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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9章 第 439 章
    泊意秋双手抱臂,洒然一笑:“那又怎么样呢?宗门是宗门,为宗门考虑是应该的,可我又不是什么大圣人,今日这一战把我撇下了,回头万一闹出点心魔怎么办?我跟你说,这事儿你得夸夸我,本来露姐他们是想让我另外开个传送阵,不声不响地直接上战场,还是我极力劝阻,才争取到了跟你们一道来好吗?”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秋意泊想也没想,一肘向旁击去,就打在泊意秋的软肋上,泊意秋一时不查就感觉肋下剧痛,当即嗷了一声,他抱紧了自己,一边抽冷气一边说:“你还真打啊?!啊?!”

    他一抬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毕竟这样一个氛围下有人嗷了一声确实很难不看过来。

    凌霄真君先是想笑,随即又沉了下来,他嘴唇动了动,却又什么都没说,只是叹息了一声。秋意泊有些不忍,他道:“掌门真君,既来之则安之。”

    他在提醒凌霄真君现在再搭建传送阵也来不及了,他们人在青莲剑派,总不能说带了弟子是来当观战的,再者就算温夷光等人都来了,可那又如何?宗门中还有几位真君,凌霄宗真君众多,不怕再来二三。最后,泊意秋说的在理,这些人明知情况如何,不惜闯入才传送阵也要来,要是现在再把他们留下,他日成劫数亦是一局死棋。

    凌霄真君并非想不到,只不过心绪激荡,一时难以想其他罢了——估摸着凌霄真君满脑子都是先打一顿这群兔崽子,有什么事儿打完再说。

    凌霄真君闻言微微阖眼,叹道:“命数如此,也罢!也罢!”

    其他弟子或许和凌霄真君不太熟,不敢放肆,泊意秋却很熟稔地说道:“掌门师叔!别叹气了!命数当然就该是这般!昔日血来种因,今日我等报果,合情合理,理所应当,只有血来老狗愧对我们的,哪有我们不敢去见的?”

    他轻笑道:“弟子等也明白您的考量,但且让弟子等自私一回吧!弟子等还是想他日问一问炼虚合道是何等风光的!”

    凌霄真君实在没忍住瞪了他一眼,转而摆了摆手:“去吧。”

    “哎!”泊意秋拱手:“多谢掌门真君成全!”

    弟子等齐呼:“多谢掌门真君成全!”

    “多谢掌门真君成全——!”

    他们所在是青莲剑派为凌霄宗来人特意准备的地方,也就是秋意泊曾经住过的清风阁,凌霄真君去寻玉清道君谈事儿了,秋意泊本也要去,但这不是秋怀黎他们来了,得抓紧给他们安排事儿,就给留下了。

    秋意泊想反正给三十几号人开会也是开,干脆把其他弟子也拉到了一块,进行一个战前紧急培训。都是相处惯了的人,秋意泊顺手就把布局图塞给了秋怀黎、泊意秋两人,让他们先看着,然后打开了苍雾道界的地图,指着临近苍雾海的一大片空地道:“明日青莲剑派与血来宫一战,会在此处展开,地形图都记在心中,地形复杂,每二人组成一队,明日战起,不得离开队友,守望互助。”

    这里的凌霄宗弟子比秋意泊都要大不少,可以说是看着秋意泊长大的,不像是对着凌霄真君总有一份敬畏在,有人笑道:“哎?我还以为是随便在哪里就打了,原来还能挑地方?”

    “废话。”旁边的人鄙视地说:“难道就在城里面打?里头的人怎么办?”

    秋意泊颔首,是这个道理。青莲剑派打血来宫是师出有名,战帖下的冠冕堂皇,将时间、地点、原因都写得一清二楚。这是按照礼数来的,血来宫要是不知礼数,随意找个地方开战亦或者直接来攻打凌霄宗,那就是给其他正派人士一个合理的介入机会。

    毕竟憎恶血来宫的不止青莲剑派这一家,自飞花、赌天两个秘境后,血来宫急于补充自家真君数量,抓修士吸血噬魂也不是就盯着青莲剑派一家抓,哪家门派没有弟子惨遭他们的毒手?他们可没有一个‘泊少君’在其中周旋,大多都是有去无回。

    往日里众人对血来宫隐忍不发,还是因为有血来道君的缘故,如今青莲剑派玉清道君出面,血来道君自然就不如往日般叫人那么惧怕——总不能和玉清道君打着打着突然来杀他们吧?许多如今只缺一个合适的理由光明正大的参战。

    血来道君重伤,哪怕是血来宫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引起其他门派的不满,故而也是规规整整地回了帖子,应下邀约。

    不过就算如此,青莲剑派自对血来宫宣战后门中客卿数量激增。

    秋意泊听他们笑闹了一会儿,随即便叩了叩桌子,又接着道:“明日真君都随我走,其余弟子入青莲剑派大阵。”

    修仙界大战和凡间不同,凡间将领以一敌百便算是万里挑一的悍勇,可放在修真界那随便一位合体真君只要不是碰上跟秋意泊、温夷光这种化神,以一当千都是随手的事情。双方也有默契,放真君下场乱杀,就是两败俱伤的事情,故而明日大战是道君对道君,真君对真君,真君以下则结阵厮杀。

    “但血来宫呢……是邪道,是出了名的不要脸。”秋意泊斯斯文文地说:“我们是讲究人,但也不能指望血来宫突然就要脸了,露姐、明师兄……”

    秋意泊点了几位化神巅峰,都是有实力与合体真君一战的:“你们在阵中,注意着有没有血来宫真君下场浑水摸鱼。”

    秋露黎等人应了一声是。

    秋意泊再点:“大哥,有劳你坐镇后方,管控大局——青莲剑派的人我不放心,还得是你。”

    秋怀黎应是,此举也正合他意,他就不是擅长和人斗法的人,比起让他在前方厮杀,坐镇后方才能更发挥出他的长处。

    “温师兄。”秋意泊道:“你老实点,有你上场的时候,别被人一激就往上冲。阿浓,看好温师兄,拉不住他我唯你是问。”

    泊意秋笑道:“好。”

    温夷光:“……”

    众人都发出了一点善意的笑声,秋意泊则是道:“也是你们的毛病,血来宫门下……问候爹妈祖宗都是常有的,切记切记,不要因为这种不着边际的话冲了头脑,白白送了性命。”

    “是!”

    “真君我们记着了!”

    还有弟子问道:“那血来宫门下骂我们,我们可以骂回去吗?”

    秋意泊想了想说:“最好不要,毕竟我们是正道,骂得太难听了不太好。”

    秋意泊补充了一句:“实在是想骂的,传音骂。”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秋意泊又挑了一点其他需要注意的事项,待说完后有弟子看着布局安排有些疑惑,发问后却只得了秋意泊一句自有安排便算完。

    “都回去休息吧。”秋意泊道:“小心明日精神不济,误了大事。”

    “是,真君。”

    ***

    翌日天还未亮,青莲剑派便响起了悠长沉重地钟声,凌霄宗一众弟子早早就醒了,收拾好了装备,等待出发。玉清道君的训话声从远处传来,秋意泊伸出一手,泊意秋仔细仔细地给他扎护腕,也侧耳听着,笑道:“还挺热血沸腾的。”

    “不然?”秋意泊眉间微动,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就没有什么衣服繁琐影响行动的说法了,护腕要不要都没差别,“差不多得了。”

    泊意秋抓住了他的手,五指一动,便与他十指相扣,他长出了一口气:“……还怪紧张的。”

    “……”秋意泊扬眉道:“其实我也有点。”

    往日里的混战那撑死了有个十来个人就顶破天了,今日却是以千数记,可想未来乱相。

    这和高居朝堂不同,远在后方时他不过是选择最合适的将领,将后勤工作保障完善,他关注的是此战胜败如何,一条条人命在他眼中不过是简单的数据,依靠死去了多少人来计算此战是大胜、惨胜还是大败、惨败。

    今日轮到自己上了,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至少是比小时候学校春游的前一天还要紧张一点。

    “时间到了。”秋意泊和泊意秋披上了代表凌霄宗真的白色外衫,银色的绣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两人对视了一眼,相视而笑,出了门去放出了宝船,凌霄宗众人上船,随即船只汇入青莲剑派的船队,一同往远处驶去。

    ***

    天空澄澈,一碧如洗。

    白林城上空陡然出现了一队伍巍峨庄严宝船,急速向东方驶去,宝船所过,飓风随之而来,有修士抬眼望去,在视野的尽头认出了那个标志:“是青莲剑派!”

    “今日青莲剑派与血来宫想约在逐鹿原一战生死!”

    “早该如此!”

    “血来宫丧尽天良,令我辈修士不齿!”

    “玉清道君不负正道魁首之名!”

    玉清道君心有所感,不禁微微一笑,数千年的困守,今日总算得以一报,他心念微动,整队飞舟再度加速,如离弦之箭冲向逐鹿原。

    不多时他们到了逐鹿原,见到了血来宫的船队,为首是一艘朱红宝船,漆黑为低,奢华无比,船头之上,有一人独座,正是血来道君。

    青莲剑派的宝船无声无息地停了下来,玉清道君走上船头,他并未刻意扬声,天地之间却无处不是他的声音。“血来道友,别来无恙。”

    “玉清道友,别来无恙。”血来道君并未起身,只是遥遥举杯:“今日得以与道友一战,心情激荡,道友见笑了。”

    玉清道君一摆拂尘,三千雪丝顺着他的手臂悠然垂下,他道:“血来道友,正魔两道同为探得天道真理,殊途同归,我二人本可以时时切磋,相交为友,今日在此相会,非我所愿!只是血来宫门下为非作歹,丧心病狂,屠戮道界,蚕食修士,非人,类魔也!血来道友,你管教不严啊!”

    血来道君慢慢地饮尽了一杯酒,笑道:“我与玉清道友不同,只知这天下弱肉强食,弟子既拜入我门下,自当随我,又何来管教不严一说?玉清道友,听闻你困守阳神境界多年,如今总算是被你寻得个缘头,何必又说的如此光明正大?要战,便战!”

    玉清道君直接无视血来道君前半句,道:“诸君!今日一战,为除魔卫道而起,一战方休,生死不悔!”

    “青莲剑派门下听令,布阵!”

    “是——!弟子等谨听道君令喻——!”

    血来道君道:“诸君,今日为捍道而战,我意逍遥,生死不悔。”

    “血来宫弟子听令,今日必屠青莲剑派,畏战者,死。”

    “是——!弟子等谨听道君令喻——!”

    数千道流光自天空而降,泾渭分明,化作青红双阵,青莲剑派身着青衣,清正缥缈,血来宫着红衣,如残血凝固。血来宫一方有暗红残光奔腾而来,化作十数位真君,凌空而立。

    血来宫为首真君向青莲剑派一拱手:“老朽血来宫柏化,可敢与老朽一战!”

    按照修真界正经约战的场面,开局己方真君与彼方真君对战一场,如果打赢,就要一直打下去,先分一波胜负,压一压对方的士气——这看似是血来宫讲规矩,实则是青莲剑派吃大亏了。

    青莲剑派为何要来向凌霄宗求援,主要还是因为青莲剑派门中真君实在是太少了,除却玉清道君外,一共就四位真君,且真君中最高也就是渡劫期,虽然与血来宫那种靠邪法升上去的真君不可同日而语,但放到车轮战上多多少少吃点亏。

    凌霄真君心中一动,却知道如今不是什么上前的好时机,青莲剑派莲泉真君意动,正要上前,却叫秋意泊叫住了:“莲泉师叔,我去。”

    秋意泊是剑修,还是器修,对付这种车轮战是最好的。不为其他,别人打他,或许打完几轮车轮战,还没碰到秋意泊的衣角。

    莲泉真君道:“也好。”

    秋意泊颔首,霎时间便出现在了半空之中,与柏化真君遥遥对视,他拱手道:“青莲剑派门下长生,还请赐教。”

    柏化真君嗤笑一声:“青莲剑派无人?这第一战居然要个客卿来?”

    秋意泊则是道:“非也,只是天下皆知血来宫真君修得容易,莲泉、忘音两位师叔都不屑于与尔等一战,只好派我这个不善斗法的客卿来会不会道友。”

    此言一出,青莲剑派一方嘘声一片,柏化真君则是脸色沉了下去:“你这白毛小儿!焉敢口出狂言!”

    话音未落,柏化真君便化作一道血红残光攻向秋意泊,秋意泊临风而立,纹丝不动,忽地红光暴起,却仿佛触碰到了什么不可逾越之物,硬生生被组拦在了秋意泊三丈之外,秋意泊甚至还故作局促地往己方阵营看了看,问道:“道友?柏化道友?……柏化道友他来了吗?”

    己方哄笑一片,泊意秋‘好意’提醒道:“长生师兄,那位真君被你的法宝拦住了!”

    此言一出,更是轰笑声不绝于耳,血来宫一方哪里不知道这是在故意羞辱他们,一个个脸色涨得通红,不过其中也分高低,眼力好的自然知道是柏化真君为法宝所拦截,眼力差的却真以为柏化真君失踪了。

    有弟子高喝道:“柏化真君,那竖子不过是仗着法宝之威,真君快破了他的法宝!”

    “真君!真君在何处?!”

    “真君不现身自有他的想法!何须你们这些伪君子操心!”

    柏化真君身影陡然显现,冷冷地看着秋意泊,一道金芒自他手中绽放,瞬间化作一柄幽绿鬼刃,刹那间似有万鬼同哭,千鬼厉笑,狰狞鬼脸从中挣扎而出,恐怖异常!柏化真君寒声道:“好一个长生真君!果然名不虚传,且吃老夫一刀!”

    话音未落,幽绿长虹已从天而降,刀行过出,留下道道残影,紧接着便有厉鬼幽魂从中飞出,与利刃一道攻向秋意泊!

    秋意泊仍旧是不动,忽地他面前金光爆闪,众人只听得一声清晰无比的碎裂声,有禁制破碎,化作点点光斑飞落而下,柏化真君眼中闪过得意之色,众人只道不好,可下一瞬间,那柄刀看似不可阻挡之势居然硬生生的停在了那处!

    柏化真君脸上笑意还未起便又沉下了,他不敢置信地道:“这……这怎么会?老夫的阴幽鬼怨刀……”

    秋意泊不光不慌,他甚至觉得有点好笑——那什么,当年就想着应该是青莲剑派和血来宫打起来,为保聚金商行这个便捷无比的据点,免不了要跟血来宫做几笔生意,这柄刀其实也不过是渡劫境界,刚好是泊意秋能炼制出的最高境界。

    这话怎么说来着?你拿我自己做的法宝来打我?

    当然,笑归笑,免伤还是不能免的,秋意泊已经从方才一刀中推测出了这柏化真君的水平,也懒得再与他啰嗦,他还有急事。只见他身形一闪,对柏化真君而言如同禁地一样的距离在这一瞬间被拉近,秋意泊的身形已经出现在了柏化真君面前。

    柏化真君只见两根手指轻而易举的夹住了他视若至宝的长刀,轻轻一折,只听见一声清脆的断裂声,阴幽鬼怨刀褪去了绿色幽火,粗粗一看,仿佛不过是一柄普通到了极点的刀罢了。

    秋意泊神色不动,一手灵巧至极的在柏化真君手腕上一击,柏化真君只觉得手腕剧痛,下一刹那手中刀柄掉落,被秋意泊所接,反手送入了他的丹田之中。

    柏化真君自天空坠落,这一切都发生在一个扎眼之间,阴幽鬼怨刀断刃落地,人亦落地。

    “这怎么……可能……”柏化真君气若游丝地瞪着凌空而站的秋意泊,头顶蹿出了一抹近乎于透明的色彩,是他的元婴,可还未等那元婴逃窜,刀柄至天而降,将元婴钉死在了柏化真君的头颅之上。

    一抹金焰闪过,柏化真君陡然被烈焰包裹,众人似乎听到了半声惨叫,可又似乎什么都没听见,随之柏化真君便彻底灰飞烟灭。

    场中静悄悄的,无人说话,甚至有些人都没有看清柏化真君是怎么死的。

    秋意泊临风而立,衣袂翻飞,一头白发在光下映射着银色的华光,他平静地看向血来宫那一方,道:“下一位。”

    此时场中才有人回过神来,不管是血来宫还是青莲剑派皆是议论纷纷:“长生真君好生厉害!”

    “长生真君不是器修吗?怎么这般厉害!”

    “这般的功夫,他是怎么做到的!”

    血来宫人人更是脸色难看得紧,他们的大将被一个破玩炼器的一招杀了?这其中难道有鬼?!

    而在上方,血来道君与玉清道君颔首道:“玉清道友好手段,连秋长生这等人都愿意为你卖命。”

    秋长生确实厉害,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器修该有的能耐。饶是血来道君也觉得这般的人只要给他时间,日后必是一位道君。

    毕竟他已经大乘期了——上次听说他,他还是渡劫期,上次见他,他还是合体期。

    玉清道君微微一笑:“非也,长生小友愿打头阵,并非我之能,而是因道友之故。”

    血来道君侧脸看向了玉清道君,饶有兴趣的问道:“难道又是我管教不严之过?”

    “此事恐怕怪不得道友门下弟子。”玉清道君道:“也是长生小友所说,我才得知道友还有那么一段往事……道友昔日种因,可曾想到会有今日之果?”

    今日血来道君一直显得从容,仿佛血来宫弟子是否死伤与他也不过尔尔,浑然不放在心上,如今终于露出了一些讶异来,嘴上却说:“我种下的因太多,不知这是何处来的果……秋长生不过也是借着道友,才有了今日罢了。”

    玉清道君道:“道友是真不知?还是故作不知?”

    血来道君笑道:“难道道友就将自己所杀的每一个人都记得一清二楚?”

    “既然如此,也趁着现在还闲暇,就由我来多嘴一句,日后恐怕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玉清道君也很好奇血来道君会有什么反应,他道:“秋长生并非我界中人,意外被卷入我苍雾道界……他出身凌云道界凌霄宗门下……”

    血来道君听见‘凌霄宗’三字已有微微色变,只听玉清道君接着道:“听闻道友也曾是凌云道界中人,还与长生小友的师傅是故交。”

    血来道君道:“我故交太多,又是哪一位?”

    “长生小友师傅道号似乎是朔云道君。”玉清道君道:“道友与朔云道君相交千年,情同手足,如今不过两千余年,道友便已经忘记这位故人了吗?”

    “……”血来道君沉默了一瞬,随即笑了起来,他越笑越是癫狂:“原来是他的弟子!原来秋长生是他的弟子!怨不得如此天纵奇才!——这很好!这很好!”

    玉清道君双手拢在袖中,正所谓杀人诛心,他因血来道君困守宗门数千年,憋了一肚子的气,不介意再补一刀:“听长生小友所说,朔云道君留下一言,若长生小友有幸得见道友,令长生小友替他问一问道友,当年为何叛他?”

    血来道君大笑道:“我不悔!”

    “血来道友向来是心狠手辣。”玉清道君道:“我便做不来这等事。”

    血来道君嗤笑道:“玉清老狗,闲话说够了么?来战!”

    天空之中陡然爆发出了无尽威势,将天地都黯淡了去,层云之中出现了一片空洞,震得下方众人几乎站立不稳,众人眼中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唯有立于天空之上的两位道君的身影。

    秋意泊顺手杀了面前的血来宫第二位真君,抬头望去,也出现了一点向往之色。

    原来道君是这般的威势。

    何人会不向往呢?

    他终有一日也会是那般的。

    秋意泊将尸体扔了下去,对付血来宫中人不能只捅丹田和神府,安全起见毁尸灭迹最方便。他轻轻笑了笑:“血来宫可还有人应战?”

    血来宫阵营无人应答。

    秋意泊摘了手上的手套,伸手将长发束起,“也罢,实在是不敢,那就一起上吧。”

    他轻蔑地看了一眼血来宫众人:“血来宫,不过尔尔。”

    血来宫中一位真君闻言脸色涨红,喝道:“秋长生,你看不起谁?老子来会会你!”

    “好——!”血来宫弟子不禁替这位真君喝彩,可喝彩声还没落下,便见青芒闪过,那位真君低下头看着已经贯穿自己丹田的青蓝长剑,一点灼热的感觉从他的丹田涌入,所过之处,血肉皆毁,“你……”

    秋意泊抽出了疏狂剑,随手一挥,剑上之血在地上形成了一条血线,又随即燃烧起来,他道:“真无趣。”

    “难道血来宫就没有一战之力之人?!”秋意泊扬声问道:“看来血来老狗不过如此,养出了一群只知叫嚣的废物孬种。”

    其他人什么感觉且不提,凌霄宗这头许多弟子满脸都是问号,等等,昨天长生真君还说他们是正道,骂人有损宗门声誉,实在忍不住就传音骂,怎么他自个儿就当着两派弟子的面就骂上了?

    泊意秋则是知道秋意泊这算是已经考虑到了宗门形象了,人太多,影响他发挥了。这里要全是真君,他能把血来宫的真君骂的抬不起头来。

    血来宫连败三位真君,皆不敌青莲剑派一位不善斗法的客卿一合之力,宫中弟子早已人心惶惶——一个以炼器扬名天下的长生真君都能厉害到这般地步,青莲剑派真君要厉害到什么地步?

    他们还有活路吗?

    血来宫真君喝道:“老祖有令,畏战者!死!门下弟子听我号令!随我冲!”

    说罢,剩下的七八位真君想也不想就冲向了秋意泊,而青莲剑派这一方自然不会束手旁观,十几位真君同时应战,无数剑气在天空之中带起惊涛骇浪,数千弟子亦是虽之应战。

    而这时,秋意泊则是回到了船上,仔细一看凌霄宗弟子居然都在船上,秋意泊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秋怀黎颔首,随即戴上了秋意泊给他的法宝,他的视线顿时俯瞰了整座逐鹿原,他道:“众弟子听令,准备——!”

    凌霄宗六十几号弟子默默地拿出了人粗的烧火棍,一人两根,按照之前秋怀黎安排好的方向对准了,只需小小一点灵气点燃烧火棍的尾巴,实在不行用火折子也可以,然后记得压住,别乱动就行了——动一下也没事儿,长生真君说过他这法宝讲究的是范围攻击,偏一点问题不大。

    “点火!”秋怀黎一声令下,在光下散发着冷光的金属被点燃了,众人都紧张地盯着自己手上的烧火棍,心中莫名有些想笑——这样子总觉得不像是在大战,像是在宗门里给考不过炼器课的师兄弟测试新法宝。

    五息过后,烧火棍尾巴上的引线到了尽头,陡然之间一股巨大的推力从他们手上传来,亏得一众人最少也是化神,不然还真按不住,只听得一声龙吟声响起,一枚修长的铁疙瘩从烧火棍里飞了出去,速度极快,在天空中带出了一道洁白的云尾。

    众人的心也为之牵引,眼神紧紧地盯着那一枚铁疙瘩,那铁疙瘩直直飞入了因为才交锋还没有青莲剑派弟子的地方,下一个呼吸,众人耳边嗡鸣一片,他们看了彼此一眼,心中了然——哦,原来是音攻法宝!

    能让不是音修的修士用出音攻,长生真君果然是炼器宗师啊!

    这个念头在他们心中一闪而逝,或者说甚至还没来得及消逝的时候,众人就觉得风向变了。是的,风向变了。

    本来整个逐鹿原因为有道君之战,真君之战而杂乱无章的风忽然都统一往那铁疙瘩落地的方向而去,只有一瞬,下一刻,那处闪烁出一百多个红色光点,再一下刻,光点迎风暴涨,化作无尽火球将方圆百丈之人吞噬入内!

    尘烟形成了环状在空中激荡,天空中缓缓升起了一朵黑云,升到极致,黑云绽开垂落,如同一顶盛大的华盖。

    飓风再度扑面而来,青莲剑派弟子早有准备,之前都安排过阵法了,要是长生真君从众人眼中消失,那就别管打架,先躲。

    不,或者这么说,方才所有人与血来宫弟子交锋之前,有长生真的传音,他说的是:他们负责保命,杀人交给他来。

    长生真君再三强调,记得保命。

    刚开始青莲剑派弟子不理解,现在理解了——血来宫后方出现了一个深坑,或者说几乎半个逐鹿原都变成了一个深坑,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尸首,没有泥土,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啃掉了一块一样。

    血来宫弟子少了一大半。

    这一个几乎嚣张的华盖也引起了血来道君和玉清道君的注意,两人同时缓了一步,滚烫无比的罡风裹着烈焰从下而上狂飙而来,他们虽然不会因此而死,却也要分出一点心思用于保护自身。

    嗯……总不能这一阵罡风过后,其中一个变成了灰突突的煤球吧?

    道君也是要脸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把视线落到了后方秋意泊的身上,他们以为是秋意泊做的,实际上秋意泊正悠悠哉哉地捧着茶杯喝茶,旁边甚至还摆了一盘姹紫嫣红的茶点,反而是那一飞舟上的弟子都拿着一色的奇怪的铁桶,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玉清道君低头一看,摇头道:“道友,血来宫损失惨重,你也不看看?”

    血来道君嘴角动了动:“已经死了,有何可看?”

    两人再度战作一团,凌霄宗飞舟上的弟子则是都眼馋地盯着秋意泊:“真君——!还有吗?!”

    “真君!还想要两个铁疙瘩……不,再给我十个!”

    秋意泊抬眼望去,笑道:“没了,接下来就下去打吧。”

    一众弟子不禁垂头丧气,只得下飞舟加入阵型杀敌。

    既然是一群化神巅峰来此,秋意泊不可能不让他们光在飞舟上放二踢脚,而且二踢脚容易误伤,刚刚那一波是趁着血来宫和青莲剑派双方还没彻底夹杂在一起,只杀后方,不必担心,但现在可就不行了。

    真杀了青莲剑派门下,玉清道君心中肯定不舒服——就是秋意泊也不舒服。

    忽然之间,秋意泊身旁站了个人,他抬头望去,便见秋露黎站在他的身边,大大方方地伸出了一手,无声地看着他。

    秋意泊失笑:“不行,要误伤同伴的。”

    秋露黎则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天上,秋意泊忽地想到了什么,笑着拉着秋露黎绕到了船的背面。

    在众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座堪比山高的长方形物体缓缓升起,直到阴影投射到了众人脸上,才有人去看了一眼。

    只见那长方形的铁疙瘩缓缓脱落着什么,不多时,就有个奇形怪状的长条形的……烧火棍显露了袭来。

    秋意泊将一个火折子交给了秋露黎,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有这样的法宝用来炸普通弟子?这也太浪费了!

    这不高低给天上的人看一看?

    秋意泊仰头看着自己堆了大概一万倍料,减去了导弹头部舱位配重的巨型二踢脚,示意秋露黎点燃了引线。

    他高声喊道:“玉清师叔,我们来助你一臂之力!”

    如山一样的烧火棍缓缓飞了起来。

    血来道君也看见了,他笑了笑,与玉清道君道:“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个法宝便想伤我?”

    那烧火棍从血来道君身边飞了过去。

    玉清道君也不明所以。

    那烧火棍飞的不见了。

    血来道君和玉清道君只当是秋意泊放大话,两人甚至还谈笑了两句,打得正酣畅时,忽地只觉得有一股微妙的天摇地动之感,血来道君心有所感看向了西方——新建的血来宫的方向。

    那里有一朵极为让人震撼的华盖,饶是相隔千里,依旧依稀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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