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艳阳天。
长安城中处处张灯结彩,有如上元佳节;人们各怀喜庆奔走相告,万民敬仰的圣人终于回到了大唐真正的帝都。
朝廷也在大明宫中举行了盛大的典礼,庆祝迁都顺利完成。
典礼庄严而隆重,办得非常成功。但也有一件事情,引发了不少的猜疑与震动。那就是,当朝首辅宰相张九龄,竟然没有出现在典礼之上!
纸包不住火,很快就有消息不胫而走。原来,张九龄在迁都的问题上,与圣人起了很大争执。
张九龄认为迁都本就劳民伤财,朝廷不应轻提此事;再者长安刚刚才从饥荒之中缓过神来,现下正值秋收农忙季节,此时迁都必然惊忧百姓、伤及谷农。还有其他种种理由,总之就是张九龄强烈反对迁都。为此,他不止一次的劝谏皇帝收回成命。
但现在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张九龄的劝谏非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本人还被留在了洛阳,没有跟随朝廷一同来到长安。
首辅宰相居然被晾在了,远离朝廷的八百里之外。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张九龄离罢相,也就只差一纸诏书的距离了。
与此同时,另一人却引起了百官极大的关注,他就是刚刚被提拔起来的工部尚书牛仙客。他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为朝廷筹到了大笔的粮食,很好的确保了,十几万人的迁都得以顺利进行。再加上他此前带兵征战、戍边有功,为官清廉又甚得民心。河西节度在他的经营之下,不仅兵锋劲锐、关河宁定,还成为了百姓安居乐业的富庶之地。
因为这些功绩,李隆基在大典
之上,当着皇亲国戚与文武百官的面,把牛仙客大肆的褒奖了一番。
张九龄意外缺席,牛仙客大放异彩。
今日这场迁都大典,让文武百官再一次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长江后浪推前浪。
另外还有一个小小的细节,也引发了一些人的关注与猜疑。
那就是圣人身边的皇族班列之中,当朝的皇子与公主几乎全都到齐了。他们基本上都是夫妻成双并肩而立,包括马上就要举行大婚典礼的寿王李瑁,他的准王妃也一同出场了。
咸宜公主在这样一群人当中,可就显得有些尴尬和扎眼了。大家都知道她马上也要成婚了,可她的准驸马萧珪,今天却没有到场。陪在她身边的,竟然是她的皇姑玉真公主。
典礼进行时,玉真公主一直面带笑容、神清气爽。她身边的咸宜公主则是郁郁寡欢,全程未现一次笑脸。对比十分强烈,令人印象深刻。
驯兽山庄中,有几个人正凑在一起喝酒。
严文胜从未有像今天这样的焦躁不安,他不停的对赫连昊阳与秦洪说,难道我们就这样一直等着,什么也不干?
赫连昊阳懒得搭理于他。秦洪劝说几句无效之后,也不说话了。
萧易有点看不下去了,小声说了一句,“严大侠,稍安勿躁。你如此着急,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闭嘴!”严文胜大喝一声,没好气的骂咧道:“你算老几,也敢来教训于我?”
萧易差点被他一口呛死,连忙放下酒盏叉手而拜,“严大侠息怒……”
严文胜怒道:“我叫你闭嘴,听不听得懂?”
秦洪斥道:“严
大,过份了。”
严文胜叫道:“我就不爱听他说话,满嘴虚言,就没一句有用的!”
萧易咬了咬牙,“那你倒是,说两句有用的!”
严文胜嚯然起身,将手中的酒盏奋力一砸,“臭小子,你想挨揍?!”
萧易也是站起身来摔了酒盏,“打便打,在下未必怕你!”
眼看两人就要动起手来,赫连昊阳冷不丁的说了一句,“赔我酒盏来。”
一股强大而肃杀的气场突然降临,现场气氛斗然冷却,萧易与严文胜都定在了原地,没有动手。
秦洪微微皱眉看着赫连昊阳,小声说了一句,“赫连大侠,请息怒。”
赫连昊阳轻吁一口气,慢慢放下酒杯。
紧张的气氛,顿时大为缓解。
严文胜与萧易也都慢慢放松下来,一同叉手而拜,向赫连昊阳致歉。
赫连昊阳道:“致歉归致歉,酒盏仍要赔我。”
严文胜顿时笑了,说道:“我先摔的,我赔,两个都归我赔!”
“你赔得起么?”赫连昊阳道。
严文胜问道:“多少钱?”
赫连昊阳道:“这是我不远万里,从龟兹带回来的琥珀琉璃盏。你说,他值多少钱?”
严文胜立刻明白了赫连昊阳的意思,不由羞得满脸通红,连忙叉手拜下,“义父息怒,我知道错了!”
赫连昊阳说道:“论年岁我当不得你的长辈,顶多算是你的兄长。但我仍要倚老卖老的教训你一句:严文胜,你跟随萧先生西行一路修行万里,全都白费了吗?”
严文胜一脸通红越发羞愧难当,连忙对着萧易叉手拜下,“萧七兄弟,严某鲁莽得罪了,万请兄弟海
涵!”
萧易连忙还礼,“不敢、不敢!……在下也有不当之处,还请严大见谅!”
赫连昊阳轻叹了一声,“萧先生见到你这般模样,定然失望之极。”
严文胜不由得愣了一愣,“义父,我若还有错处,还请明示。”
赫连昊阳说道:“你的弟兄们都叫你严大。萧先生不在,你就应该挺身而出主持大局。但你的表现除了狂躁与无能,还有什么?”
严文胜低下头,“是,我承认我很无能……但先生失踪这么久了,我真的非常着急!”
“他随张果老云游去了,你有什么好急的?”赫连昊阳突然问道。
严文胜愕然眨眼,“眼看孟津漕帮,就要闹出一场大灾变来。先生不在,我们这些人根本无力阻止。如此十万火急事,我还能不着急吗?”
赫连昊阳说道:“你认为的十万火急,在别人看来或许只是,不值一提。”
“啊?!”严文胜一愣。
赫连昊阳扬了一下手,叫仆人另外拿来两只酒盏,分别交给了严文胜与萧易,然后他说道:“别再一惊一乍。安心坐下,饮酒便是。”
严文胜乖乖的坐了下来,可终究是想不通也放不下,便又问了一句,“义父,我们就真的,不管了么?”
赫连昊阳说道:“你家先生都不想插手去管的事情,你在这里,瞎操什么心?”
严文胜愕然睁大眼睛,“原来……如此……”
此刻,玉真别馆山庄之中。
萧珪一边教着张倜写字,一边随意翻看《道德经》,真有一点百无聊奈的感觉。
他时不是的看一眼屋外,那个天真又美丽的身影,却始终
没有出现。
至从那天的“羞死人”事件之后,杨玉环就再也没有来过了。这让萧珪的生活变得更加单调和无趣。他感觉自己用不了多久,就要活活的闷死在这里了。
“先生,我写完啦!”张倜的声音,始终都是带着兴奋。
萧珪低头看了一眼,面露微笑点点头,“写得不错。今日课业,便就到此为止了。”
张倜拜倒在地,“学生叩谢先生。先生辛苦了!”
“张倜,起来。”
“谢先生!先生请好,学生告退了!”
萧珪突然有点不想让他离开,不然自己真是太无聊了。于是他说道:“张倜,你等一等,我有话问你。”
“先生请讲!”
萧珪好不容易想出一句,“你母亲,又有几天未曾见到了。她最近忙些什么?”
张倜一本正经的答道:“回先生话,家母受邀去了长安,参加迁都大典。”
萧珪微微一怔,“几时去的?”
“前天。”
“她有没有说,几时回来?”
“没说。”
萧珪本来还想多问几句,但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他能知道多少事情呢?
于是作罢,只是说道:“好了张倜,你可以回去了。”
“学生拜别先生!”一板一眼的施礼之后,张倜退出房间,突然喊道:“太真师姐,你来啦!”
“我没来、没来!不是我……你别叫!”杨玉环的声音,十足慌张。
萧珪顿时乐了,对着屋外喊道:“我都没有衣服可换了,混身都在发臭,这可如何是好?”
片刻后,杨玉环慢慢的走到了门口来,红着脸儿,小声说道:“师兄,把你的脏衣服……全都拿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