地想着[也许他们只是迷路]，打开家里的灯，抱着书包在门口等——不过后来我逐渐明晓，他们应该是再也回不来了。”

    江莱停了几秒，低声道：“很抱歉听到这种事……节哀。”

    “其实还好，毕竟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夏油杰偏头笑了下，他眼眸微垂，“只是偶尔记起，还是觉得有遗憾——那天出门，我忘记和父母道别了。”

    所以现在，夏油杰才会习惯性地每次离开前都道别吗？就像今天悟出发的时候。

    江莱内心想着。他原本还以为，是夏油杰有什么将要和好友分别的预感，才会如此回应的。

    这段对话在踏入房门后自然而然地停住，丸子头少年开始找卫生工具清理房屋，江莱也顺手帮忙收拾起来。

    在简单打扫过一遍后，门口响起敲门声。夏油杰去开门，门外的是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奶奶。

    江莱当时在屋里打扫卫生，只是好奇地探头看了眼——只一眼便认出，这是正篇时间线里的房东老奶奶。不过十年前的她，身体看起来更加硬朗一些。

    “是杰回来了啊……我就说，在

    “中村婆婆好。”夏油杰礼貌地温和回答，“抱歉，可能是我打扫的动静大了一些。”

    “哎、不是这个事。”房东老奶奶中村婆婆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是想来找杰你帮个忙，我家里灯泡昨晚坏了……”

    “哦、我下去帮您换一个吧。”夏油杰点头应下，他当即放下手中的卫生工具。

    “多谢了，杰，幸好你回来了，不然我还要找人修呢。”中村婆婆皱纹夹杂笑意，她絮絮叨叨地说，“怎么感觉你比上次回来又瘦了呀，正好，我家里烘焙了些黑芝麻曲奇，你带走些吃。”

    “那就谢谢中村婆婆了，我捎带着给朋友吃。”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江莱视线扫过屋内的落地镜，落在腰侧的槐木牌坠位置。

    ——对了，还有这个的事情。

    江莱心中思绪流淌。

    他不清楚这次自己会在什么时候进行时空跳转，但肯定也不会停留太久。既然如此，为了以防万一，这次便应该把伏笔填下了。

    就和当时把这个递给五条悟，让五条捎带着执行星浆体任务目的相似。

    为了未来的自己，能在租住楼下那间屋子中见到甚尔，现在的自己，要把承载有伏黑甚尔灵魂的牌坠放到楼下的画框之中。

    因为这个牌坠里面有灵魂体的存在，所以本质上它和灵魂体重合同在，都不再属于这个世界。

    所以，这个物件不受时间重启周目轮回的影响。自己放在这里后，它会一直停留在这里。

    也是因此，伏黑甚尔才会见证时间的重合。

    心中思绪流转，江莱将腰侧的槐木牌坠解下，打算下楼放进画框中。

    不过得找个缘由过去。

    江莱在屋里找到工具箱，打算借助送工具的名义，下楼去找他们。

    不过，等他拎着工具箱下去后，才发现这一举动多余了——楼下房门半掩着，但是人不在，大概是夏油杰和中村婆婆下楼去旁边的便利店买灯泡了。

    对江莱来说，这倒是更加方便了——不然在两人眼皮子底下放槐木牌坠，有点太明目张胆了。还要多费心思解释。

    思及此，他抓住机会，闪进屋内，一眼锁定那个装饰画的位置，用数钱的速度将其摘下，抽出红绳后，把单独的槐木牌坠放进里面。

    接着，江莱将物件摆回原位，注意着脚下不留痕迹、出门后将房门保持刚才的角度，才从楼梯回到四楼。

    与此同时，他在心中默默思考后续。

    等到2017年12月伏黑甚尔苏醒，房子可能就要有闹鬼的传闻了，这种状况会一直持续到自己前来租房的2018年冬季。

    这段日子，估计都耽误人家租房子了……江莱想。等之后回到正篇时间线，自己偷偷给房东多打一些钱，作为补偿吧。

    ——

    在浅泽公寓停留了一段时间，辅助监督便到楼下来接人了。他们即将驱车前往任务目的地，也就是那个相对偏僻的村庄。

    夏油杰拎着从中村婆婆那里拿来的黑芝麻曲奇小袋，他分成了三个小袋。

    上车前，他将其中一个递给了江莱：“给。”他笑，“尝尝，饱口舌之欲便可。”他知道江莱没有饱腹之欲。

    江莱略微有些意外，他指了指夏油杰手中的曲奇袋：“你不是一共就三袋么？给了我，你们三个人怎么分？”

    “剩下的两袋，一袋给悟，一袋给硝子。”夏油杰话语间将其分好，“我的话，就不必了。”他温声道，“我已经在中村婆婆那边尝过了。”

    “好。”江莱抬手接过，“还以为你又没把自己算在内呢。”

    “为什么是[又]？”夏油杰半翘起唇角，他和江莱上车，接着聊道，“悟是不是和你吐槽了些什么啊。”

    “悟和我说，每次任务汇报都是你去，还捎带着一二年级的一起进行。总是考虑关注到别人，但是没把自己放在[需要关心的]这一栏中，这样会很累的，也让别人担心。”

    “前半句我信是悟说的，后半句……”夏油杰笑了，“是莱的话语吧。多谢你的关心。”

    江莱眨眨眼：“怎么这么快就判断出了？”

    “因为悟那家伙，不会说出这种直接关心的话吧……哈哈，对他来说，这应该还蛮肉麻的。”夏油杰半开玩笑道，“大概我一辈子都听不到他说这种话语。”

    “也说不准。”江莱道，“未来的悟，也许就成长为嘻嘻哈哈没脸没皮、能够波澜不惊地说出各种肉麻话语的大人了呢。”

    “呃、活久见？”夏油杰单手搭在下颌。

    “是啊，活久一点，什么都能见到。”江莱弯弯眉眼，又在心里补充。

    也或许这就和杰的道别习惯一样，因为曾经的遗憾，所以未来将过去没能说出的话语，都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