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署完任务后,索科夫觉得战斗一时半会儿还打不起来,便打算找个地方去躺一会儿,养足精神,天亮可以更好地指挥部队作战。
就在索科夫离开指挥部,准备前往斯米尔诺夫给自己安排的房间时,赫鲁斯少尉从后面追了上来:“司令员同志!”
索科夫停下脚步,扭头问赫鲁斯:“少尉同志,有什么事情吗?”
“司令员同志,我能占用您一点时间,向您汇报一件重要的事情吗?”
索科夫左右张望了一下,见走廊上不断有人走来走去。这些军官见到索科夫之后,都本能地停下脚步,抬手敬一个军礼之后,再继续往前走。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索科夫知道赫鲁斯专门来找自己,肯定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在这个人来人往的走廊上,显然是不合适的,“到我的房间再说。”
斯米尔诺夫安排的房间不大,但却有很多家具:靠窗边摆着一张写字桌,两把靠背椅,一侧的墙边摆着铺着白色床单的床。屋子中央还摆着一张小圆桌和四把椅子,上方有一盏从天花扳垂挂下来的白炽灯。
索科夫拉出一把椅子,招呼赫鲁斯坐下:“坐吧,赫鲁斯少尉。”
但赫鲁斯却像一根电线杆似的原地没动弹,索科夫见他不坐,也不勉强,再拉出一把椅子径直坐下。随后抬头望着他说:“赫鲁斯少尉,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对我说。”
“司令员同志,情况是这样的。我今天在城里遇到了一位熟人。”
“熟人?!”索科夫有些愕然地问:“他是做什么的?”
“他叫阿库,以前是第9筑垒地区的一名下士,指挥着一个班。”赫鲁斯向索科夫解释说:“当我军的阵地被德国人占领后,他就带着他手下的战士,随着大部队往后撤退,一直来到文尼察,并奉命坚守国防工事里的一个暗堡。”
“赫鲁斯少尉,你的故事听起来很长。”索科夫打断了赫鲁斯,用手指向了自己刚刚拖出来的那把椅子:“你还是坐下慢慢说吧。”
这次赫鲁斯很顺从地坐了下来,准备继续向索科夫讲述阿库的故事。
“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法用茶水招待你了。”索科夫朝对方做了一个手势:“你继续说下去,我想知道你的朋友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奉命坚守的暗堡,在国防工事的最边缘。”赫鲁斯继续说道:“刚开始的几天,他们所在的暗堡,并没有遭到德国人的攻击。但从远处传来的枪声和爆炸声,使他明白友军坚守的阵地,正在遭到德军的进攻。
就这样过了四五天,附近再也听不到什么枪声和爆炸声,而他们和上级的联络也中断了。但这时,他们还没有意识到,除了他们这里的所有国防阵地,都已经被德国人占领了。”
索科夫听到这里,已经猜到了原因:“我想可能是阿库他们所坚守的暗堡位置太偏僻,所以没有被德国人发现。”
“没错,就是这样的。”赫鲁斯点了一下头,肯定了索科夫的说法后,又继续往下说:“第二天,他们就看到有一队骑着摩托车的德军,从暗堡前方五十多米的地方经过。阿库好不容易看到有敌人出现,哪里肯放过他们,立即命令战士们开枪。
随着命令的下达,暗堡里的三挺捷格加廖夫轻机枪同时射击。密集的火力,将毫无准备的德国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当即就有两辆摩托车被击毁,七八名德军士兵被打死。回过神的德国人立即跳下摩托车,以摩托车为掩体,向阿库他们开枪还击。
经过十几分钟的战斗,除了有一辆摩托车逃了回去,剩下的摩托车都被击毁,车上的士兵也全部被打死。看到敌人撤退了,阿库立即派人从暗堡里出来,去收集德军尸体上还能使用的武器,准备和德国人打持久战。”
就在赫鲁斯说得投入时,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索科夫起身走过去,伸手拉开了房门,看到站在门口的居然是科什金:“科什金,有什么事情吗?”
“司令员同志,”科什金回答说:“外面有个奇怪的人找赫鲁斯少尉。”
“赫鲁斯少尉,”索科夫转身对坐在桌边的赫鲁斯说道:“外面有人找你。”
“有人找我?”赫鲁斯有些迟疑地站起来,满脸疑惑地说:“会是谁找我呢?”
这时从科什金的身后闪出一名穿着军便服的中年男子,笑着对赫鲁斯说道:“赫鲁斯,是我找你。”
“阿库!”赫鲁斯看清楚来人后,不由惊呼起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赫鲁斯,我想请你帮忙,让我见见索科夫将军。”
没等赫鲁斯说话,索科夫就冷冷地说道:“我就是索科夫,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穿军便服的男子,听说面前的将军就是索科夫,慌忙原地立正,抬手敬礼后,毕恭毕敬地说:“您好,将军同志!我是原西南方面军第9筑垒地区的阿库下士。”
“原来是阿库下士啊。”索科夫搞清楚门口站着的这位穿军便服的男子,就是赫鲁斯正在给自己讲述的阿库,便连忙招呼对方:“请进来坐吧,赫鲁斯少尉正在给我讲你的故事。既然你来了,我更希望能从你的口中,听到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可以吗?”
“当然可以,将军同志。”
“科什金,”索科夫转身吩咐科什金:“弄几杯茶水过来,在这里坐半天了,连口水都没有喝上。”
听到索科夫说想喝水,科什金哪里敢怠慢,慌忙转身离开了房间,回指挥部找茶壶去了。
“阿库同志,”索科夫见阿库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军便服,便没有称呼他的军衔:“你来之前,我正在听赫鲁斯讲你在文尼察时的英雄事迹呢。”
阿库听索科夫这么说,不禁老脸一红,随后不好意思地说:“将军同志,不知他讲到什么地方了,我好接着往下说。”
“他刚说到你们打退了德军的一支摩托车小队,你派人出去收集尸体上的武器装备。”
“原来讲到这里了,那我继续往下说。”阿库说道:“德国人原以为驻守在国防工事里的我军部队,已经被他们肃清了。结果我们这一打,德国人发现居然还有一个幸存的火力点,便专门抽调了一个连队来对付我们。
我们的暗堡是用厚达一米的混凝土浇灌,进攻的德国人只有机枪和迫击炮,拿暗堡根本没辙。在接下来两天的进攻中,他们至少付出了五十名士兵的代价,但始终无法接近暗堡十米的位置。
有一天,我们刚打退了德国人的一次进攻,空中忽然传来了飞机发动机的轰鸣声。我从射击孔朝外望去,只见空中出现了两架飞机。飞在前面的是我军的一架侦察机,而它的后面则是德国人的一架战斗机。”
索科夫听到这里,不禁想起自己曾经也坐侦察机到德军占领区域上空闲逛,结果引来了德国人的战斗机,虽说飞行员技术高超,但最后还是被敌机击落了。
想起了往事,索科夫忍不住问了一句:“我军的飞机逃脱了吗?”
“没有,将军同志。”阿库自然不知道索科夫有过被敌机击落的经历,还自顾自地说道:“飞机还是被敌机击落了,好在飞行员的技术娴熟,成功地把飞机迫降在距离我们暗堡两百米左右的位置。
看到两人跌跌撞撞从冒着浓烟的飞机里逃出时,我不禁惊呆了。因为我发现飞行员是个女的,而另外一名乘客则是一名将军。
为了不让女飞行员和将军被德国人俘虏,我立即派出了三名战士,到暗堡外面去接应他。但远处的德国人显然也发现了我们的将军,立即用机枪和迫击炮封锁通往暗堡的道路,两名战士不幸牺牲,而剩下的那名战士也负了伤,不过好在将军和女飞行员都安全地回到了地堡。
将军进入地堡时,我看到他所携带的公文包,是用手铐拷在手腕上的。根据我的经验,这是一位执行秘密任务的将军。
我刚和将军说了两句话,就有战士大声地喊,说有德国人的突击炮过来了。将军同志,您应该知道,德国人的突击炮就是支援步兵攻坚用的,而我们缺乏反坦克武器,根本无法对付它,若是等到它考虑我们的暗堡,那我们就完蛋了。”
索科夫在心里暗自琢磨,假如自己看到一名敌方的将军进入了暗堡,肯定不会命令突击炮攻击暗堡,免得把里面的人都打死了。要知道,一名活的将军可比死掉的将军更有价值。
想到这里,他随口问了一句:“德国人的突击炮是不是一炮都没开,就掉头离开了?”
阿库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他没想到索科夫居然猜到了当时的情况。不过他还是强作镇定地说:“您说得没错,将军同志。我当时看到德国人的突击炮,距离我们的暗堡越来越近时,我的心里有些发憷,觉得肯定完蛋了,只要突击炮对着我们的射击孔轰上两炮,我们可就全部完蛋了。
就在我陷入绝望时,忽然看到德国人的突击炮在三十米开外停了下来,又过了几分钟,突击炮居然调头开走了,把我彻底搞糊涂了。”
“阿库同志,德国人的突击炮突然选择离开,我想无非是他们发现暗堡里有重要的人物,若是不小心炸死了,未免有点可惜,所以才停止了炮击。”索科夫笑着说道:“如果是我的话,接下来,我就会采取政治攻势,劝说你们放下武器投降。这样一来,不光可以减少部队的伤亡,同时还能逮住一条大鱼。”
“将军同志,您说得真是太对了!”阿库见索科夫把问题分析得井井有条,心里对他不禁生出了几分敬畏之心:“德国人躲在一块岩石的后面,用喇叭呼喊我们放下武器投降,并承诺给我们一名战俘应有的待遇。”
索科夫冷笑了两声,随后说道:“得了吧,阿库同志,这是德国人惯用的伎俩,把守军骗出来之后,他们才不管你是真心偷袭,还是虚与委蛇,是留下你还是枪毙你,这完全取决于他们的心情。”
“您说得没错,将军同志。”阿库听完索科夫的话,使劲地点点头,接着说:“那位将军也是这样告诉我们的,说有些地方的守军因为抵抗时间过长,被德国人俘虏之后,都是直接枪毙,所以不投降是正确的。”
“阿库同志,那位将军究竟是做什么的?”索科夫急于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便有些迫切地问:“他手里的公文包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阿库摇摇头,苦笑着说:“我就看到厚厚的一叠文件,具体是什么东西,实在是看不出来。我试探地问过那位将军,他回答说,他是给另外一支部队送情报的,准备在敌人的后方采取一次反击行动,以便能把敌人从我们的城市里赶出去。”
在索科夫的印象中,自从苏德战争爆发后,西南方面军的部队一直是在节节败退,丝毫没有什么像样的反击作战。这位将军就算把情报送到指定的部队,恐怕也无法按照计划执行,给敌人来个雷霆一击。
“阿库同志,你们当时处于敌人的包围之中,你们最后是如何脱险的?那位将军和女飞行员,你们又是如何安置的呢?”
没等阿库回答索科夫的问题,科什金就从外面进来了,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托盘有一壶茶,还有四个茶杯,以及一个摆满方糖的小碟子。
科什金把托盘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后,拿起茶壶,先给索科夫倒了一杯,接着再给赫鲁斯和阿库各倒了一杯茶水:“两位请喝茶!阿库同志,你先喝点茶润润嗓子,然后再给我们讲述后来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