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谢黑犲见到山下来了一大批人,连忙派了三个“最机灵”的手下,去到山下打探情况。结果,那三人当中手脚最麻利、最擅长偷鸡摸狗的“钻溜儿”,刚到山下还没来得及靠近营地,莫名其妙的就栽了,被人四脚攒蹄的捆住捉了去。
其他两个探子果然机灵,见状不妙转身就溜,急忙把消息回报给了谢黑犲。
眼看着苍术山被人围得像铁桶一般,出不能出进不能进,自己却连对方的虚实都摸不清楚。谢黑犲的心里,多少有点发慌了。
这种不安的情绪就像瘟疫一样,很快就在谢黑犲的那些手下当中扩散开来。
谢黑犲最得力的手下“秃驴”来问他,接下来该要怎么办?
谢黑犲强作镇定,大声的宣布:“众位兄弟不必着急。想当年汉高祖被困芒砀山,要钱没钱要粮没粮,更加没有我们这么多的同命兄弟,最终连天下都得了。如今谢某要钱粮有钱粮,要兄弟有兄弟。山下区区几个毛贼,根本不足挂齿!”
他手下那些目不识丁的地痞流氓们听他这么一说,似乎有点道理。
秃驴连忙道:“谢阿兄,汉高祖不是斩蛇起义么?不如咱们也去找条大白蛇,来杀一杀吧?”
谢黑犲一愣,像看傻子一样的盯着秃驴。
秃驴挠了挠头,嘿嘿的笑,“再不济,炖一锅蛇羹也行啊……弟兄们,都有好几天没有挨着荤腥了。”
“去吧去吧!”谢黑犲不耐烦的摆手。
这时一名喽啰急忙跑进山洞里来,叫道:“黑爷,黑爷!钻溜儿回来了!”
谢黑犲顿时惊喜不已,“快,快把他叫来!”
其他人也分外惊喜全都围了过来,秃驴也暂时放弃了他捉蛇改善生活的重大计划,留了下来想要看个究竟。
片刻后,两个喽啰搀着气喘吁吁的钻溜儿过来了。
谢黑犲急忙上前,双手捉住他的衣襟,“钻溜儿,你怎么回来的?”
“萧、萧珪……放我回来的!”钻溜儿喘着粗气说道。一边说,一边滴溜着眼睛看身边这些人。
谢黑犲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挥了一下手,“都散了,捉蛇的捉蛇,放哨的放哨,全都干点正事去!”
众人闻言,只好都散了去。
谢黑犲把钻溜儿拉到僻静无人处,小声问道:“萧珪为何要放了你?”
“他叫小的,上山来给黑爷传话。”钻溜儿说道,“他说,袁思艺袁公公亲自来了,就在山下。袁公公想和黑爷
谈一谈,就今天。过了今天,那就不谈了。山上的人都得死!”
谢黑犲皱眉寻思了片刻,冷笑一声,“混蛋,竟然还想吓唬我!——从来只有黑爷我吓唬别人,都吓了几十年了!”
钻溜儿抹了几把汗,心有余悸的说道:“黑爷,那萧珪真是个狠人。我来的时候看到,他把下山的路全给封了。还叫人砍了许多的柴,堆在了山下。他这是要,放火烧火啊!”
“不可能!”谢黑犲眉头一拧,“袁思艺的老娘还在我手上,另外还有百来号男女奴婢!萧珪不可能,连这些人的性命都不顾!”
钻溜儿眨了眨眼睛,说道:“黑爷,不知道袁公公,是想跟你谈什么呢?”
谢黑犲寻思了片刻,说道:“姓袁的奸滑得紧,要不是我早有防备,在洛阳就差点被他给卖了。他现在要跟我谈,无非是惦记着自家老娘的性命。还好我早有准备,把那个老婆子给捉了来,如今我们才能有这一件护身法宝。”
钻溜儿连忙点头哈腰的拍马屁,“黑爷英明神武!”
谢黑犲摸着嘴边的八字胡,得意的笑了一笑。
“但是黑爷,单就这么一直耗着,也不是办法呀!”钻溜儿说道,“不如黑爷去听上一听,那个袁公公究竟是要说些什么?有他老娘在手,黑爷提的条件,谅他也不敢不答应。”
这话可算是说进了谢黑犲的心里面。他捉来邹老夫人,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跟袁思艺谈条件。寻思了片刻之后,谢黑犲说道:“钻溜儿,你再下山一趟,替我给袁思艺传话。就说,我可以跟他谈,但只许他一人上山来。当面与我详谈。”
钻溜儿顿时浑身发抖起来,“黑、黑爷,你另派个人去吧!小、小的昨夜,苦胆水都被他们打出来了,现在两腿发软身子正虚呢!”
“就你!”谢黑犲两眼一瞪,“秃驴那里有老参片子,你去找他讨两片嚼了便有力气。快去,就说是我派给你的!”
钻溜儿苦苦哀求,“黑爷……”
谢黑犲两眼一瞪,伸手抓住了刀柄,“再不去,剁了你!”
钻溜儿慌忙逃蹿而去。
半个时辰以后,嚼了两片人参的钻溜儿,小腿肚直发颤的来到了萧珪的面前。
萧珪看了他一眼还没有说话,钻溜儿双腿一软当即就跪到了地上,大声叫喊:“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
萧珪和身边众人都笑了起来。
“我不是什么大王,你起来说话。”
萧珪笑道,“孙山,拿个马札给他。”
钻溜儿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仍是两股战战浑身发抖,怎么也不肯坐下,坚持站着说话。
“那你就说吧!”萧珪道,“谢黑犲,派你来干什么?”
“黑黑爷……哦,谢黑犲叫我来传话!”钻溜儿说道:“他说,他愿意跟袁公公淡一淡。但是得要袁公公一个人,到山上去跟他当面密谈。”
“不可能。”萧珪说道,“谢黑犲以为我们是傻子吗,万一他趁机又把袁公公都给捉了,怎么办?”
钻溜儿愣愣的点头,不敢说话。
萧珪作寻思之状沉默了片刻,说道:“你回去告诉谢黑犲,叫他到到半山腰来,袁公公会去到山脚之下。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喊话对谈。谈得拢,最好不过。倘若谈不拢,我给的期限仍是不变。明天朝食过后,我就要攻山了。叫他谢黑犲,做好应战的准备。”
钻溜儿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抱着拳头连连作揖,“是,是……”
“其实,没什么好应战的。”萧珪笑了一笑,双手一摊,“我一把火,就能全把你们烧成炭灰。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将你们尽数全歼!”
“大王饶命啊!”钻溜儿又大叫了一声,跪在了地上使劲磕头。
“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你们诚心悔改,我倒是想要饶了你们性命。”萧珪叹息了一声,说道,“希望谢黑犲,能够识得好歹。”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钻溜儿吓得哭了起来,一边大哭一边磕头。
“你现在对我磕头,没用。”萧珪说道,“回去吧,好好传话。最好是,谢黑犲能和袁公公谈出一个好结果,这样你们都能活命。否则的话……”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钻溜儿一个劲的大叫。
萧珪摆了一下手,“叉出去!”
孙山与严文胜一同上前,将叉溜儿给拎了出去,赶出营地轰上了山。
营帐里,萧珪与王难得等人都在发笑。
“由此人表现不难看出,山上的人都已颇为恐慌。”王难得说道,“萧先生这一手攻心为上,想必是颇为奏效了。”
萧珪淡然道:“对付这等头脑简单的乌合之众,倘若硬攻硬伐,他们会头脑发热的一门心思殊死反抗。最终就算得胜,我方也会要付出一些代价。倘若围而不攻,再利用他们做贼心虚、人心不齐的短处发起攻心之战,或许,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王难得挺难得的笑了
一笑,说道:“萧先生虽是初次带兵出征,却很像一个老谋深算的百战名将。”
“王校尉过奖了。”萧珪笑道,“我这不能算作带兵出征吧?最多只是,江湖械斗。”
王难得面带微笑满含赞许之色,未再多言。
不久后,钻溜儿再次回到山上。这回他真是两腿失力站立不稳了,躺在地上,向谢黑犲传达了萧珪的话语。
谢黑犲听完十分恼火,叫道:“不行,我们不能下山去!钻溜儿你再跑一趟,去说,必须要袁思艺上山!”
“黑、黑爷,你杀了我吧!”钻溜儿呜呼哀哉的喊道,“小人,实在是跑不动了,腿都要断了!”
秃驴壮起胆子,插了一句嘴,“阿兄,听萧珪那口气,应该是抵死也不会让袁思艺上山。他都说了,万一我们再把袁思艺给捉了,怎么办?”
谢黑犲恼火的喝道:“那难不成我就能下山去?万一他们事先做下了埋伏,把我做了怎么办?”
秃驴说道:“咱们可以先派弟兄去到半山腰,打探好地方。确定安全了,阿兄再去。到了那里,阿兄就躲在大树后面,隔着老远喊话,倒也不怕他们放了冷箭。”
谢黑犲一听,似乎有点道理……
傍晚时分,营地里又冒起了炊烟。
萧珪与王难得,还有孙山、严文胜等四人一同陪着袁思艺,各都骑了马,来到了山脚之下。
站在这里已经可以看到,半山腰里有不少人,正在藏头露尾的朝山下窥看。
王难得拿了一面盾牌护在袁思艺的身边,说道:“看那架式,稍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们就会仓皇逃蹿。”
萧珪说道:“袁公公,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袁思艺点了点头,大声喊道:“谢黑犲,我来了!你赶紧出来答话!”
躲在大树后面的谢黑犲一听,还真是袁思艺!
他紧张的探出半个脑袋来盯着“阿兄,别来无恙!”
“亏你还有脸,叫我阿兄!”袁思艺气愤的叫道,“赶紧把我阿娘放了。这些年来,她老人家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要如此对待于她?”
谢黑犲冷笑了一声,说道:“阿兄,要不是你做了初一在先,小弟也不敢再做十五啊!洛阳的事情,还用小弟提醒么?”
袁思艺顿了一顿,转头看向萧珪。
萧珪小声的提醒,“跟他说,放了邹老夫人可以免死。放了余下那些人质
,所有人都可以免罪。”
袁思艺连忙,照着萧珪的话喊了出来。
谢黑犲和他身边的一众喽啰听了,都有些动心,甚至可以说是惊喜。
但谢黑犲已经信不过袁思艺了,他大声喊道:“阿兄,口说无凭,你让小弟如何相信你?”
萧珪微然一笑,小声道:“立字据。”
袁思艺大声喊道:“在场众多见证,袁某是在圣人身边用事的堂堂内偈监,哪会说话不算数?——你若当真愿意释放人质,袁某可以提前立下字据,交付于你!”
那些喽啰们立刻惊喜的叫了起来,“字据?字据好!”
“有了字据,就不怕他抵赖了!”
“黑爷,咱们就答应了吧?”
谢黑犲恼火的低喝一声,“闭嘴!”
众喽啰们都不敢再吱声了。
这时,山下的萧珪说话了。
他大声道:“山上众人听着,我乃重阳阁萧珪!”
“萧某已经给出最后期限,明日朝食之前,山上之人倘若还不释放人质下山投降,萧某就要放火烧山,攻杀上去了!”
“到时,袁公公给出的承诺,也将无效!”
“你们所有人,都要死!”
谢黑犲大叫道:“萧珪,你休想吓唬于我!有邹老夫人在手,你根本不敢放火烧山!不然,袁公公都饶不得你!”
“是吗?”
萧珪哈哈的大笑了几声,“那是袁公公的亲娘,又不是我的亲娘。她的死活,关我屁事?!”
袁思艺颇为惊怒的大吼了一声,“萧珪,你在胡说什么!”
萧珪语气生硬的回道:“袁公公,重阳阁只奉高公公的命。你算哪位?事到如今,萧某已经很给你面子了,请你自重。不要耽误我的,剿匪大计!”
“萧珪,你大胆!”袁思艺怒吼道,“那山上是我亲娘,倘若她的性命出了差池……”
“来人!”萧珪一声大喝,打断了袁思艺的话。
孙山与严文胜一同应喏,“在!”
“袁公公累了,把他绑了回去,好生歇息!”
“喏!”
袁思艺大惊大怒,拍着马鞍大声叫骂:“萧珪,你大胆!你胆大妄为,我饶不了你!”
孙山与严文胜一同上前,十分麻利的就将袁思艺拽下了马来,掏出绳子绑了个结实,塞了嘴,又将他塞回马上,牵了回去。
山上的谢黑犲等人,全都傻了眼。
萧珪对着山上喊道:“山上众人听着,萧某言出必行。明日朝食之后,尔等还不释放人质下山投降。所有人,都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