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凡和胡三郎进包厢,霍承运已经提前点好了酒和下酒菜,另还有春月楼的头牌春月姑娘一袭白裙坐在古筝之前,微微垂眸弹着曲子。
云飞凡走进包间的时候,春月姑娘指尖挑拨着琴弦,星眸微扬的看向他,未语先笑。
云飞凡也对春月姑娘微微颔首,神态之间带着些疏远。
霍承运站起来招手,“六哥,朗月,快过来。”
“几日不见,春月姑娘越发的清丽动人了。”胡三郎笑说一句。
“三公子谬赞了。”春月姑娘一笑,纤纤手指轻轻按住琴弦,琴音停下。
她娇柔起身,一袭白裙拂过地面走来,捏着袖摆执起细嘴酒壶,为云飞凡倒酒,轻声问了一句,“六公子今日想听什么?”
“春月姑娘真真偏心,怎么只问六哥,不问我们啊?”胡三郎打趣。
春月姑娘落落大方的一笑,又为他倒酒,“那三公子今日想听什么呢?”
“既然来听春月姑娘弹琴,自然是要听春月姑娘最拿手的曲子了。”胡三郎笑着冲云飞凡挤眉弄眼,“你说是吧,六哥。”
云飞凡坐在软垫上曲着一条腿,显然兴致缺缺,“随便。”
春月姑娘看他一眼,十分识趣的福身一礼退下,走回古筝前落坐,莲指轻拨,一曲《出水莲》清扬婉转,流泻而出。
胡三郎听的面露微笑,跟随着曲调晃了晃手指,转头端起酒杯,“六哥,来。”
云飞凡以三指捏着酒杯跟他碰了一下,仰头一口喝尽。
霍承运在三人中年龄最小,以往三人喝酒多数时候都是他倒酒,另外两人喝。
霍承运习惯性的去拿了酒壶,旁边的傅青鱼却伸出了手,“给我。”
霍承运一怔,把酒壶给她。
傅青鱼给云飞凡倒酒,云飞凡抬头看她,扬起了笑脸,“阿鱼,明日我们出城赛马,一起去吗?”
傅青鱼摇头,“要查案。”
云飞凡脸上的笑容淡了两分,点点头,竟也没再说什么,仰头又将杯中的酒喝了。
傅青鱼挑眉,又给他倒上,“心情不好?”
“是啊。”云飞凡的手指在酒杯的边沿来回的摩挲,过了会儿才道:“阿鱼,我可能帮不了你。”
傅青鱼一听就知道云飞凡是在提青玉玉佩的事情,放下酒壶拿起自己的酒杯跟云飞凡放在桌上的酒杯碰了一下,仰头喝尽了才道:“帮别人的前提本身就是先不让自己为难,若是你本已觉得为难,我还要求你必须帮我,那便不是真正的朋友了。”
“而且每个人本身就有每个人的难处,事与愿违和身不由己才是人生常态,看开一些。”
“事与愿违,身不由己……”云飞凡垂着的眼帘眨动了一下,“阿鱼,你也有很多事与愿违和身不由己吗?”
“这个不能这么衡量,我认为还是单看每个人如何定位自己的承受能力。”
“毕竟人生的路那般长,我们总不能因为遇到了事情就将脑袋缩起来当缩头乌龟,甚至一死了之吧?”
傅青鱼又给自己倒了酒,仰头喝了。
云飞凡沉思了一会儿,仔细的想了想傅青鱼说的话,忽然笑了,“阿鱼说的有道理。遇事只需面对和克服便可,逃避是无用的。”
“二姑娘,我也要敬你一杯。”胡三郎拿起酒杯,“先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向你赔罪。今日我便当着六哥和承运的面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情。”
“我先干为敬。”
傅青鱼明白这必然是云飞凡在春月楼门口收拾过胡三郎了。
她对胡三郎其实也谈不上恶感,于是也举了酒杯,喝了杯中酒,算是揭过了此事。
四人酒过三巡,胡三郎竟脱了长靴,拉着霍承运跑到屋子的正中央,伴随着春月姑娘的琴音开始跳舞。
傅青鱼觉得挺有意思,手指在桌面跟着轻轻打节拍。
云飞凡也喝的有点多了,不过一双眼睛不仅没有目光涣散,反而更亮了几分,“阿鱼,我舞剑给你看可好?”
傅青鱼意外,“你还会舞剑?”
云飞凡一笑,撑着桌面起身,却没有走,反是俯身靠近傅青鱼,几乎要与她鼻尖贴鼻尖后才停下,“这不是纨绔子弟的标配吗。”
说完,他也没等傅青鱼说话,转头去旁边的架子上打开了一个盒子,从里面取出了一柄软剑。
“春月,换一首曲子。”
“是。”春月应声将清雅的曲音换成了旋律更加激昂的《广陵散》。
云飞凡握着软剑走去屋子正中间,冲傅青鱼一笑,“阿鱼,你且看好!”
话音未落,云飞凡手中的长剑如游龙般翩然而起,时而锋利骤如闪电,时而飘逸轻盈如燕。
就如少年立于屋中,时而好似游手度日的纨绔公子,时而又好似将要破鞘而出的锋锐利剑。
傅青鱼看着这样的云飞凡,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傅青鱼就觉得云飞凡此人似乎是矛盾的。
他每日纵马游玩饮酒享乐,十足十的纨绔做派,脸上时有恣意的笑意但眉眼却又总带疏离,似乎如今的生活并非他的真正所求,而他又出于某些原因,想让别人认为他就是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一曲毕,胡三郎和霍承运在旁边奋力鼓掌。
云飞凡的额头已经见了一层细汗,他倒握软剑站在屋子中央,扬着有些恣意和帅气的笑容看向傅青鱼,眼睛亮如繁星。
这一刻,傅青鱼骤然觉得,云飞凡该是适合战场的。
“阿鱼,喜欢吗?”
傅青鱼点头,也抬手鼓掌,“好看。”
“那我每日舞剑给你看可好?”
“不好。”傅青鱼敛了笑,神色认真的点头,“飞凡,你的剑不该只做游乐之用。”
云飞凡的神色陡然怔住。
“你本也不喜如此,何须为难自己。”傅青鱼起身,“明日我还有正事,先走了。”
胡三郎和霍承运都有点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转头看他们六哥。
云飞凡握紧手中的剑柄,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什么,等傅青鱼出了包间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突然扔了手中软剑,跑着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