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开元二十四年正月二十四日,一万五千多名装束各异的拓羯骑兵,张打着鲜明的大唐制式战旗,喊着奇怪的口号,从拨换城旧址附近出发了。
帅灵韵坐在一张马车里面,与军队同行。
这一辆马车是特别定制的,至少需要四匹成年的战马才能拉得动。车上高高飘扬的那一面火红色的“萧”字大帅旗,犹为醒目。
马车的内里十分宽敞,一切生活起居用品全都不缺。这足以让帅灵韵和清尘两位姑娘,在这里“足不出户”的生活半个月以上。
孙山和郝廷玉时常紧跟这辆马车,严禁任何人随意靠近。郝廷玉带来的一千骑兵,在马车的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列阵前行,严密保护。
与那些东拼西凑的拓羯军士不同,这一千骑兵全体配备精良皮甲,刀枪弓箭也都是于阗国的统一制式。他们全都参加过萧珪指挥的于阗之战,远比那些临时拼凑的人马更加团结有序,也更像是一支真正的军队。
帅灵韵的人马出发的第二天,正在紧张筹备之中的“安西新军”,突然也有了动作——两万步骑匆匆忙忙的离开龟兹,追在帅灵韵身后,一路尾随而来。
这一次,牛仙童当仁不让的做起了军队主帅。他还强行征用了安西副都护王正见,来做他的副帅。
因为这一支“安西新军”的核
心主力,就是王正见率领的五千老兵。在大部分兵马都被盖嘉运调走之后,这五千老兵就是安西大都护府目前,仅剩的最后一点家底。虽然王正见一百个不愿意,但就连来曜也无法阻止牛仙童的行为,他也只好被迫屈从。
牛仙童知道来曜和王正见等人,一向与他看不对眼。他也没有忘记,当初护送萧珪去往碎叶的,就是王正见和他麾下的五千人马。为了能够顺利的掌控和驾驭这一支军队,牛仙童软硬兼施的对王正见用上了各种手段,迫使他效忠于自己。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以贪财而闻名的牛仙童,破天荒的向王正见手里塞了一笔钱。
面对这样的“逆向贿赂”,一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乖乖收下听命行事,要么伸出脖子准备挨刀。
王正见没有选择。他只能硬着头皮收下了这一笔钱,忍气吞声的做起了牛仙童的副手。
有了王正见和五千名安西老兵坐镇,这一支刚刚拼凑起来的安西新军,一边行军赶路一边操练行伍。虽有一些手忙脚乱、焦头烂额,但总算没有彻底乱套。
王正见不愧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沙场宿将,统兵练兵都是一把好手。还只是走到了拨换城附近,这两万新军已是行伍整齐、令行禁止。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他们已经很像是一支真正的军队了。
牛仙童自然是满心欢喜,当着王正见的面就把他吹成了“安西第一名将”。王正见差点没有活活的羞死在当场。因为他的心里十分清楚,如果真把这一支新军送上碎叶的战场,等着他们的除了失败,就是死亡。
到时候,“安西第一名将”恐怕就会变成安西第一废物、安西第一草包,或者是安西第一“替罪羊”!
此刻,碎叶。
汗廷之中一片欢笑之声,因为都摩度当众宣读了帅灵韵的战争口号——把我的男人还给我!
一群突骑施男人笑得前俯后仰,汗廷之中充满快活的空气。
都摩度说道:“我打听过了,这个帅灵韵是萧珪的爱妾。她的舅父名叫王元宝,乃是唐朝第一富商。据说王元宝已经把他的家业,全部托付给了萧珪。实际上,一直都是帅灵韵在打理。”
座下马上有人惊讶道:“唐朝第一富商?!难怪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拉起一支上万人的队伍!”
另一人说道:“既然帅灵韵这么有钱,我们何不将她抓来?如此,唐朝第一富商的家业,不就变成我们汗国的财产了吗?”
又一人大声问道:“不知这个帅灵韵年岁多大,姿色如何?我儿子正待娶妻,这个汉人商女,我可以考虑!”
这立刻引起了一片唾骂之声——
“老鬼,你究竟是要为你儿子娶
妻,还是为你自己纳妾?!”
“要我说,二者似乎并无区别。这种事情,老鬼已经干过好几次了!”
“哈哈哈!”
“你这老鬼,哪天就要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你们胡说!我全是为了汗国!”
“有本事,你就点起部落兵马去会一会那个帅灵韵,把她抓来,给我们瞧一瞧!”
“去就去!我还怕了一个小娘们儿不成!——先说好,你们可不许跟我争!我也不怕告诉你们,就算这个帅灵韵又老又丑,我也要是定了!”
“哈哈哈!”众人笑作一团。
待众人笑够闹够了之后,都摩度说道:“老俟斤,区区一个商女,就不必劳你大驾了。咄悉泥俟斤已从弓月城撤军回了碎叶,目前就驻扎在大清池南岸。帅灵韵从拨换城率军北上碎叶,必然与之半道相遇。咄悉泥俟斤攻打弓月城失利,惹得可汗震怒,目前特别需要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我们何不成全于他,就让他去收拾帅灵韵呢?”
众人一听有些道理,纷纷表示认可。但也有少数一些人不肯放弃“活捉帅灵韵”的机会,其中就包括那一位“想为儿子娶妻”的老俟斤。他吵着嚷着非要亲目出马不可。因为他的资格够老、威望也高,都摩度拿他没有太好办法,只能一再的好言相劝。
突然有人大声说了一句,“
可汗已有数日未曾露面。如今大事当前,我们何不请来可汗定夺?”
此言一出,都摩度立刻变了脸色。因为发声之人是一名声望不小的部落酋长,他是莫贺达干的重要心腹党羽,一直都在明里暗里的与都摩度做对。
不等都摩度给出反应,年轻的骨啜特勒毫无征兆的拔刀而出,突然一刀就把那名部落酋长,给当众刺死了!
血溅汗廷,众人大惊!
剩下的一些莫贺达干的心腹党羽们,再也坐不住了。他们纷纷拔刀而出,当场就要杀了骨啜给同僚报仇。
都摩度正愁没有机会收拾这帮人。他猛一挥手,大批武士涌入汗廷,挥刀就砍猛扑猛杀。
一场血雨腥风的宫廷政变,貌似偶然又实则必然的,在汗廷之内骤然上演了……
此时此刻,萧珪依旧盘腿坐在他的监牢之中,闭着眼睛,静静的修炼张果老传给他的《气诀》功法。
牢门之外,有几队狱卒不间断的往来巡视,防备森严到了极致。关在牢里的囚犯们别说是有什么异样举动,就算是不小心多咳嗽了几声,也要吃上一顿鞭子。
一向都不信邪的薛嵩,在挨了几顿好打之后,现在也变得非常老实,不再随便开口说话了。他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嘀咕:离二月初二,越来越近了。难道我们真要,一起死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