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珪与严文胜回到重阳阁的时候,这里刚好开饭,苏幻云等人正要前去用餐。
萧珪刚刚在酒肆已经吃过了,便去了四楼准备行装。严文胜拍拍肚子,说刚才只吃了个半饱,又和红绸腻在一起,跑到餐厅蹭饭去了。
萧珪到了四楼一看,大包小包的东西已经整理完毕,码放整齐的放在客厅里。旁边还有一张纸笺,看笔迹是苏幻云写的。她告诉萧珪哪个包裹里面装了什么东西,一一分门别类,标注得非常清楚。
萧珪照着这张纸笺检查了一遍,发现自己想要带走的东西全都在包裹里了,居然一样都不少。就连自己想要带多少钱出门,苏幻云都把握得恰到好处,和自己心中预想的数目几乎一样。
萧珪的脸上,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有这么一个细心的女人帮自己打理日常生活,还真是省心得很!
正在这时,楼梯口边传来一阵噔噔的声音。
萧珪扭头一看,虎牙背着一个包袱,扛了一把剑,嘴里还在嚼着食物,匆匆而来。
“先生,我都准备好了!”虎牙含糊不清的喊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萧珪看着她好笑,说道:“你是急急忙忙,跑来盯着我的吧?”
“没有,没有!”虎牙嘿嘿的笑,连忙摆手,“属下且敢!”
萧珪说道:“放心,我既然答应了带你一起去,就不会甩下你不管。你回餐厅,多吃一碗饭再来。”
“是,先生!”虎牙答应得很爽快,又噔噔的跑下了楼。
萧珪乐得呵呵直笑,这姑娘真好玩!
片刻后,苏幻云吃完了饭,来到四楼与萧珪道别。
她先问道:“萧郎,包裹你都检查了没有,我就怕遗漏了什么东西?”
“没有任何遗漏。”萧珪微笑道,“你比我自己,还要打理得更好。”
苏幻云嫣然一笑,走上前来抱着萧珪,将脸蛋儿贴在他的胸膛上,轻声道:“我们又要数日,不得相见了。”
“不怕,我很快就会回来。”萧珪轻抚她的秀发,说道:“孟津漕帮最近非常不安份,你要小心一些。我担心他们会趁我不在,借机闹事。”
“我一定严加戒备,小心谨慎。宁可无功,也不犯错。”苏幻云说道,“倒是你出门在外势单力薄,定要多加小心。我都担心,他们会对你派出刺客。”
萧珪呵呵的笑,“我还怕那刺客不来呢!”
“你别这样吓唬我!”苏幻云直皱眉头,连忙说道,“赶紧答应我,你一定会小心啊?”
萧珪笑呵呵的说道:“好,我答应你!”
两人正在聊着,楼下传来了严文胜的声音——
“哪来的混小子,竟敢在重阳阁纵马,横冲直撞?!”
两人连忙走到了窗边朝下一看,萧珪顿时乐了,说道:“幻姬,螃蟹大侠来了。”
苏
幻云看着楼下那一侠,正从一匹大马上跳下来的健硕青年,好奇的道:“他就是螃蟹大侠?……他怎会,有这样奇怪的一个浑号?”
萧珪呵呵直笑,“我给他取的!”
楼下,郝廷玉挎着一把横刀,大步走到了严文胜的面前抱拳一拜,“在下郝廷玉,参见严大侠!”
严文胜一愣,“你认识我?”
红绸在他旁边说道:“当家的,你这眼神似乎不太好。”
“这话怎讲?”严文胜问道。
红绸看着郝廷玉,说道:“上次金吾卫的王难得王校尉带了一队越骑,与我们一同去到巩县征讨谢黑犲。其中,不就有他一个么?”
“有吗?”严文胜打量着郝廷玉,“我怎么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红绸淡然道:“因为你没有本姑娘这种,过目不忘的本事!”
郝廷玉对着红绸叉手一拜,“姑娘所言不差,在下的确是王校尉麾下的金吾越骑之一,也确实去过巩县。”
“姑娘是你叫的吗?没大没小!”严文胜低声喝道:“叫夫人!”
“是是,夫人!”郝廷玉连忙改口,又叉手拜了一礼。
“说,你来干什么?”严文胜问道。
郝廷玉咧嘴笑了一笑,说道:“在下已经脱离军籍,投靠了萧先生。怎么,萧先生没有告诉严大侠吗?”
严文胜顿时皱起了眉头,“你?投靠了先生?”
红绸说道:“这么说,你也跟我们当家的一样,做了萧先生的部曲?”
“回夫人,正是!”郝廷玉答道。
“混帐!”严文胜有点恼火,“是我在问你话!”
郝廷玉连忙对着严文胜叉手拜下,一板一眼的说道:“回严大侠,郝某的确已经投靠了萧先生,并且做了先生的部曲。正是先生约我今日此时,来到重阳阁与之相见。”
“先生约你来见,我怎么不知道?”严文胜轮了轮眼珠子,摆出了一副老大哥的派头,对郝廷玉说道:“你听着,我比你先来,论年齿也比你大。以后,你得称我为阿兄。你明白吗?”
“是,在下明白。”郝廷玉倒是挺乖巧,相继对着严文胜和红绸施礼下拜,“小弟郝廷玉,拜见阿兄,拜见阿嫂!”
红绸咯咯直笑,“小叔不用客气,免礼、免礼!”
严文胜皱起了眉头,对红绸说道:“你一个妇人,在这里多什么嘴?赶紧给我退下!”
红绸双眼一瞪,“你再说一遍?”
严文胜立刻转过脸来,一本正经的对郝廷玉说道:“先生在四楼,你自己上去——注意礼数,休得造次!否则我饶不了你!”
“是,阿兄!”郝廷玉施了一礼,走进了重阳阁。
萧珪与苏幻云在窗边看着,一阵好笑。
苏幻云小声道:“严文胜见到郝廷玉年轻英俊又有女人缘,定是打翻了醋坛子。”
萧珪乐
得呵呵直笑,“这厮吃起飞醋的样子,真是傻得可以!”
苏幻云说道:“有现成的部曲契书,我去拿一份过来。”
萧珪点了点头,苏幻云连忙走了。
片刻后,郝廷玉来到了四楼,对着萧珪叉手就拜,“属下郝廷玉,参见萧先生!”
“免礼。”萧珪说道:“你除了腰上的这一把横刀,还带了什么东西吗?”
郝廷玉说道:“先生,以往我就是一个吃住在军营的单身汉,全部家当也就只有一刀一马再加一个包袱。今日,我全都带来了。”
“挺好。”萧珪说道,“带上你的全部家当,随我出一趟远门。”
郝廷玉一脸兴奋的抱拳一拜,大声应道:“喏!”
“你似乎很高兴?”萧珪问道。
郝廷玉嘿嘿的笑,说道:“不瞒先生,除了上次去过一趟巩县,我已经有两三年没有出去散过心了。每天除了操练、巡逻和站岗,再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就连例行休沐,也多半是关在军营里面,轻易不得外出。我都快要闷死了!”
这时,苏幻云拿着一份部曲契书走了过来。
郝廷玉连忙对着苏幻云叉手一拜,“在下郝廷玉,参见如夫人!”
苏幻云淡然一笑,说道:“郝廷玉,在重阳阁你得称我为苏少主。”
郝廷玉连忙应喏,“是,苏少主!”
苏幻云将部曲契书和一支笔同时递了上来,说道:“先把它签了,你才能跟随先生出这一趟远门。”
“是。”
郝廷玉接过纸笔,看都没看,干净利落的就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并且摁上了手印,然后将它递回给了苏幻云。
萧珪说道:“郝廷玉,这可是你的卖身契,你也不仔细看一看?”
“不用。”郝廷玉大咧咧的笑了一笑,说道:“所谓部曲,就是随时准备要为主人挡刀挡箭的舍命之人。在下连性命都可以托负给先生,区区一纸契书,还有何可看?”
“这一番豪言壮语,倒是颇为感人。”萧珪笑道,“但我就不信了,你连每月薪酬多少,都不关心了吗?”
郝廷玉一愣,“啊?”
苏幻云笑了一笑,说道:“郝廷玉,你以前在金吾卫越骑营是九品队正,京官的待遇会优渥一些,你每月薪酬大约是三千钱左右。我说得没错吧?”
郝廷玉忙道:“苏少主所言不差。”
“先生给你六千。”苏幻云说道,“另外,你的四季服饰、日常饮食、治病疗伤与婚丧嫁娶之花费,也全由先生负责支出。”
郝廷玉闻言大喜,连忙抱拳一拜,“多谢先生!多谢苏少主!”
“这全是先生的恩赐,你谢我作甚?”苏幻云说道:“郝廷玉,我要以重阳阁少主的名义,郑重叮嘱你一件事情。”
“苏少主请讲。”郝廷玉说道。
苏幻云说道:“如你所见,
重阳阁有许多女子。并且是年轻漂亮的女子。如果你与哪位尚未许配人家的女子,两情相悦、谈婚论嫁,这我管不着。但也另有一句丑话,我必须说在前头。如果让我发现你心存不良、轻佻浮浪,或对哪位女子犯下不良之举,重阳阁法令森严,必不轻饶!”
郝廷玉不敢怠慢,连忙正式一拜,沉声应道,“喏!”
萧珪说道:“郝廷玉,苏少主的话,你务必要牢牢记在心头,切不可犯了这些规矩。别说是你,我也一直都在严格遵守,苏少主定下的这些规矩。”
“是,先生。”郝廷玉应道。
萧珪说道:“现在,轮到我来交待,我的规矩了。”
郝廷玉忙道:“先生请讲。”
“我的规矩,就比苏少主的简单多了。”萧珪淡然道,“仅有一条。”
郝廷玉郑重其事的认真听着。
萧珪说道:“四个字,惟命是从。”
郝廷玉微微一愣,“这不跟军营里一样吗?”
“若有怀疑,立刻走人。”
“不不,在下没有任何怀疑——惟先生之命是从,郝廷玉一定做到!”
萧珪站起身来朝楼梯口走去,“出发。”
“喏。”郝廷玉应了一声,大步跟上。
“回来。”苏幻云喊了一声。
郝廷玉连忙转身一拜,“苏少主还有何吩咐?”
苏幻云指了指堆在旁边的一大堆包裹,“这是先生的行理。”
郝廷玉有点傻眼,“这么多?!”
苏幻云淡然道:“我必须补充一句,惟命是从,也包括先生的家人。刚好,我就是。”
郝廷玉连忙撸起袖子,“我来,我来!我马上就把它们,全都扛下去!”
刚走到三楼的萧珪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暗笑了两声,继续下楼去了。
严文胜在院子里仔细的检查两辆马车,以免路上出什么故障。他一边忙碌一边嘴里嘟嚷,“先生的队伍,日渐壮大喽!出门趟远门,一辆车子都装不下喽!”
虎牙正和红绸站在一旁悠闲的聊着天,听到严文胜的唠叨,她转过脸来说道:“严文胜,你什么意思?你是在嫌我多余吗?”
“我可不敢!”严文胜忙道,“说不定哪天你就摇身一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如夫人。小人哪敢得罪你呀!”
虎牙有点恼火,对红绸说道:“红绸,赶紧管一管你家这个长舌男!”
红绸笑道:“虎牙,我觉得他说得不错呀!现在,我们都不敢得罪你呢!”
“哇!”虎牙怪叫一声,“果然嫁出去的女人,就是泼出去的水!这么快就不认姐妹,只认男人了!”
“瞎说。”红绸笑道:“我这叫,帮理不帮亲!”
严文胜嘿嘿直笑,“夫人英明!”
这时萧珪走了过来,说道:“马屁精,车子检查完了没有?我们要出发了!”
虎牙立刻笑了起来,“
马屁精,先生在问你话!”
“先生,都好了,没有问题。随时可以出发。”严文胜答话之后,忿忿的瞪了虎牙一眼,“狐假虎威,小人得志!”
虎牙用大姆指指着自己的脸,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就是虎!虎爷的虎!”
“我没听错吧?”红绸惊讶道,“你竟敢自称为爷?”
虎牙嘿嘿直笑,“这可是先生亲口封的!”
萧珪一愣,“何时发生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先生难道忘了?”虎牙连忙提醒道,“那一晚,我们在床上……”
“住口!”萧珪立刻喝停了他。
但一出口萧珪就后悔了,这样仿佛更容易令人误会。其实虎牙只是想说,那天在四楼按摩的事情。
严文胜与红绸好一阵闷头暗笑。
虎牙倒是满不在乎,笑嘿嘿的指着萧珪说道:“看,先生已经认可了!以后,你们都得叫我虎爷!”
这时,郝廷玉扛着一大堆的包裹,弯着腰迈着八字步,艰难的走出了重阳阁。
“哇!”虎牙惊叹道,“这个人,扛起了一座山!”
严文胜与红绸也颇为惊诧,“这小子,好大的力气!”
萧珪笑道:“他又变成了螃蟹!”
虎牙连忙问道:“先生的意思是,他以前曾经变过?”
“他就是鼎鼎大名的螃蟹大侠啊!”萧珪笑道。
“鼎鼎大名?”严文胜、虎牙和红绸一同问道,“我们怎么没听说过?”
萧珪笑道:“现在知道也不晚。”
另一边,蹒跚前行的郝廷玉正在苦兮兮的喊道:“快、快来帮……帮忙!”
严文胜呵呵一笑,“螃蟹,这点小事都干不好,先生要你作甚?”
“谁,谁是螃蟹……”
郝廷玉一句话没能喊完,“噗”的一声砸倒在地。那些包裹把他压得严严实实都已看不到人,就像一个坟包。
“呵!”严文胜怪笑了一声,“就差立一块碑了。”
红绸瞪了他一眼,“你在等着先生踢你过去吗?”
严文胜一溜烟的就跑了过去,搬开包裹把郝廷玉拉了起来,说道:“小子,你欠我一个人情了,记得要请我饮酒!”
“好说,好说。”郝廷玉拍打着身上的灰土,满不在乎的笑道,“就算不欠人情,小弟请阿兄饮酒也是应该的。但小弟有一事不明,阿兄为何要叫我螃蟹?”
“说你是螃蟹,那你就是螃蟹。”严文胜一本正经的说道,“懂了吗?”
郝廷玉咧嘴一笑,“懂了!”
“这就对了。”严文胜哈哈大笑,“看在你如此懂事的份上,阿兄帮你一起,把这些包裹搬上车去。”
“多谢阿兄!”
两人立刻忙碌起来,称兄道弟亲热得很。
萧珪看着他们好笑,心想王忠嗣说得真没错,郝廷玉果然是一个活宝。有了他,以后我身边的乐子,肯定会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