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狂崖如何秋意泊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到了临时落脚的宅子,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倚在窗口吹着凉风晾头发, 头发还没干, 他就沉沉睡去了。
今日有小雨, 淅淅沥沥地落下,水珠沿着屋角的水引滚落, 发出了一阵又一阵清音。秋意泊便是在此刻醒的, 他伸了个懒腰,只觉浑身清透,似是做了个好梦, 但究竟梦到了什么他给忘了,只记得开心极了。
唔……好像是孤舟师祖来了, 然后还配合他演戏,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他就往孤舟师祖后面一躲,还要哭唧唧地说‘师祖有人打我嘤嘤~’,然后孤舟师祖就冲出去帮他揍人了。
秋意泊想着想着就轻笑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窗外天色, 还早,刚好出去寻摸点早饭来吃。
或许是天还太早,又是下雨,街上也空落落地,秋意泊支着千机伞,瞧着两侧店铺里飘出来的热气,伴随着些许的米面香气,又快速地被雨冲淡了去, 他找了一家来来往往的人最多的,收了伞进门一看,里头确实是一派热闹景象,堂里头坐满了不说,还有不少人提着锅碗瓢盆的在排队。
秋意泊站在了队伍的最后面,见前面都是打一碗小馄饨再来两客汤包,他也就这么买了,巧的是他买完刚好有一桌空了个位置出来,他就上前坐了。这吃的东西大多还是刚出炉的好吃,小馄饨鲜美,汤包的皮薄得和纸一样,用筷子一碰,就能看见里面褐色的汤汁在流动着,咬破一个小角,浓郁鲜甜的汤汁就流了出来,这时候吹一下,一口送进嘴里,就是顶尖的美味。
起初与秋意泊拼桌的客人还有些战战兢兢,一看他便是个修为高深的修士,后来见他吃地认真,也放松下来,自顾自吃着,聊着一些有的没的的事儿。还好秋意泊出门之前易了容,否则估计人家拿起东西就走了,不会和他拼一桌。
“说起来,最近城外不太平啊,我起初还不信,昨个儿夜里差点被吓死。”同桌的一个筑基修士与同伴说道,另一人也是个筑基,不过这个筑基快摸到金丹了,他略微有些好奇:“怎么?难道是有什么大妖兽出没?不是说琅嬛灵崖开了吗?出结果了没?”
“嗐,别提了。”筑基修士道:“琅嬛灵崖就是个空家伙,本来异宝出世,谁能得去各凭本事,谁想到那异宝突然就消失了——我还没看清是什么呢!”
另一人想了想说:“那估计是有什么大能先下手为强了吧!”
“估计是吧。”筑基修士哀叹道:“你说说这……哪怕让我看一眼知道是什么也好啊!白跑一趟!”
“得了吧,你想想,在场那么多人,什么修为都有,要是谁都没看清楚,那得是什么样的大能?这种东西就不是咱们这种境界该知道的,看不到最好!免得莫名其妙丢了性命!”另一人吃了一只汤包,含糊地接着说:“我早劝你别去,动静闹得那么大,肯定不是一般的东西。”
筑基修士一脸深受打击的模样,另一人又问道:“说起来你说城外闹什么了?真是有妖兽?昨天外面那么大的动静,估计真出来也死了。”
“啧,要是妖兽就好了。”筑基摇了摇头,眼中闪现出几缕惊骇之色,“……是闹鬼!这也太吓人了!我也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当时同行的好多人呢!那嚎得跟个什么似地,起初大家也当是妖兽,结果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妖兽……我看他们一个个都开始头疼了,我立刻堵了耳朵往回走,硬生生在城门口挨到了天亮才进城。”
“听鬼哭听到头疼?这么邪门?”另一人道:“也没听说有什么出了名的鬼修啊!也不至于突然就冒出来个厉鬼吧!”
鬼修么大家都懂,阴魂。虽然修为高深的也能在白天出行,但人死后本就是虚无,纵使有再大的怨气,能成鬼修的还得是有些机缘,天时地利人和总要占去一两样,才能留下神智来,不然那就是个只知道杀人的厉鬼,不是算是鬼修。这鬼修要是能留下理智,其实就相当于修士又有了一条命,若不是有大机缘,这天下岂不是乱了套?所以这鬼,还是少见得很的。
秋意泊在一旁听着,背后不禁起了一点寒意——不对!他现在不怕鬼了!不能怂!不能因为很久遇见过鬼就开始害怕!什么鬼修啊厉鬼啊,真出现别说扑到他面前了,还没沾边就能被他的剑气杀了,他怂个屁啊!他可是阳神道君哎!
秋意泊喝了两口馄饨汤,热腾腾的汤水入了肚腑,驱散了那点莫名的寒意。
他夹了个汤包继续听,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汤包没的好快,难道是因为太好吃了导致他感觉没吃两口就吃完了?
那筑基修士看了一眼秋意泊,继续说道:“嗐,谁知道呢……反正最近外面不太平,还是尽量少去吧!”
说着,筑基修士又夹了一个汤包,秋意泊一顿,发现对方是在夹他的那一笼。可能是秋意泊的目光太明显,亦或者对方一直在关注秋意泊,那两人很快就看向了秋意泊,见秋意泊垂眼看向了筷子,那两人顺着看了过去,也是一愣,连忙道歉:“哎?!对不住对不住!前辈这实在是不好意思!这说着话呢也没注意,吃了您的那一笼!您稍等,我们这就给您补两笼来!”
秋意泊也不介意,笑道:“没事儿,我也是听你们说话听入神了,还想着是不是我今天太饿了,怎么吃了两笼也不见饱。”
听罢,那两个筑基修士也笑了起来,此时店里的客人也少了,其中一个修士立刻跑到前头要了四笼汤包端了过来,几笼汤包算什么,闹出血案来才是大问题。他将汤包放在了桌上,秋意泊说话客气,两人也就跟着继续坐了,秋意泊问道:“我是外地来的,此前听你们说城外闹鬼,要不要紧啊?”
“还是最好少在半夜出门比较好。”筑基修士道:“不过这事儿闹得这么厉害,附近的宗门应该会出手,我们这种虾兵蟹将的,就等着消息传出来就行了……哎,前辈这不是说您,您别介意。”
秋意泊笑着说:“这样啊……那确实是要小心点。”
他话锋一转:“怎么,你们这儿经常闹鬼?”
另一人有些迟疑,转而道:“也不能算吧?就这些年时不时有点消息,说是听见了有鬼又哭又笑,但也没听说过谁真撞见了……”
秋意泊想了想:“要真是厉害的,撞见了恐怕也没什么机会回来报信。”
两人听了这话就有些后怕,是这个道理,要是那鬼真的很厉害,撞见的人哪里有命回来报信?其中一人惶惶道:“不会吧?要真是这么厉害,周围的宗门不会不管的。”
“也是。”秋意泊颔首:“我看城外崇山峻岭,山风弄出点怪声来也是有的。”
此言得了两人的赞同,正当此时,门外又走进来了一人,目光在堂中一扫,就走到了秋意泊面前:“秋少爷,原来你在这儿?我就想去你家怎么找不到人。”
来人一身锦绣,顶着一双漂亮的狐狸眼,见人分笑,正是玄机道君。秋意泊笑道:“道君寻我作甚?吃早点呢!这里的汤包味道不错。”
“是吗?那我也吃点。”玄机道君在最后一个空位子上坐了,从筷筒里抽了两支筷子,问道:“哪一份是你的?”
“道君你随便吃,我们吃的差不多了。”
“行。”玄机道君也不客气,筷子灵敏的一挑,就完好无损地夹住了一只小汤包送进了口中,反倒是另外两个筑基修士陷入了一瞬间的沉默,结结巴巴地说:“道、道君?!”
还不等秋意泊介绍,那两人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我们、我们吃完了,两位前辈慢、慢慢吃,我们先走了!”
说罢两人跟撞了鬼一样的拔腿就走,秋意泊说话也没压低声音,这满屋子的修士谁听不清啊?!剩下的客人也是不约而同地有了点事要走,出了门就跟后头有老虎在追一样,一个个的跑得贼快。
秋意泊哭笑不得地说:“怎么都走了?道君你这么吓人的吗?”
玄机道君已经不声不响地干掉了一笼:“确实好吃……这事儿总不能怪我吧?”
秋意泊笑吟吟地看向因为店铺是他的所以跑不了的店家,扬声道:“再给道君来一碗小馄饨!”
店家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如蒙大赦般的立刻往锅子里头下了一大勺小馄饨,玄机道君也笑,秋意泊一手支颐,对着他眨了眨眼睛:“你说店家这碗馄饨敢不敢收钱?”
玄机道君也笑:“秋少爷付不起的话,我也不差这么一碗馄饨钱。”
秋意泊颔首:“那回头记得给钱……怎么特意来寻我?”
“啧,有信消息,特意来告诉你的。”玄机道君侧脸喊了一声:“店家,小馄饨好了没?”
店家立刻加大了火,都用上灵力催了,这小馄饨皮薄肉少,本来就熟得快,这样一来立刻就可以捞出来了,店家端着小馄饨战战兢兢地送了上来,玄机道君说了一声多谢,先喝了两口鲜美清淡的馄饨汤,这才将周围封闭起来,掩盖了天机后才说:“我跟你说,昨天也不知道怎么的,战狂崖上闹了一夜,好像是战云那老东西心魔发作起来了,嚎得跟个什么似地!”
秋意泊看他掩盖天机就知道他要说八卦,他是吃的差不多了,但是这种情况他还能多吃两口。他一边吃馄饨一边说:“哇,那刚刚人家在传的城外闹鬼,原来传的就是他啊?”
“啊?有人在传?”玄机道君一顿,秋意泊就把刚刚听见的事情绘声绘色地讲给他听,玄机道君那就是标准的吃瓜姿势,抱着碗嘴上不停地吃,眼睛却盯着秋意泊,抽出空子发出‘嗯嗯嗯然后呢?’之类的话语,末了他拿着帕子抹了抹嘴,确定地说:“那肯定是战云,闹什么鬼啊!北风城外闹鬼闹了千把年,战狂崖这都不管,吃干饭的么?……当初下手无情得很,有本事别后悔啊!”
秋意泊也笑:“就是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搞得这么夸张,估计战狂崖也会管一管的吧?那个小朋友刚刚说听久了那啸声头晕恶心……”
秋意泊说到此处,调侃的问玄机道君:“道君能做到这个地步?”
“你见过那么多道君,你不知道?”玄机道君笑着说。
秋意泊耸了耸肩:“一般没人能这么不要脸。”
玄机道君听罢抚掌而笑,他大为赞同地说:“那确实,一般没人能这么不要脸。”
玄机道君把最后两个汤包吃了,然后一个不注意打了个饱嗝,他以手掩唇,摇头叹道:“好久没吃得这么撑了……跟你说话不小心吃多了。”
一般如他们这等人吃饭,食物一入肚腑就化作了灵气,除非是灵气太多,否则很难有饱这个说法,吃和不吃其实只是一个口舌上享受,和真正的进食关系不大。今日许是在说话,注意力不在这上头,身体居然也没有下意识的去消化,反而是难得的饱了。
“这些事儿还是要吃点东西顺嘴说一说比较有意思。”秋意泊一边笑一边站起了身,其实他也有点撑,抬了抬下巴:“去付钱,这要是不给钱,回头传出去是真的丢人丢大发了……你说这几千年后人家一见你,就来一句‘是那个吃早点不给钱的道君’……”
玄机道君一手微抬:“我没有吃早饭不给钱!”
秋意泊这才住了嘴,两人路过柜台的时候玄机道君就把钱放在了柜台上,屋外小雨还在下,玄机道君来时不曾撑伞,一点小雨罢了,就是倾盆大雨,只要他不想也别想淋湿他,此刻见秋意泊撑起了伞,不禁调侃道:“你也好端端是个化神,怎么跟个凡人似地?还撑伞?”
“这话说出来不太好听。”秋意泊顿了顿,接着道:“你懂什么?这叫风雅……没瞧见我这把伞多风雅么?况且,这雨这不算小了,你不打伞走在路上,别人会觉得你这里有点问题。”
秋意泊说着指了指太阳穴,玄机道君摇头,有些悔不当初地说:“……我就不该多嘴。”
别说,是有那么一点。
别人都打伞,要不就是披着斗笠蓑衣,就他不打,确实有点像是不太正常的样子——现下天太早,来往的多是一些为生计奔波的,要么是个凡人,要么是些小修士,对比起撑把伞的便捷,耗费灵气去遮掩雨水实在是太划不来了。
玄机道君瞅了一眼千机伞:“这样的好东西你真拿来当伞用?……还挺眼熟的。”
“这是疏狂的剑鞘。”秋意泊握着伞柄的指尖动了动,伞面的边缘便生出了半幅羽翅,玄机道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它的剑鞘,怪不得,也就它与却邪配得上。”
“却邪最近可好?”玄机道君笑眯眯地说:“我倒是怪想他的……秋少爷,你有没有什么要紧事?我替你办了,你把却邪送我好不好?”
“不好。”秋意泊干脆地拒绝了他:“却邪认人,他只喜欢我,我要是送了他,他半夜偷偷地哭怎么办?”
玄机道君噗嗤一声笑了出声,侧过头去笑,听秋少爷损自己觉得有苦说不出,听秋少爷损别人倒是有意思极了。他道:“行了,我差不多要走了,要是有什么要紧事,还是老规矩,去悦来商行给我递个消息就是了。”
秋意泊点了点头:“知道了,不送。”
玄机道君转身走了,这次他就不是跟秋意泊那样走路了,身形直接消失,秋意泊转身又在街上逛了好一会儿,去了卖点心的铺子打包了不少,又去了书斋淘了些话本子,这才悠悠哉哉地回家了。
秋意泊向来喜欢悠闲的生活,手上的事情挺多,包括想一想有谁能尽快进阳神,能不能拉一把;昨日买的铺子归他了,他的麓云山据点塔不也得修一修,他不耐烦麻烦,就想一步到位,所以还得着手画图纸炼器,弄一座移动要塞出来……事情有点多,所以秋意泊决定写话本。
听了这么大一个瓜,那本《难忘怀》的结局实在是太憋屈了,就这最后还能在一起简直是恶心透了,虽然他也知道就这么个套路……所以他决定写个BE版本。
修仙的就是这点好,写话本也不用写字,捏了一支空白的玉简,脑子里想好,自然而然就能刻录到玉简里,秋意泊看了快一千年的话本,什么套路他不懂?轻轻松松就写了一本杀妻证道渣男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话本,前面有多爱,后面就有多恨,前面有多么唾手可得,后面就有多少求而不得,最后把骨灰一扬,这才是标准的火葬场!
写完了他自己先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笑完了转而一顿,又取了一枝空白玉简,认认真真地就杀妻证道这事儿的误导性写了一篇论文出来,切入无情道与太上忘情道的,这修修改改,等到写完就已经是十天后了。
秋意泊捏着玉简,心道回头可以和温夷光一起讨论讨论。他两虽然是同窗,又自小一块长大,修得还分别是无情道和太上忘情道,但是他们两个极少论道,其中自然有两人专注点不同的关系,但也有一些更深层的关系——比如秋意泊修得太快了,有时候就是开悟得莫名其妙到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念头才是对的,他自己都搞不明白,乱说容易误导温夷光。
其实有时候秋意泊觉得无情道对于温夷光和孤舟道君而言更像是一种辅助,是那种修行多少要有个道统,洗剑峰又刚好是无情道道统,所以他们顺手修一修。其实秋意泊觉得他们两的道更像是单纯的剑道,他们眼中、心中只有那么一柄剑,也只有那么一柄剑。
或许自己这一支玉简对于他们两来说反而是负累也说不定?
此时恰好是月夜,秋意泊坐在窗沿上,月光沿着他的衣摆一路蜿蜒入了室内,映得满屋生辉。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又是谁规定修道就一定是有道统的呢?如果必须有道统,那怎么确定它就是正确的呢?
有人能以这个道统证道,就算是正确吗?
秋意泊懒洋洋地想着,体内的太上忘情道依旧平静无波,遵循着百年来的路径一丝不苟的在经脉中游曳着,他想,或许就是懒吧。
有现成的作业能抄,干嘛要去自己创造呢?
秋意泊想到这里忽地笑了笑,他突然很想出门,想去走走,想去看一看,他被麓云山困得太久,突然就想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就这样走出去,也不拘去哪里,去哪里都好,或者就这样在北风城中隐居,就每日在家中看书烹茶,赏花弄月,这样也很好。
可似乎与现在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或许他想要的是更刺激的生活?
他突然有些怀念以前动不动进一些秘境,遇到一些机缘,遇到好多人,他们有好有坏,要争夺,要厮杀,有时候也不知道秘境里到底有些什么鬼东西,就因为各种原因在里面打得脑浆子都出来……
唔,算了,想想就算了,还是别了吧。
秋意泊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
突然之间,秋意泊一拍大腿,哀嚎了一声:“亏了——!”
无悲斋又不是只剩他一个人了!他为什么忘记了飞花秘境里还有个景岳奇抄在?!他可是清河道君亲手所铸造出来的法宝,为的就是无悲斋的传承!现在他弄了个麓云山,就该把景岳奇抄弄出来干活才对啊!白白浪费了近百年的劳动力!血亏!
秋意泊说干就干,当即打开了传送阵,去苍雾道界找飞花秘境拉人出来干活了!
翌日,端日楼外来了人,那是几个穿着黑衣的修士,他们见端日楼人去楼空,又精准的找到了秋意泊的府邸,那府邸被禁制层层包裹,几人居然毫无办法。
“去叫门。”为首的黑衣修士道。
叫门并无回音,其中一个黑衣修士离开了,又很快回来,禀报道:“师叔,左右相邻都说十来日不见这家主人出门了。”
为首之人皱眉,修士不出门是常事,十来日根本算不得什么,可他如今奉命前来,连人都见不到就有些烦躁。“这家主人到底是什么人?查出来了吗?”
“应该快找到了,容貌这般出色的,全天下也没几个。”另一个修士道:“许是等我们回山门,就能有消息了……”
“罢了,那也算有交代了,先回去再说吧。”黑衣修士流露出了些许不耐烦,转而带着人离去。
几个黑衣修士也无反对之色——说到底,这件事他们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门中道君有令,捉拿买下端日楼的那个化神修士。
根据牙行的交代,那化神修士容貌极甚,焰梦道君甚至还收了人家的酒,颇为喜欢的样子。
这不就是道君让他们来抓前妻的新欢吗!
要不是道君有令确实不好违背,真当他们想干这种事吗?!呸!
***
秋意泊许久不来苍雾道界,似乎是血来宫一事后再也没来过,如今再来,颇有些物是人非之感。当年他们为了对付血来宫创建的聚金商行还好端端的做着生意,依旧在给凌霄宗日进斗金,又背靠青莲剑派,算是凌霄宗弟子历练镀金的好地方。
秋意泊随意找了一家聚金商行进了去,里面的布置一如当年,他谢绝了迎客的小厮,自己去了后院,直接找主事。
后院忙碌的弟子分两种,第一种是凌霄宗与百炼山的弟子,第二种是从外头聘请回来的炼器师,秋意泊一露面,便有弟子认了出来,飞快地迎了上来:“弟子等拜见长生道君!”
秋意泊颔首,笑道:“里面说话。”
其他弟子也纷纷反应过来,见秋意泊言笑晏晏,不禁交换了一个眼神。秋意泊许久不在凌云道界行走,待在宗门的时候也喜欢一个人猫着过日子,许多人都未曾见过他本人,如今一见,只觉这位道君名副其实——那什么,自二十来岁第一次在天榜扬名就一直蝉联兰芝榜第一至今的美男子……咳咳。
不过道君当面,谁也不敢多看两眼,大多恭敬垂首而立——更何况这还不止是道君,还是自家长辈,真论起辈分来,这位的辈分高得吓死人,真要乱看乱瞟,一不小心露出点不太好的意味来,光一个不敬尊长都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当然,那还是有例外的。
比如某些被考试和论文逼得要死要活的弟子。
等进了会客厅,秋意泊关心了几句在这儿的弟子的情况,这里的弟子虽然也是来历练的,但是毕竟在外界,宗门的手就算能伸过来也要耗费一点时间,别有什么哑巴亏只能硬生生打落牙齿和血吞。
“多谢道君,弟子等在此处不曾受委屈。”为首的弟子答道。
秋意泊点了点头,问道:“如今与青莲剑派……”
弟子很是机灵:“如今是照影真君在统管苍雾道界一事。”
“原来是舒师姐。”秋意泊笑着应了:“最近照影师姐如何?可在忙?”
“照影真君前些日子前往北域了,那处开了个拍卖会,听闻有无相琉璃骨现世,照影真君得知后便赶去了。”弟子说罢补了一句:“最近一月恐怕是赶不回来了。”
真到了以门派为单位的级别,就不是秋意泊那种想去,一个人带着钱啥也不用准备到时间就出门过去的了。舒照影是代表聚金商行去的,拍卖会既然宣扬开来,只要上了级别,自然有无数门派前往,提早去也好用些手段。比如说提前与某些世家、门派谈妥大批量的订单,提前拦截下要上拍卖会的交易品一流,算是个借着拍卖会名头的金融峰会。
这种是真的忙,秋意泊也无意去打扰,他也不好离开十方道界太久,万一被人偷家了那他可就欲哭无泪了,还是快去快回来得好。
秋意泊关照完了在此间历练的弟子,就出门寻了个足够空旷的高山,落在了峰顶。这座山峰很有意思,它的顶端只有那么步见方,这步之内,还长着一颗遒劲的老松,姿态舒展,极为有意境。
秋意泊就落在了这棵老松上,他拍了拍树干,瞅了两眼,觉得自己应该挖走它,种回洗剑峰上。孤舟师祖不是喜欢在老松树上打坐嘛?总是坐在同一棵,看同样的风景也怪没意思的,不如挖回去种在临海的那一面,看山景看腻了还能看看海景嘛。
人家好端端地长在这儿,他把它挖走回家和另一棵松树争宠是不是有点缺德?……唔,也不失为一种强取豪夺,挖了!
秋意泊很不讲道德的把老松挖了送回了秘境里先养着,末了看了看地上那个大坑,略微有些心虚地把大坑填平——换了一块长得也很有意境的石头。末了他看了看,觉得毫无遮掩痕迹,和环境融入十分完美,这才开始搜索飞花秘境。
以秋意泊的生命长度来看,他已经不是初入阳神了,对天道法则的规则的理解也更上了一层楼。飞花秘境作为一个有主又是无主的秘境,它会以一种既定的概率打开秘境入口,这其实是一种规则的自应性,秘境无主,规则需要它有主。
而其他时候,飞花秘境的入口虽然不打开,它却依旧是在苍雾道界中的。
清风扬起了秋意泊的衣角,他抬眼看向天空,银白的长发悠扬地在空中起舞,苍山云海倏地震了一震,仿佛有什么无形之物自秋意泊起,升上了天际。
秋意泊的感知穿越了高天,触碰到了那玄妙难言的规则,肉眼可不见得轨迹因为他的存在而发生了变动,轨道易转,他一点点地掌控着此方天地,直至在高天之上与他人擦肩而过。
有两位,一位是他熟悉的人,一位是他不曾遇见的人。
——青莲剑派玉清道君,清光寺昧光大师。
昧光大师很快就销声匿迹,而玉清道君的意识则与他触碰一二,有一道带着惊讶地声音出现在了秋意泊的识海之中:【原来是小友!】
【玉清师叔,许久不见。】秋意泊回应着他。
玉清道君的声音带着一点笑意:【原来是去闭关了,恭喜道友。】
【师叔这般,是见外了。】秋意泊道:【原来我成了道君,师叔就不当我是师侄了!】
玉清道君笑了起来,随即又问道:【师侄在作甚?】
【我在寻飞花秘境。】秋意泊简单交代了一下,玉清道君得知后也不再打扰他,两人的意识自高天之上再度分离,玉清道君甚至退出了许多距离,让秋意泊对天道法则的掌控更加轻松。
很快,秋意泊的意识就笼罩了大半苍雾道界,万事万物自他眼中一掠而过,他或许是在看的,又或许没有再看,意随心动,意念所达,皆入其掌。
秋意泊的身形在山巅之上以一种融入天地的姿态,失去了踪影。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
但是秋意泊就很煞风景,感觉现在这个状态非要形容就是他变成了gaaster,获取了道界大部分权限,意念就是键盘,给苍雾道界输个指令,苍雾道界就给他反馈。因为意念不够专注,无意识给苍雾道界输入了很多指令,所以就会出现快速调动出很多画面的情况。
秋意泊觉得自己这么解释非常清晰明了。
玄学亦是一种科学!
不多时,秋意泊就寻找到了隐藏在虚无之中的飞花秘境,飞花秘境与他有因果,在这等情况下寻找起来就如同有个大箭头一路开导航一样,找起来非常容易。秋意泊的意识在转瞬间将飞花秘境包裹,他清晰地知道他可以毁灭飞花秘境,也可以强行进入飞花秘境,只是这样会对飞花秘境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他突然意识到一点,或许他已经超越了曾经的血来道君。
他伸出了虚无的手,轻轻地触碰着代表飞花秘境的那一个光点,若是血来道君当年如他这般,他根本就不可能用自爆带走血来道君。
有时候这种认知真的让人容易自满。
秋意泊微微笑了笑,他屈指,以叩击的方式轻轻点了点飞花秘境。
而此刻的飞花秘境……
明光殿中,宸光道君正在午睡,突然感觉自己的秘境一阵摇晃,就听见一个熟悉地声音自天际传了过来:【宸光,你在家吗?!开门!我来了——!】
这声音宸光道君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毕竟拆了他的宸光宫的人这辈子都没几个!
宸光道君笑道:【你还敢来?】
秋意泊:【宸光啊,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我能在这儿敲你的门,代表着什么?】
宸光道君:【……?】
对哦!现在又不是飞花秘境开启的时候,秋长生那人是怎么来的?!
只有一种可能……
宸光道君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随即脸色开始发青——这怎么可能啊?!这才多久啊?!秋长生就迈入炼虚合道了?!这正常吗?!这真的正常吗?!他秋长生是老天爷的私生子都不带这么快的吧?!啊?!
而且这么熟练地运用天地法则……
秋长生那可恶的声音又飘了过来:【我来走亲戚的!快开门!别逼我再拆你家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