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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 难题
    常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再好的酒,也要找对了人一同共饮,才有味道。

    高力士竟然会用如此难得、又充满回忆的珍贵美酒招待萧珪,其用意可谓明显。

    萧珪也自然懂得,此间的分寸。既然高力士对自己颇为看重,那自己也就不妨对他坦承一些。

    于是酒过三巡之后,萧珪主动说道:“高公公,我方才离宫的时候,遇到了谢黑犲的义兄,袁思艺袁公公。是他向我传话,叫我来了高公公府上。”

    “是我叫他去的。”高力士说道,“你二人,谈得如何?”

    萧珪说道:“我们只是简单的打了一个照面而已,并未深谈。”

    高力士淡然一笑,“你没有跟他提起,谢黑犲的事情吗?”

    “他不提,我是绝对不会主动提起的。”萧珪说道,“重阳阁替宫里办差,萧某只对高公公一人负责。”

    高力士呵呵一笑,举起酒杯说道:“君逸,来,我们再饮一杯。”

    “高公公请。”萧珪举起了酒杯,心想高力士故意派袁思艺去跟我传话,或许也是有意,想要考验我的“职业操守”。还好我懂得分寸,不然今天就能把重阳阁的这个金饭碗给砸了。

    饮下这杯酒以后,高力士从身边那一堆柜坊信票当中,拿起了大红色的那一本,翻开一看,说道:“那个谢黑犲,还真是财大气粗,出手阔绰。”

    “确实。”萧珪说道,“一亿钱的数目,连我都万万没有想到。”

    高力士说道:“你有没有想过,谢黑犲为何会送出,如此大礼?”

    萧珪说道:“萧某以为,谢黑犲应该是来花钱买平安的。他在巩县无恶不作,巩县县令曹坤刚好是他妹夫,一味对他包庇。他二人联手起来,黑白两道通吃,将整个巩县把控得死死的。现在突然有了重阳阁这样一股外力介入,谢黑犲与曹坤多少有点慌张,于是退财免灾。”

    “那依你的本意,你打算怎么处置谢黑犲?”高力士问道。

    “依我本意的话……”萧珪淡然一笑,说道:“萧某不敢在高公公面前撒谎。照着我的意思,重阳阁应该彻底铲除谢黑犲这样的毒瘤,不应对他,有丝毫的姑息。”

    高力士不动声色的看着萧珪,淡然道:“但是江湖也有江湖的规矩,从来都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得饶人处且饶人。谢黑犲给你奉上了如此厚重的一份大礼,你还好意思,对他出手吗?

    ”

    萧珪说道:“如果见钱眼开、姑息养奸,重阳阁势必在江湖同道当中,失去威信。如此一来,重阳阁的存在除了疯狂敛财、图谋私利,也就没有别的意义了。”

    高力士面露赞许之色的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没错,重阳阁的初衷使命,是为了维护江湖秩序。虽然重阳阁可以采取暴力手段,来应对某些特殊情况。但严于律己、恪守规则,方能竖立起真正的恩威来。圣人云,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大约就是这样的道理。”

    萧珪叉手拜了一礼,“高公公所言极是。萧某,谨遵公公教诲。”

    高力士点头微笑,再又说道:“既然规则至上,那么重阳阁想要对付谢黑犲,总得师出有名。你有何计较?”

    萧珪微然一笑,说道:“他必然会有,严重冒犯到重阳阁底线的时候。”

    “什么样的底线?”高力士问道。

    萧珪答道:“自然是,赫连大侠制定的十大禁令。谢黑犲与我见面的时候,我已经详细解说给他听了。他本人也亲口同意了,愿意遵守十大禁令。”

    高力士呵呵一笑,说道:“看来,你都已经筹划好了?”

    “萧某的筹划很简单,谢黑犲本身也不难对付。”萧珪说道,“只要高公公点头,重阳阁随时都能收了谢黑犲。”

    高力士淡然道:“那如果,高某不点头呢?”

    萧珪毫不犹豫的说道:“重阳阁会以大局为重,一切按照高公公的吩咐行事。”

    “大局为重。”高力士再次赞许的微笑点头,“说得好。难怪老谋深算的赫连昊阳,会把重阳阁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你这样一位年轻人。萧君逸,你还真是少年老成,有任事之能。”

    “高公公过奖了。”萧珪有些好笑,心想虽然我现在顶着一副二十岁年轻人的皮囊,但我的心理年龄,可不比你高力士与赫连昊阳年轻了多少。再说了,我可是来自于资讯发达、知识爆炸的年代。我的知识面之宽广与人生阅历之丰富,恐怕不是你们这些古人所能比拟的。别的不说,关于眼前这段时期的重要人物与历史走向,你们谁能比我更懂?

    高力士放下了那本红色的信票,说道:“我派袁思艺前去传话,你可知,我的用意?”

    萧珪叉手拜了一礼,说道:“高公公之深意,萧某不敢妄自揣摩。还请高公公直接训示。”

    高力

    士微然一笑,说道:“你我饮酒闲谈而已,你不必把话,说得如此严重。谢黑犲的事情,我也一时还没有定夺。把你请来,就是请你一同商议的。”

    萧珪放下了手,举起酒杯笑而言道:“萧某有个坏习惯,心仪的美酒饮得越多,头脑就会更加清醒。高公公,我们再来多饮几杯吧?说不定饮着饮着,这办法它就自己钻出来了。”

    高力士呵呵直笑,举起杯来,说道:“我还是头次见到,找人讨酒喝,也能讨得如此理直气壮的。那就来吧,我们再多饮几杯!”

    于是两人推杯换盏,连饮了四五杯。满桌的好菜,也吃去了不少。萧珪有些日子没有像今天这样痛痛快快的吃喝一顿了,尤其是喝到了女皇当年珍藏的美酒,心情一时极妙。

    高力士看到他表露出一副得意又高兴的模样,不禁问道:“君逸,你多久没有吃过一餐饱饭了?”

    萧珪呵呵直笑,又摇头叹息,说道:“高公公,这真是一言难尽哪!至从我受伤之后,就再也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饱饭了。”

    高力士笑道:“是有人,不让你饮酒吧?”

    萧珪笑着点头,“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高公公。”

    高力士说道:“真是难得。居然也能有人,管得住你。”

    萧珪微微一怔,这话从一个大领导的口中说出来,算是什么意思?我难道很不听话、很不服管,不是一个好属下吗?

    高力士看着萧珪,微然一笑,说道:“君逸,你不要误会,高某对你颇为欣赏,十分放心。”

    萧珪眨了眨眼睛,问道:“高公公,莫非是另有其人,对萧某不太欣赏,也很不放心?”

    高力士淡然一笑,“高某随口一说,你莫要想多了。”

    萧珪笑了一笑也不再追问,只是心想,你高力士才不会随口一说,我也肯定没有想多。你指的那个人如果不是皇帝,那就肯定是皇帝的媳妇,一直看我不顺眼的武惠妃!……他这算是在提醒我,要我小心吗?

    这时,高力士话锋一转,突然说道:“谢黑犲的事情,我不再过问。一切,全凭你来处置。”

    萧珪微微一怔,说道:“高公公,这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高力士说道,“这只是重阳阁的一件日常事务,高某本就不该,插手太多。”

    萧珪寻思了片刻,问道:“高公公,莫非是有什么难处?”

    高力士微然

    一笑,“你觉得,高某会有什么样的难处?”

    萧珪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个内给事袁思艺,应该是惠妃娘娘的心腹。他在圣人面前,应该也是颇为得宠吧?”

    高力士呵呵一笑,举起酒杯说道,“来,我们再饮一杯。”

    “高公公请。”萧珪也举起了酒杯,不再多问。

    但他心里知道,自己猜对了,说中了高力士的心事。

    此后两人未再谈及公事,只是推杯换盏的饮宴,聊些家常闲话。宴罢之后,高力士将萧珪叫进了自己的书房,请他帮忙研墨。

    萧珪还以为,他要给重阳阁送上一副,自己亲自题写的墨宝了。

    不料,高力士写下了一份收条,并将它给了萧珪,说道:“谢黑犲送来的那一笔钱,我先替你收着。这是凭据,你拿好。”

    萧珪当即笑了,“高公公,这就不必了吧?”

    “这必不可少。”高力士认真的说道,“这笔钱既不是你萧珪的,也不是我高力士的。重阳阁守了规矩,高某也必须要守规矩。至于这笔钱最终该要如何处置,等到了适当的时机,自然会有定夺。我们,只管公事公办就好。”

    萧珪点了点头,说道:“高公公的话,说得透彻。既然如此,那我也就公事公办,先行收下这张凭据了。”

    “好好收着,切勿遗失。”高力士微笑道,“虽然这点钱对元宝商会的大东家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重阳阁始于初创,规矩比钱更加重要。”

    萧珪笑而点头,“好,我知道了。”

    闲谈片刻之后,萧珪告辞而去,高力士派了府上的马车送他。

    马车摇摇晃晃,萧珪酒意浓浓。

    半醉半醒之间,萧珪觉得自己的思维,变得异常的敏捷与清晰。

    回想自己刚才与高力士的那一番对谈,他联想到,虽然高力士是皇帝最信任的大太监,但内廷不可能只有高力士一人,独掌大权。

    这就像朝廷上的权力分配一样,一个圣明的君王,是不会让某一个臣子权倾朝野,掌控所有权力的。如果出现了这样的臣子,君王就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安危了。

    袁思艺的级别和能力,或许远不如高力士。但他在皇帝与武惠妃的心中,肯定也是占有了一定地位。谢黑犲的事情牵涉到了袁思艺,重阳阁刚好又是高力士在负责。如果这件事情漫延到了内廷,那看起来就像是,高力士与袁思艺二人在争权夺

    利,相互倾轧。

    这对高力士来说,肯定是十分不利的。

    因为他是内廷的首席大太监,皇帝和武惠妃会觉得他嫉贤妒能、不能容人,还借助重阳阁这个外部力量,来帮他铲除内廷的异己。

    内廷之事,那就是皇帝的家事,涉及到皇帝的隐私。任何外延之人敢于插手干涉内廷之事,那都是找死。

    寻思至此,萧珪的心里也算是清楚了。眼下高力士需要避嫌,不能再插手谢黑犲的事情。但重阳阁想要处理谢黑犲,袁思艺又是一道迈不过去的坎。

    这真是一个难题。

    重阳阁不能纵容谢黑犲这样的毒瘤,但自己又不能干得太过头,让高力士难做。

    那究竟,该怎么办呢?

    想着想着,萧珪居然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不久后,马车开进了重阳阁的大院里。

    驾车的马夫唤了好几声,萧珪才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问道:“天亮了么?”

    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传了过来,“哎呀,先生今天怎么饮了这么多的酒?——严文胜,快来搀扶先生!”

    萧珪呵呵的笑,“开什么玩笑,难道我会喝醉?”

    严文胜爬进了马车里来,在萧珪身上一阵拉扯,“没醉,没醉。先生海量,从来都不会喝醉。”

    “你拉我做什么?”萧珪瞪着严文胜。

    “我替先生穿衣服啊!”严文胜指了指萧珪的身上,说道:“莫非先生想要,如此光景走进重阳阁?”

    萧珪连忙往自己身上一看,当即一拍脑壳!

    ——我什么时候,把自己的衣服都给扒光了?

    “没醉,先生根本没醉。”严文胜笑道,“先生只是误以为,自己已经回到家里躺在了床上,于是就脱衣服睡觉了。”

    “闭嘴!”萧珪怒瞪了严文胜一眼,“敢说出去,我就弄死你!”

    严文胜闷头暗笑,朝马车外一指,“影姝,还有影姝!她也知道了!”

    影姝立刻在马车外喊道:“严文胜,你下个月和下下个月的月钱,全都没有了!”

    萧珪连忙整好了自己的衣服,指着严文胜,“下去!”

    严文胜乖乖的下了马车。

    萧珪自己走下了马车来,本以为自己已经醒酒没事了,不料双脚踩在地上就像是踩了棉花,左右摇晃站立不稳。

    严文胜连忙将他扶住。影姝也匆忙迎了上来,扶在了萧珪的另一身侧。

    萧珪咧着牙直吸凉气,心想女皇埋了几十年的这个老酒,后劲可真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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